湘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炸响的念头：小桥和也，你再敢骂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废物，我跟你拼了！
这一晚上，她简直像个被抽紧的陀螺，三线任务同时转：明面上，举着相机拍素材做采编，还得攥着零食哄哭鼻子的孩子；暗地里，眼睛像雷达似的扫遍全场，要在活动截止前揪出那台追星镜；还有条“间谍线”，得跟言雅合伙耍她哥，偷偷把高明护得严严实实。
这就完了？不！她还得顶危机公关的锅！
学长半路追人跑了，她硬着头皮跟院长磨破嘴皮，总算说动院长帮她拦下要走的小川夫妇。当院长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时，湘子差点叉腰笑——自己可真够天才的！
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嫩得像没长熟的青瓜。
院长拉着她往门口跑，半路突然停住脚，笑眯眯说：“湘子有这资源正好，我回办公室拿些福利院资料给夫妇俩看看，你先去。”她当时脑子热，竟真信了！直到本田社长的电话打进来，她才如遭雷击——院长压根没信活动没问题，刚才那话全是缓兵之计，早趁众人不注意，绕路杀了个回马枪！
一急之下，她口不择言，冲电话里喊：“学长找到观星镜了！”
话音刚落，湘子“咯噔”一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哪是说话，分明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顺手把学长和本田社长一起拽了进来，连带着自己也快埋了！
那一刻，哥哥骂她“废物”的话在耳边炸响，她鼻子一酸，真觉得自己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但她偏不认输！
深吸一口气，她攥紧拳头——废物？才不是！
最后，她不还是靠自己的脑子，把这一团乱麻的烂摊子，一点点理清楚、解决了吗！
第一步，眼看小川太太要伸手拦高明拉阿英，湘子像阵风似的冲过去，一把攥住小川太太的手腕，脸上堆着甜笑，声音脆生生的：“阿姨您等会儿！活动就差阿英一个人了，再耽误下去，院长该在台上急得搓手啦！”
第二步，就得填自己刚才瞎喊“观星镜”挖的坑。
果然，小川先生皱着眉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疑惑：“湘子，刚才你说的追星镜是啥？是不是活动出什么岔子了？”
说不说实话？
湘子心里像被俩小人扯着，一边是“不能说”的慌乱，一边是“瞒不住”的纠结。这和刚才跟院长耍小聪明不一样——眼前这对夫妇，是看着她和哥哥长大的故交，哪能像糊弄外人似的糊弄他们？
更何况，他们的儿子小川健一还是哥哥和也难得的真心朋友……
想到这里湘子鼻子一酸，脑海里浮现出小川哥哥开朗的笑容。
小川家做的是珠宝生意，产业算不上顶尖大户，但在东京一带也相当有名气。可即便如此，湘子还是觉得，这样的家庭，未必是自己父母能看得上，并且能与之交厚的对象。
“现在？自然是瞧不上那些珠宝贩子的。”哥哥鼻子里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父亲没发迹前，他们家小有名气，却和我们家走得近极。如今我们家起来了，总不能反过来冷淡人家，落人口实。”
“可……百年世家的家主，难道也有‘发不发迹’的说法吗？”湘子忍不住追问。
话音刚落，哥哥的脸“唰”地冷了下来，眉峰拧起，那股子不耐烦，和从前她在中学门口等他放学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只要远远望见哥哥的身影，就像只雀跃的小雀，张开胳膊朝他奔过去。
“哟，小桥，你家小尾巴又来啦！”
周围同学的哄笑声里，哥哥总是面无表情地伸手，像提小猫似的拎起她后领，拉开自家车的门，“咚”一声把她塞进去。
“好啦和也，别对湘子这么凶！”每次只有健一敢上前，伸手拦住哥哥的动作，笑着打趣，“要是我有个天天风雨无阻来接我的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哥哥，也偏偏只吃健一这一套，会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你想要？那送你了。”他丢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坐进车里，故意“砰”地关上车门，却没关严，留了道缝。
小时候的她哪懂这是玩笑，只当哥哥真要把她送走，急得眼圈发红，甩开健一的手就去拍车门，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开门！我不跟他走！”
眼看眼泪要掉下来，车里就会传来老管家无奈的叹气：“少爷，把小姐惹哭了，回去老爷夫人可要怪罪的。”
下一秒，车门“咔嗒”一声弹开，哥哥憋着笑的脸凑过来，眼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怎么？刚才不是要跟他走吗？怎么又敲我车门了？”
说着，他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把人拽进车里。关门前，总会朝着车外的健一，难得放软了嘴角，轻轻挥了挥手。
湘子趴在车窗上，使劲儿盯着健一挥手的身影，直到车子开动，把那道身影越拉越远，再也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头时，哥哥歪靠在车窗上睡熟了，苍白的脸颊上还凝着一丝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久久没散去。
那时候，哥哥即便病弱，也依然意气风发，或许是身边还有健一这样的“小太阳”吧。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湘子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抬眼时，正看见小川太太悄悄推了小川先生一把，压低声音嗔怪：“乱讲什么！没看见把孩子吓得？”
“我就是问问……”小川先生撇撇嘴，终是没再追问。
问问而已。湘子心里涩涩的，想起那场意外发生前，哥哥也是这样，没多追问一句。
“小桥，你别杞人忧天！我玩极限运动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出过事？这次大岩壁攀岩，我提前练了好久，肯定能成！”
彼时哥哥正重感冒，靠在枕头上，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纱，只轻轻“嗯”了一声。
健一又俯身，揉了揉湘子的头发，眼里亮闪闪的：“湘子也祝我成功好不好？”
他们三个，就在这样随意的互动中，结束了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再听到健一的消息，是在晚间新闻里——屏幕上滚动着“知名珠宝商独子攀岩遇疾风坠崖身亡”的标题，冰冷的文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爸妈比他们早两天知道消息，却没说——因为哥哥的烧好不容易退了点。
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见哥哥“逾矩”。
“医生说你不能出去，会受凉的。”湘子看着哥哥伸手撬开阳台的逃生口。
哥哥手上的动作一顿，竟潇洒一笑：“医生的话见鬼去吧！”他把逃生口的软梯“哗啦”一声扔下去，蹲下身，指着梯子对她说：“湘湘，哥哥教你，这逃生口不光是救命用的，还能用来追点想留的东西。”
湘子就那样看着他——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西服，却像个叛逆的少年，顺着软梯一点点往下爬。她站在阳台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风再大一点，就把哥哥也卷走。她跌跌撞撞跑下楼，到大门口时，正看见哥哥站在风里，脸色比刚才更白。
她扑到他怀里，他对她比了个“嘘”，压低声音说：“别声张，哥哥开车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终究是去了。小川夫妇看见他们时，眼里满是惊讶，随即红了眼眶。那天他们说“以后常联系”，可没过多久，小川太太就受不了丧子之痛，夫妻俩搬去了国外。
一晃就是五年。
五年，杳无音讯。
五年，她长成了女大学生。
五年，少年意气的哥哥“死”了。
“为什么一定要挑战极限呢？为什么一定要打破自然的法则呢？自由就那么可贵吗！“在她私自把政治学改成新闻学后，哥哥敲着桌子怒斥她，”他粉身碎骨，我沉疴宿疾，你就没点觉悟吗？！”
他也如他所说的那样，用“名利“自我安慰，给根本不爱的未婚妻家里写致辞稿，陪着那位佳人嬉笑，把酒一点点灌入自己口中。
因为——
躺在固有的舒适圈不好吗？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哥哥会不会还是那个会恶作剧、会偷偷爬逃生梯吊唁好友的少年？小川夫妇会不会还留在这座城市，不用在异国他乡舔舐伤口？
湘子的嘴微微张开，“追星镜”的真相就堵在喉咙口，差一点就要蹦出来。可下一秒，她狠狠咬住下唇，把话又咽了回去。
不能说。如果说了，小川夫妇会不会对阿英心生芥蒂？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救赎的微光，难道要因为一句“诚实”，就把这点光也掐灭吗？
她终究在“A”和“B”之间，选了“C”。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出外勤，很多东西不清楚，疏忽大意之下没有看好东西，还是学长帮我找到了。”她干笑着，抬手挠挠脑袋。
像哥哥说的那样，90%的实话 10%的虚假最容易让人轻信——只不过她的“虚假”是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
两个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果然信了，还温声安慰：“年轻人嘛，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时候，下次注意就好。”
她笑着点头，却揉皱了衣角。
以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那带我们过去参加活动吧，别让院长等急了。”
小川先生话音刚落，她湘子一拍额头，心头咯噔一下——那个悬着的公关烂摊子还没收拾！院长的“活动为什么还哦没开始”的质问还有没给出合理的解释！
学长会怎么接这个烫手山芋？
小田切这个顶级bug不会又冒出什么幺蛾子！
“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前头探探路！”
话音刚落，湘子转身就扎进了走廊。要知道，她可是个一周运动量凑不齐两小时、上学出游非私家车不坐的千金，此刻却背着沉甸甸的相机，短短五分钟从前院一路狂奔到后院。刚踏进后远门，她猛地刹住脚，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连喘气的空当都没有，就对上了院长那双深不见底、正牢牢凝视着她的眼睛。
湘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角余光飞快扫过，正好瞥见小田切森斜倚在墙边，嘴角挂着一抹看好戏的促狭笑意。身旁的高明瞪了小田切森一眼，随即满脸忧色地朝她递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那眼神里写满了“你可千万撑住”的焦灼。
不好……
“小桥小姐，你可算来了，我们就等你拍照呢！” 院长眉头一展，笑纹堆到一块。
湘子猛地一抬头，脑子还像卡在半路没转过来，只下意识地“啊？嗯……”含糊应了两声。
就这样？！
没了？
眼看院长转身去接待姗姗来迟的小川夫妇，她立刻像只偷溜的小猫，悄悄挪到高明身边，踮着脚尖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学长，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高明清咳一声，微微俯下身，语气温和又带着点轻松：“放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院长没追究。”
“诶？”湘子眼睛瞪得溜圆，满是迷茫地眨了眨，又飞快低头看了眼表——明明已经比原计划晚了整整半小时！“她没问为什么我们没按原计划搞活动吗？这也太……”
话没说完，耳旁又传来高明的轻咳声。湘子忍不住好奇看去，差点没忍住笑——她从没见过高明这副可爱的模样：先是飞快地给了不远处的小田切森一个白眼，接着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像是有话堵在喉咙里，只有两道眉毛在额头上不住颤动，活像在绞尽脑汁，想找个既委婉又精确的词，来形容刚才的一切。
“小桥，别生气。”高明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像是怕触着湘子的逆鳞，“小田切给院长的解释是‘小桥记者不在，活动没人拍照，所以还没开始’。”
靠……湘子一下被噎住了。
这理由损不损？简直损到家了！原本是“关键零件被人故意偷走”的锅，一下就乾坤大挪移，变成了她“擅离职守导致活动停摆”！
可偏偏这馊主意又妙得让人牙痒——既把“活动没开展”的原因圆得滴水不漏，又让所有人都摘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她这个背锅的，也能找个“急于找阿英帮福利院曝光，脑子一热失了分寸”的台阶下。
“虽说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但确实不地道。”高明带着嫌弃的声音飘到耳边。
湘子下意识点头，刚点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干笑着打圆场：“没有啦学长，院长没追问下去，这不就挺好的嘛？”
高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湘子心里发慌，猜不透他是惊讶自己“豁达”，还是惊讶她居然能接受这种不地道的办法。局促感瞬间攥紧神经，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脖子上的相机挂绳，嘴唇动了动，刚想解释：“学长，我……”
“小桥！”
一声喊打断了她的话。湘子猛地回头，就见本田莱娅朝她使劲挥手：“望远镜装好了！院长让你过来，先给阿英和那对夫妇拍张观星的宣传照！”
“真是辛苦了。”
头顶传来高明温和的声音，湘子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顿时松了口气，揉着脑袋嘿嘿笑：“没什么，本职工作嘛。”刚才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学长，我先去忙啦！”
她转身要走，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个疑问：一切真的尘埃落定了吗？小田切森为什么要偷追星镜？
余光里，她瞥见高明脸上的温和一点点褪去，像冰雪消融般敛去温度，最后凝出一片寒冰似的锐利。那道目光精准地射向小田切森，可对方却依旧嬉皮笑脸地望着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高明。
学长，真相就交给你了！
湘子深吸一口气，举起相机，快步跟上了本田莱娅的脚步。
下一章第三案就结束啦^o^
其实想写的是治愈向，莫名其妙觉得有点致郁了……本来今天凌晨要写完的，结果写湘子、和也、健一那一段的时候在听《插头风》里面“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被虐了一下，就拖到现在（开始给懒找借口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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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星星不说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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