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人在等待九仪夫人出关间无事可做,两位道童便领着他们将道观里里外外逛了个遍,末了便在一处凉亭小憩一番。
“请问二位仙童,可曾听说过玄狐元君?唔,这茶真不错。”夏雨澜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大雪山脉的泉水烹的茶果然是不同凡响。
绛红骄傲道:“那是自然。不仅听说过,我们夫人和碧游宫的娘娘可是旧识呢!不过似乎有好一阵子没听闻她的消息了,不知她是否还安好。”
苍蓝接着道:“近年来玄狐元君已甚少经手灵狐一族的事务,基本都交由她金鳖岛的继位者去操劳了。”
子期英一口气喝干了茶,开口道:“师尊怎么突然提起这位仙君了?”
苍蓝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如此不拘小节感到十分不快,转头看向正垂着眼小口抿茶的苏紫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子期英旋即面红耳赤,习武之人难免有些粗枝大叶,却未曾收获过如此直白的鄙夷,苍蓝那一眼看得他有些道心破碎。
夏雨澜忙道:“啊,我曾听先祖说过玄狐元君与有苏氏之间有所关联,才想向贴身侍奉夫人的二位打听一二。”她赶紧出言奉承了一番,随即眨眨眼,暗示子期英苍蓝就是偏爱有天狐之血的苏紫鸣,让他别往心里去。但她一个眼神讲不出这许多话,在两位徒弟看来她就跟眼皮抽筋了似的不伦不类。
二位道童摇摇头,都表示自己未曾听说。
苍蓝又转向苏紫鸣,十分殷勤的开口道:“有苏仙君若是乏了,道观不远处便是怀远峰远近闻名的仙灵泉,浸泡上小半个时辰便会对修为大有助益。”
夏雨澜:“?”
子期英:“?”
夏雨澜眨巴着眼瞧他,他被盯的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其余二位若是想......也不是不行。”随即转身而去。
绛红追了上去,只听得她低声哄着苍蓝,说首先呢夫人并没有说不行,而且他拒绝的其中一位甚至是夫人的后裔,虽然是人家自己封的,但相信他人是一种美德。再者就算没有天狐之血的人下去泡了仙灵泉也不会就这么脏了,要是他真介意她到时候就给弄干了,再从旁引一处新泉来。
师徒三人:“......”
夏雨澜一边嚼着茶点一边把昨晚的事儿说了,还安抚地拍拍子期英的手背,表示苍蓝不在他爱喝多少茶就喝多少,师尊都给泡,子期英郁闷点头。
当晚苏紫鸣在仙灵泉里呆了许久,一轮满月映在泉水中,看的他失神。
他已快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他印象里甚至只见得母亲化形过一次。那天同样是明月高悬,在他与几个手足的再三央求之下,母亲嫣然一笑,轻巧的跃入空中,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绯红色的狐影,只一瞬又落地为人形。其余关于母亲的模糊回忆似乎总是艳红如血,包括母亲爱不释手的那件锦缎衣袍,同他相似的但偏浅的毛发,以及最后一役的浴血奋战。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却突然感觉周身脉络有些失控,他有些头晕,许是泡的太久了些。他正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身后似乎多了条尾巴。
然后又多了一条。
他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在仙灵池里炸出了八条华丽蓬松的火红狐尾,激荡出漫天的水珠,纷纷滴落在他棱角锋利的脸庞上。看来仙灵泉确实如苍蓝所言灵气丰沛,他连忙狼狈的爬出池里,才堪堪维持住人形而非化为本相。
听了师尊话正来寻他的子期英正好目睹了这一幕,长大了嘴,手里备好的布条衣物“啪”的一声落到铺着鹅卵石的路面上。
与师兄大眼瞪小眼的苏紫鸣默默扭过头去,在腰间围了块汗巾,并择了块巨大平坦的岩石开始坐上去运气平息,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把尾巴一条一条收了回去。
子期英浸在池水里,时不时偷觑一眼存在感极强的狐尾,直到师弟吐完息睁开眼,他才开口道:“这是我头一回见到真正的九尾天狐,”他双手比划了下尾巴的大小,“看来你的真身估计有寻常人的两三倍大了。”
苏紫鸣点了点头,默默套上中衣,突然转过身问子期英:“师兄,麻烦你个事儿,今后晨练能否捎上我?”
子期英一愣,上过战场的商朝太子会舞刀弄枪自然是正常,但平日未见他提起过,也没见他练功。他踏着水回到岸边,问道:“当然可以,师弟为何突作此想?”
苏紫鸣敛眉,低声道:“我武功荒废多年,近期频发事端,后面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太平,多一个人能护住师尊,总是好的。”
夏雨澜早上是被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吵醒的,迷蒙间还以为自己是战乱逃亡的公主正在被劫匪追杀。
“吭锵!”
她急忙推门出去看,正好看见苏紫鸣双手反握住青铜长矛柄,堪堪受住了子期英锃亮长刀自上而下的一劈。
卯时就被武打片叫醒的夏雨澜索性拿着早点就开始啃,看着两个徒弟打得有来有回。不过细看就能发现子期英几乎没什么使力,不一会儿就把苏紫鸣打得节节败退。
苏紫鸣再度支着长矛撑起身体,子期英长刀指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回合。几个来回之后,只见子期英面色轻松,刀刀直指要害,苏紫鸣艰难接下连招,最后退开时已经喘不上气,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而子期英往后一跃平稳落地,发丝都没乱一根,开始指点他不足之处。
夏雨澜默默啃着包子想,苏紫鸣原来也是习武之人,同时心里暗暗讶异于另一个徒弟子期英的武功竟如此之高,毕竟自己平时只见他使过轻功,却从未见过他使刀。
三年前在路边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溃烂的刀口与脓疮,已然发不出声,只剩下一双眼睛勉强闪烁着光。路过的行人纷纷躲避,甚至以手绢捂鼻露出嫌恶的神色。
她正哼着小曲儿从城里最知名的惠记糕饼铺买了莲花饼要去孝敬梁至秦,被路边惨兮兮的他给绊了一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提着裙摆跌跌撞撞的奔向医馆把梁至秦给拖了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梁大夫有事出远门,医馆全靠初出茅庐的梁至秦顶着。
第一次独自医治患者就是这么大阵仗,梁至秦脸上不再有一贯的从容淡定,整个医馆炸开了锅,她又是竭力稳住颤抖的手亲自施针,又是翻医书指挥药童煎药,旁边还有个不省心的夏雨澜每天胆战心惊把手伸在病人鼻子下数十回,深怕他一个气没过去就不行了。
子期英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伤口终于不再流脓,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红色的硬痂,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他前脚悠悠转醒,后脚不眠不休的大夫就倒下了。
幸好此时梁大夫回来了,拍了拍梁至秦的背表示处置的很不错,她气若游丝的对父亲说,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下次了,两眼一闭便倚在夏雨澜肩头昏睡过去了。
一周后子期英能开口说话了,嗓音像着了火似的喑哑难听。他艰难地向夏雨澜道谢,表示自己是隔壁城武馆的长子,不幸得罪了奸人,亲人已入九泉之下,而他沦落个路边等死的命,却没成想能偶遇恩人,大恩无以为报,自愿入夏府为奴。她慌乱的摆摆手表示自己承受不起,几番推拒之下,他才又改口愿尊她为师,他会几分武功,愿为她效犬马之劳。
子期英那身难看的结痂花了数月才掉干净,像是从火焰山里头捡来的岩石里蹦出了一个清俊的少年。彼时梁至秦给他换药时从未正眼瞧过他,直到面容显山露水那一刻才略感兴趣,葱指抬起他的脸,轻轻呵了一声。
往事如烟,回忆里比她尚小一岁的少年如今挺拔魁梧,令她这个空有一声名号的师尊感到十分感慨。她甚至还来不及叹上一口气,耳边便响起了苍蓝不疾不徐的嗓音:“夫人心有所感,提前出关,三位贵客还请随我前往狐仙洞迎接。”
三人随着绛红与苍蓝深入山林,野草越来越高,直至行至一处有着数丈高的瀑布。绛红与苍蓝一左一右,无声念了句咒,抬手令落下的溪水停在空中,露出其中隐蔽幽深的洞穴。洞穴的入口处布满了成片的紫金色五瓣小花,模样煞是小巧可爱。夏雨澜正想伸手触碰,苍蓝凉凉的制止道:“此花对有天狐血统的仙君乃是大补之物,对凡人可是碰一下就要中毒的。”
她嗖的一下将手缩回来,只听到绛红道:“你又骗她。”
夏雨澜:“。”
苍蓝不说话,微微扭过头去不看她。
夏雨澜伸手揪了朵小花,正准备凝神细看之时,只见九仪夫人自黑暗中款款走来,面庞温柔和善,浑身泛着一层细微的金光。
绛红与苍蓝下跪道:“恭迎夫人出关。”
三人欲行跪拜之礼,九仪夫人素手一挥道:“免礼,三位远道而来,我未能提前招待,还请多见谅。”
夫人微微一笑道:“雨澜,夫君向我提起你了,家中可一切安好?”
绛红略微不满的用手肘拱拱他,我就说吧!啧啧啧你看看你把人家得罪惨了!
苍蓝道童浑身一僵,完了她居然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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