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与岳连景走后,顾千朋不由拍案而起:
“门主!”
“稍安勿躁。”花离端起案上茶盏,“这种差事,怎敢劳烦陛下,在下一人扮就够了。”
顾千朋嫌那盏茶被舞姬喝过,劈手夺下,一把泼了出去。
“陛下?”花离不悦。
“脏。”顾千朋道。
说着,在自己的茶盏里斟了茶,推至花离面前。
花离失笑:“陛下用过的便不脏?”
“门主不避外人,倒是嫌我。”顾千朋委屈。
“在下不敢。”花离故意逗他,“圣恩浩荡,臣诚惶诚恐。”
“门主,之前不是说好的,不用避我名讳嘛。”
顾千朋果然生气:
“怎么那老鸨才刚走,你就又一口一个陛下了。就算不想直呼我大名,以字相称也好呀。”
“哦,看来陛下不喜君臣之礼。”花离揶揄道,“那不如唤您‘千儿’吧。”
“不成!”
顾千朋想起被三哥支配的恐惧:
“门主,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唯独这个……”
花离忍笑忍得发抖。
顾千朋自讨了没趣,转回话题:“门主,你来扮倌人,那我呢?”
“自然是在下的客人。”
“你可是朝凤门的门主!怎么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花离瞥他一眼,继续调侃道:
“还是说,陛下想和在下换换位置,让在下来翻您的牌子呢?”
#
傍晚时分,顾千朋拎着块小木牌,被嬷娘引着来到醉花荫。
小木牌漆红填金,边缘还残留有木屑,显然是新做的。正中央刻着一个名字——“花不眠”。
门主这……未免也太较真了吧!
哗啦一声,珠帘轻挑。凤凰门主一袭红衣,背对阁门端坐案旁。
三千青丝如瀑如云,皆垂散于腰间,用翠石金缕作点缀。
时有晚风过堂,将他乖顺的长发扬起一缕。白皙细嫩的后颈肌肤,便在风的逗弄中若隐若现。
顾千朋看得喉咙发紧。
听到身后动静,花离略转过脸来。
烛火摇曳,眼纱朦胧。
“别傻站着了,过来。”他开口道。
凛冽嗓音,激得顾千朋浑身一颤,丹田内嗤地腾起火来。
好热……
奇怪,怎么会这么热?
凑到近旁才发现,那红衣也只是一层霞影纱,薄覆在身上,更显得门主唇红齿白,肤色胜雪。
顾千朋自觉目光无处安放,在空中游离了一会儿后,便老老实实地紧贴地面。
“门主,你冷吗?”
“不冷。”
“……”
沉默一阵,顾千朋的眼睛又忍不住朝他身上停栖。
门主若真是铜雀台的倌人,又不知有多少人甘愿牡丹花下死呢。
望着望着,心底不知不觉泛起一股醋意,他当即褪了外袍,将凤凰门主严实罩住:
“门主,会着凉的。”
“我不冷。”花离重复道。
“穿上。”
顾千朋不由分说,抓住他想要解束带的手:
“你可是凤凰门主,这副打扮若叫外人看去了,你当如何自清?”
花离腕上套着金铃镯,一触便叮叮当当的响。
眼纱之下,桃花眸轻蔑眯起:
“陛下与其担忧我名誉扫地,倒不如担忧担忧今夜能否自保。”
顾千朋在一瞬间崩解了理智,上前掀翻了他。
花离毫无防备,手腕已被修长指节扣锁:
“陛下?”
桌布上绣着大朵的月白、鹅黄牡丹,被搡得起了皱褶,好似风拂花田。
他仰倒在群芳丛中,比百花更胜三分。
顾千朋再难自持,欺身而上。
猫儿捕到猎物,并不会像犬类那般心急火燎地进食。
他会慢条斯理撩拨对方最脆弱的神经,尖牙划过猎物喉管,却并不真咬下去。
隔着薄薄一层肌肤,几乎能感受到下面奔涌流淌的温热血液。
花离颤抖推拒:
“陛下……不可……”
顾千朋吻他,吻得难舍难分。
花离喘不过气,头脑却清醒。然而处于下位的劣势,一时竟无法挣脱。
顾千朋以为他并不太抗拒,得寸进尺。
“顾之!”
花离终于忍无可忍,屈膝顶了顾千朋,翻身将其制住。
顾千朋抬手抚上他的脸。
“啪!”
花离灵力化形,朝他手背狠抽下去。
这一下打得很重,又正巧抽在指关节上。
钻心的疼痛过后,整个手背都被血浸红。
顾千朋怔怔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望向他,漆黑眼眸里噙着孩子气的委屈。
花离被那样的目光刺痛,低头牵了他受伤的手,却感受到他的热度。
“病了吗?”他自责道,贴上顾千朋的额头,“怎么烫成这样。”
“门主……”顾千朋又拥过来。
少年炽热的吐息萦绕在耳畔,一声声灼着他:
“门主,我好热……好难受……”
花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边给他催眠边问:
“陛下,你仔细想想,方才有没有乱吃过什么东西?”
顾千朋意识混沌,目之所及是一片无暇的白净,像新落的雪,勾着他想在上面留下些印迹。
花离扳起他的脸:
“陛下,回答我。”
视线缠绕,顾千朋迷失在他眼纱上的凤凰绣纹里,痴痴梦呓:“有奖励么?”
“你——”
“门主不给奖励,我就不说。”
这孩子!
花离尽可能地心平气和:“你要什么奖励?”
顾千朋抬起亮晶晶的眸子:“门主亲我一下。”
“……”
“就一下。”
花离踌躇片刻,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轻轻浅浅,小心翼翼。
像午后暖煦里翩跹的蝶,不经意间,落在打盹猫儿的脑壳上。
猫儿方欲睁开睡眼,蝴蝶却已无踪。
“好了,现在回答我吧。”
“回答……什么?”顾千朋捉住他,还欲再吻。
“陛下!”花离挡开,在他背后打下定身符,“你不听话是不是?我可不管你了。”
顾千朋动弹不得,只好乖乖道:“是嬷娘。嬷娘给我倒过一杯茶……”
方才施的催眠咒起了效果,顾千朋眼皮逐渐沉重,伏案昏睡过去。
花离扯开眼纱,对镜自视。
红梅落雪,欲盖弥彰。颈侧一瓣花开尤为明艳,即便他用灵力安抚,依旧难以消退。
花离盯了那红痕出神,眸光流转着,神色从茫然到厌恶。
“花子寒,”他抵着镜中的自己,眸底透出血色,“你是这样脏的人……你如何能碰他?你怎么敢?”
门外,鸨母正手握戒鞭在各个包厢门前巡视。
撞见红衣散发的花离,她一时竟没认出,还以为是哪个小倌伺候不周,被客人赶出了门,当即一鞭抽过去。
“赔钱东西,我养你作甚!”
鞭梢未及近身,“嗖”的一道蓝光乍起,将戒鞭断作数节。
花离凭栏而立,红衣招展,冷出一脸月色。
“仙……仙君饶命!”鸨母被梦蝶抵住脖颈,尖声惊叫道。
花离一步步走向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私自给陛下喝了什么?”
“回仙君,是西、西湖龙井……啊!”
梦蝶剑没入肌肤,一抹殷红镀上雪刃。
花离轻拭剑身,用沾血的指尖挑起她的脸:
“西湖龙井,会使人发热么?”
清冷嗓音,混着温热气息钻入耳道。
鸨母浑身酥软,又毛骨悚然:
“奴家该死!奴家该死!”她战战兢兢地交代,身子抖如筛糠,“奴家为保生意兴隆,在待客的茶里加了点料……”
“什么药?”花离将梦蝶架在她肩头。
雪蔷冷香盈袖,随他抬手而流泻。鸨母嗅到,不由心神恍惚。
“仙、仙君放心!只是寻常的合欢散,不会伤身的!”
“当真?”剑刃又没入一毫。
“啊!”鸨母面色惨白,“当真!当真!奴家绝不敢欺瞒仙君!”
花离召回梦蝶剑,拂衣而去,衣尾带起一阵冷风。
鸨母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
回到醉花荫,花离将昏睡的顾千朋拖至榻上,自己也和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惊醒。
有人。
下意识按向腰间,指尖只传来绸缎滑腻的触感,没有梦蝶藏锋时熟悉的冷韧。
“小姐莫要乱动。弄坏了妆面,当心又要挨老爷训。”
花离想回头,却控制不了行动。即便知道自己是身处梦境,失控的虚浮感依然令他不适。
“唉。”
分神间,身后的小丫鬟又叹息一声,梳齿流畅穿过花离的发丝:“小姐今日嫁到那边,以后也不会常回来了吧。”
小姐?出嫁?
花离心中一沉,暗觉不妙。
恰巧此时,梦中的自己抬起眼来。
眼前是一面铜镜,镜里端坐着位明丽照人的新娘,红裙花嫁,凤冠霞帔。
他觉得陌生,可那张脸上的五官,分明就是自己。
正疑惑着,一张大红盖头落了下来,夺去他仅有的视野。
“小姐,时辰到了。”身后的小丫鬟扶他起身。
门外锣鼓雷动,有人高声唱道:
“吉时至,送新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