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消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到这个好消息。
至少对于来闹事的三个人来说不是。
只可惜他们既不聪明,也读不懂气氛,以至于所有人都在质疑时,他们却依旧沉浸在即将获胜的美梦中不可自拔。
“我也可以不住这间病房。”中年女人语气勉强得就像施舍昂贵不必需却又舍不得的物品一般,“但你们要给我们安排免费住院,还要赔偿我们这段时间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顺便把我们的护工也安排一下。”
虽然任梓礼他们冷漠的态度让她心里发颤,但一想到昨晚制定的完美计划,她的底气又足了起来,甚至还自作主张地加码。
她是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村头那姑娘怎么没的她可没少掺和。她还就不信了,这两个小年轻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给予她更大信心的,还有来自身边人的肯定。
“没错,”一旁的中年男人端着脸,但眼神却止不住打量任梓礼那一身穿着,嫉妒与贪婪几乎化为实体突破躯壳的限制,却只有他自己依旧觉得伪装到位,“病房我们可以不用你们还,毕竟你们也不容易。但我们做出了退让,补偿总该有一点吧。一百万,对你们来说也不多。”
一百万。
他们可真能想。
任梓乐漱了口,洗去嘴里的血腥味,就着这个姿势撑起下颌:“也是,这笔钱对你们来说很多,多到一辈子也花不完。”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过嘈杂的人声,准确无误地投放到三人的耳内。
“你说谁短命呢?”
郭医生猛地被推到墙边,要不是反应够快,差点就要撞到门把手上。
这次开口的,就是仅剩的年轻人。
相较于他的长辈,光从外貌上看,他还有几分学识,勉强算的上衣冠禽兽。只可惜学识没能让他成功进化为人类,反倒让他多了浅薄的道德感,以至于人也做不成,兽也做不成,浑浑噩噩,没有自己的思考。
他之前的犹豫不是良心发作后的愧疚,而是没按剧本走的茫然。
但至少能听得懂人话,所以第一时间明白了任梓乐的嘲讽。
一百万而已,即使不算赌场输的那些钱,这也用不了几年。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心善,给这些无恶不作的有钱人脸了。
“现在,一百万不够了。五百万,你们要给我们五百万,不然我们就把这件事闹上热搜。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些有钱人可恶的嘴脸!”
既然这些有钱人那么狂妄,那就该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
年轻人很满意自己的宣言,甚至得意地瞪了一眼任梓乐。
呃。
他在得意什么?
任梓乐不是很懂人类,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
他就没发现,现在的局势已经完全逆转了吗?他吸引来围观的其他人,现在还有几个会站在他身后?
看在他们给她带来足够多乐子和怨气的份上,任梓乐不介意再劝他们一句:“回头看。”
回头看?是威胁他们回头是岸的意思吗?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们早就失去回头的可能性,只能往前冲,冲出一片光明来。
“哥,好像真的不对劲。”中年女人靠近中年男人,不安地左右四顾。
她也不是真信一个病秧子能弄出什么事来,但就是好奇心作祟,非要回个头,就发现本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的人群看着他们的脸色都充满着排斥。
她很确定,那个厌恶的眼神是对着他们,不是对着病床方向的。
“哥,你钱没给够吗?”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但实际上以她为圆心直径十米内的人群都能听见。
也就是说,大家都听到了。
聚在这里的都有哪些人呢?
单纯凑热闹的,自以为正义的,以及事件的相关人员。
但不管是哪一类人,他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出于落井下石的心态等待曾经养尊处优的上等人变为泥泞中挣扎的小可怜。所以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将责任外包。
是这几个恶毒、贪婪、愚蠢的人利用了他们的正义!
“天呐,你们还有脸要钱?”
“你们就该去下三区!”
“你们把人弄伤,居然还想要讹钱?”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剩下的两人也不得不回头。
面对两个看上去就好糊弄的年轻人,他们能撒泼打滚,死缠烂打。可看着身后一个挨着一个的人头,他们即使被骂也不敢说一句话。
“大伯,怎么办?”年轻人顿时慌了神。
中年男人心里也慌了起来。
明明他是按照论坛上教的方法做的,每一步的发展都和论坛上说的一模一样,怎么就在最紧要关头出了错?
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他还有备用方案。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
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一名大主播混到人群中去。只需要适当的解说,舆论也能教会这些有钱人如何做人。
按照约定,他的合作对象会穿着军绿色外套来帮助彼此确认身份,以便之后的配合与合作。
但中年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除非他的合作对象是个色盲,不然无法解释人群中根本没有军绿色这个事实。但这个叫做锦威的主播不可能是色盲,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他被放鸽子了。
欺软怕硬,一看到有钱人就吓得腿软了。
中年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飞溅到空中,吓得周围人都猛地退后一步。
他也只是在虚张声势。
他的心里也没底。
他之前敢干这事,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贪婪,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意外进去的论坛。
论坛是个隐藏在网络的私密论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鬼迷心窍地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告诉了论坛上的陌生人。但这些坛友意外的心善,不仅帮他分析了利弊,还帮他制定了这一系列的方案。
没事,他们还没走到绝境。
“我要你们都付出代价!”
他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所有人,浑身激动到颤栗,就连手机的密码都试了几次才解锁成功。
没关系,只要他们先行一步把这件事曝光在网络上,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再在坛友的帮助下搅乱池水,肯定还能夺回属于他们的舆论主动权。
[据悉,今日位于j市的仁济医院发生一起惨不忍睹的暴力事件。三名j市滞留者不明原因冲入仁济医院的病房内,并造成一名患者轻度骨折,所幸无重大伤亡。据本报记者分析,这三名滞留者很大可能是出于仇富的心理……]
“啪。”
好不容易才解锁的手机落到了瓷砖上,蛛网般的裂纹从边角向四周蔓延,依旧在重复播报最新新闻的记者面目破碎,一如他们。
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大伯?”年轻人慌张地唤了他一声。
对,他们还没有彻底完了。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还有最后一招,坛友还教了他最后一招。
他看着一脸信任的年轻人,垂下眼:“络子,对不起,但你肯定能理解大伯的,对吧。”
年轻人迷茫地抬起头:“什么……?”
“这位先生,”戏谑的声音突然截断他们的所有动作,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面罩的青年向前跨了一步,拎起中年人试图推向年轻人的手,向后一扣,“在执法队面前犯法可不是明智的行为。”
执法队!
中年人的脸色瞬间惨淡,就连眼神也失去了色彩。
没有机会了,甚至,他可能再也无法拥抱太阳。
“大伯?”年轻人依旧没明白状况,只能惯性地依赖地看着他可靠的长辈。
“我猜你们有很多话想说,”看着年轻人茫然地点头,他笑得两眼弯弯,“所以我们帮你们找了个方便聊天的地方,可以慢、慢、说。”
他的身后,其他穿着同样制服与面罩的男女齐步走了出来:“执法队办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执法队!
剩下的两个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没错,他们现在就是什么也没做啊。是,他们是说想要五百万,但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个钱都没到他们手里,他们不就是什么也没做吗?
站在最前面的青年挑了挑眉:“没关系,现在不知道也不重要,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弄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可他们还有以后吗?
执法队,那可是他们那街上最凶的恶霸听到名字都会吓得直抖擞的恐怖存在,他们进去不被扒一层皮怎么可能活下来?
年轻人突然反应过来任梓乐最开始的那句话。
一百万,他们大概真的有钱拿没命花了。
*
人群随着三人被执法队带走而散开,郭医生带着护士又重新检查一遍任梓乐的身体,确认身体状况没有变差后才关上门,给兄妹俩足够的交流空间。
任梓礼还没回过神来。
这好消息,是不是来得有点快?
“什么时候让我出院呀?”任梓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开口。
“现在绝对不可能。”任梓礼甚至都不需要过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刚吐过血还想出院,那还是先杀了他更容易。
行吧,本来她也没指望能出院:“那帮我把这些作业丢了,就说是被他们撕毁的。”
已经拒绝了第一个请求的任梓礼琢磨着第二个请求,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别和爸妈说是我帮你做的。”
“放心。”任梓乐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满足地闭上眼。
真可爱,就连提的要求也那么可爱。
任梓礼失笑,轻轻抱了她一下:“你就是我们的福星。好好休息吧,等你回家。”
脚步声渐淡,屋内再次恢复安静,任梓乐睁眼。
福星,真是奇怪的名词。
第一次有人那么称呼一个邪神。
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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