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的有神明吗？”
狗狗眼的少年歪着头，眼神中既有憧憬，也有怨恨。
如果没有神明，为什么发生在那男人身上的事情会那么离奇？
但如果有神明，千年前祂为什么忽视了他们的求救？
然而，他的怨恨根本没有发酵的机会。
“我觉得，”戴着厚重眼镜的少女单指扶着镜架，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就算是有神明，这也不是一个正经神明。”
众人：……
离谱，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从结果上看，这是一个恶有恶报的故事。但如果细究过程，又可以发现隐藏在其中的恶趣味。
不太像正经人，哦不，正经神应该做的事。
“想要验证这个问题也不难呀，”金色短发的少女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我们去许愿不就行啦！”
房间内一片安静。
“啊，不可以吗？那当我没说吧。”在沉默之中，金发少女嗫嚅地对了对手指。
“不，我是说，”一旁的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这可真是一个太棒的提议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正是敢闯敢拼的年纪，安静的封印一旦解开，任梓乐的病房瞬间就被翻得底朝天。
作为房间的主人，也是本次事件最大的苦主，任梓乐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也懒得拒绝。因为她深知这些人的秉性，拒绝无意义的努力。
于是，在房间主人的“配合”下，一伙人顺利找到了祭品——探病的果篮、香烛——被揉搓成竖条喷了香水的纸巾、酒水——盛满开水的医院一次性纸杯、纸钱——从学委兜里掏出的最低价值货币、鲜花——刚从窗边花盆薅来的三叶一枝花，以及一张空白的名为牌位实则刚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纸张。
围绕着客厅矮小的长桌，他们虔诚地摆上自己临时拼凑的道具们，闭上眼，小声：“不知名的神明，请现身。不知名的神明，请现身。”
粗糙，简陋，且滑稽。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们不信仰神明，就算真的有神明存在，也只会不悦地降下诅咒。
但是，被文件夹固定在桌子上的伪香烛无火自燃，鲜嫩的水果转眼间变得干瘪，一次性水杯内水位明显下降，紫色的工蜂币变为黑白，鲜花枯萎，就连白纸上都出现若隐若现的字迹。
这样诡异的事件足以让不知情的人都吓到惊叫，但屋子里的人却不约而同地露出无趣的表情。
金发少女：“好吧，花是我洒的药剂啦。”
瘦高的男生：“我在纸上做了手脚。”
高度近视的少女：“那张纸币是我之前买的整蛊道具。”
圆乎乎的少年：“苹果是我干的”
黑发褐眸的少女：“既然大家都认了，那纸巾上的易燃物是我放的。”
“等等！”
在黑发少女说出那句话时，金色短发的少女就蹦跶着举报，“柴柯还没认！”
事件的重心回到狗狗眼少年身上。
他歪着头，一脸没回过神来的表情：“真的有神明啊！”
确认过眼神，是什么都没干的人。
几个人对视一眼，又乌泱泱地来到任梓乐身边。他们的脸上可没有撞见神明显迹的惊喜，只有对朋友浓浓的关心："乐乐，要不要换个病房？我们怀疑有新型变异兽在你的房间。“
很好，这么大一群人，就一个人疑似有信仰。
任梓乐舔了舔润泽的双唇，懒洋洋地蹭了蹭被子：“不去。要死早死了，没死就说明不会死。”
她当然也不信神，哪有人自己信自己的，她又不自恋。
对，她就是那个不正经的神明。
虽然和那些大前辈们相比，她这个邪神当得窝囊又狼狈。明明是以恶念为食的神祇，却差点被这个世界过于浓郁的怨念撑爆。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占着“神”这个名头在，总归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就以这个男人为例。
邪神周身的气场会放大人类心中的恶念。恰好当时她还处于虚弱期，没能及时约束周边的能量，所以男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于是，本来只是想要一间病房的他会执拗地想要抢占任梓乐的病房。
但同时，任梓乐也厌烦他。
神明的厌恶，再加上他本身就处于神明的影响范围内，周身的气运被压到最低，自然是能多倒霉就多倒霉。
和他形成对比的就是护士。
同样是被影响的人，没有得到神明的关注，最后也只是诞生了与救死扶伤完全相反的念头而已。
这些只能算是她微不足道的被动技能之一。
至于最终结果是她也受伤了，那就只能怪这个世界了。
祂们神祇虽然天生天养，但也根据前神总结出一整套通用晋升流程。
根据历届邪神的经验分析，诞生她的世界应该是个强盛但暗藏危机的大世界。她会被安排在一个强大的家族，得到他们的倾力培养，成为同龄者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在她成名之后，她却总会被一个比她弱小还看似普普通通的人打败，最后在愤怒嫉妒中身败名裂，觉醒邪神之姿，在大世界掀起腥风血雨，最后被那个普通人彻底击败。
大世界得以圆满，她也完成了邪神的使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邪神。
又或者，她自小被父母遗弃，被恶人欺骗，长大后哪怕外表看着再正常，骨子里也都是黑的。她在暗中挑拨离间，拨弄风雨，无恶不作。
如果被打败，她将在死后成为普普通通的邪神。如果没被打败，她将吸收整个世界的怨气与死气，成为更高等级的邪神。
但是，这个世界偏不走寻常路。
本该被邪神激起的怨气在这个世界层层叠叠，每一秒都有人会黑着眼圈不断咒骂老板去死，就连道路边的电线杆都必须承受不必要的谩骂。
如果给他们一把刀，他们自己都能砍翻这个世界。
这也就导致，任梓乐还只是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被过于充沛的怨气刺激到觉醒了邪神的记忆。
可记忆归记忆，邪神的力量还是得靠自己修炼。但庞大的外部力量冲击弱小的内部经脉，无疑是给彼时尚且幼小的任梓乐带来极大的负担。
外部怨气破坏经脉，内部怨气修复经脉，动静平衡之下，任梓乐总算平平安安混了十几年。
虽然也就是卡着血线存活而已。
可无神论者不懂任梓乐这永远只吊着一口气的安逸，他们是真心担忧任梓乐的安全。
“你别不信呀。”金色短发的少女凑到她床边，“你看呐，这莫名其妙的连环塌方，少了一半水的纸杯，这都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一种具有拟态能力的变异兽出现在了这里！为了以后的享福，我们还是好好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先离开要紧。”
“就是。”“没错！”
生怕任梓乐不信，他们点头的力度直冲断头而来。
“我都住了那么久，有没有变异兽我还不清楚？”任梓乐是一点都没打算听进去。
“什么变异兽？”
门外，清朗的男声突兀地插入这群高中生们的对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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