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紫薇观 > 第45章 朱门闭魑魅(贰)

第45章 朱门闭魑魅(贰)

崔宜并未理睬阿那双姝,而是走下台阶,于众女冠面前立定了,作一揖,道:“各位师姊,师傅吩咐我招待来客,师姊们切莫为此耽误了自己的事。”女冠们闻言,怒横一眼阿那双姝,又把手来搭她臂膀,凑近了,低声嘱咐了她两句,叫她小心行事,崔宜都认真倾听,把头点来。

女冠们散去,阿那双子眼盯着崔宜,把头攒近,用胡语交谈了两句,又分立开,相问:“敢问道长可否替我二人请众妙观主出山?”

崔宜把眼看一看左边的侍女,“环居士,”又看一看右边的侍女,“珠居士,”——二姝对视一眼,各自都是惊异。平日里,贺兰夫人不慎,都会混淆她二人,但面前这个年青女冠与她们初见,便叫对了她们各自的名字——“众妙师傅已入山闭关,贵府上的事,可交由我排解。”

“夫人说了,一定要请到众妙道长。”

崔宜旋身向山下走。二姝见状,迟疑片刻,随在她身后,问道:“道长是引我们去见众妙观主么?”

崔宜不接话,只是道:“请二位居士跟上。”二姝当她默认,不再多问了。

崔宜行至袇房,取了一张铁弓出来。那弓通体黝黑,一根弦又直又亮,仿佛空气中裂了一条隙。弓身手握的凹处有一管缺口,正是箭杆粗细,像一处标记,供人把箭矢搭准。

阿那双子见她步入山林,穿林拂叶,也只得随上。走了一盏茶功夫,迎面遇见个男冠。崔宜与之攀谈几句,男冠转身离去。双姝又问:“那位道长可是去禀告观主了?”崔宜道:“稍安勿躁。”

又待了片刻,松柏下,走来一个白袍的青年。远远的,他见了崔宜,笑了一下,样子如平林月出,豁然光明:“去几天而已,放你那儿算了,我又用不着,免得你回来又找我借。”

“在清师兄你这么慷慨,”崔宜拱手笑着谢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在清是冯帝在紫薇观修行的幼弟,双姝听他名号,心中明白,遥遥地施了个礼。

崔宜回袇房置放铁弓,又下了台阶,穿出山门,行至山脚,又挽了缰绳,翻身上马。双姝惟恐跟丢,也忙召来自己二人的坐骑:“道长该领我二人去寻观主了罢?”

崔宜回眸,舒长眉毛,微笑道:“再行一程。”

在人家的地盘上,双姝不熟地形,也只得跟着崔宜。

马兜了个圈,向前坞驰去。这是来时的路,双姝心中奇怪,又问。崔宜放缓马,扬眉拗回身,问道:“居士不信我?”一句话,又把双姝堵回去。

入了村落,崔宜下马慢行,双姝也牵马跟随。至信娘家,崔宜敲开柴扉。双姝都探头来看:“观主在此处?”

谁知里头迎出来个青绿腰带、藕色衫子的女子,却是龙慈。

崔宜立起手掌,把双姝拦在门外,道:“居士稍候,容我向师姊问一问话。”双姝只当她是确认众妙方位,便垂手等候。

崔宜伏在龙慈肩头,括手,在她耳边轻声讲了两句话,又撒娇样地说:“师姊一定要关得快一些,关得牢一点!”

龙慈看一眼阿那双子,抿嘴忍俊,把头点了两点,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去。”

告别龙慈,离了村落,行到前坞大门。门下开孔,供人马通过。崔宜打马跨过这小门,双姝终于忍不住,问道:“众妙观主不在观中?——道长怎不一开始就同我二人说?”

崔宜招呼她二人跟上,道:“二位居士恐怕寻不到。”

双姝座下马匹刚迈蹄越过小门,“砰”,那小窦便霍然在她们身后合上。

陡然被关在门外,双姝一惊,手已按上腰间佩刀,向崔宜怒视道:“道长究竟是不是引我二人去见观主?”

崔宜调转马头,故作讶异,道:“我几时说过要带你们去找众妙师傅啦?”

一回想,从头至尾,这年青女冠只是要她二人跟上,从未提过一句目的,她二人误解,也毫不澄清,眼下见这情状,摆明是要把她二人赚出紫薇观。二姝恼极,“欻”、“欻”两声,抽出刀来,指向崔宜,道:“你耍什么心计!”

刀锋离面不过尺余,崔宜毫不改色,只是叹气道:“我一见二位,就同二位讲明了:众妙师傅遣我为贺兰居士分忧。”她把“我”字咬得重重的,生怕这莽直的二人听不明白。

“夫人说一就是一,要观主来,就必须是观主来!”

“贵府上是否有鬼夜哭?”

“……你哪儿听说的?”

“是不是仆从接连暴毙?”

阿那双姝目光惊疑。崔宜看在眼里,明白自己的这一招奏效了。这阿那双姝把刀指着她,她倒是无所谓,可这二人来请众妙师傅,却没有半分崇敬之心,在观里亮刀子,砍拙讷楼的门闩,完全是胡作非为。刺史宅中出了如此多不祥之事,本是严诫流播,她偏要当面点破,好叫二人知道,紫薇观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还有一项,贵府庖厨里,是否还从鱼腹中剖出了血书?”

“知道这么详细,莫非是你们捣的鬼?”阿那双姝瞪起了眼。

崔宜叹一口气。要是平常人,已是拜服了,岂知这阿那双姝生在北地,连道门是做什么的都不明白,更别谈敬畏了。不得已,她只好道:“非也,这都是众妙师傅算出来的。”其实,她也不知众妙从何处得了这些消息。

“是了,贺兰夫人叫我们请众妙道长。”

兜了一圈,反被二人兜了回来。吓不住,只好硬讲道理了。“你们想请观主,无可厚非。只是要等。我估摸着,下月中旬师傅就出关了。”崔宜调转马头,点出局势,“只是到时城中流言遍地,贺兰居士身为刺史夫人,等得起、受得住么?”

言罢,她已催马驰出。背后,铁水浇筑的大门闭得严丝合缝,阿那双姝再不开窍,也该知道,除了她,她们已别无选择。

身后,阿那双姝拿胡语叱了两声,许是骂她的话。但她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嘚哒哒——”马蹄声如她所愿,赶了上来。

*

刺史州衙,前为衙署,后为私宅。入得门去,已是黄昏了。许是因邪祟的缘故,宅中戒备森严,一步便是一个执戟佩刀的侍卫。

残夏的风把脖颈里熏出细细的汗。阿那双姝在前引路,崔宜四周一瞧,觉出刺史宅院的另一样不寻常:荆州江湖遍地,林木丰茂,高处是绿的,洼处也是绿的,城中大户也爱在庭院里栽花植草,但不知为何,这刺史宅中光秃秃一片,该生花草树木的地方,全拿青石砖填上了。一眼望过去,只有平平阔阔的地,与方方正正的墙。

疑惑,相问,阿那双姝便答:“原先是有的,夫人不喜欢,全挖了。”

“不喜欢?”

“旁枝斜逸的,一点儿都不整齐,夫人看不惯。”

崔宜噤声了。庭中无树遮凉,暑天里,受了一整日的曝晒,砖上余热久久不散,腾腾地全蒸起来。她不禁举袖揩了揩额上的汗。

遥遥的,先是听到丝竹歌吹,举目眺过去,见了正厅。厅中灯火高擎,人影绰绰,显是在办宴会。阿那双姝正是把她向那正厅引:“夫人本是设宴款待众妙道长,但你偏要来。夫人问起,你且想好怎么答夫人。我二人可帮不着你。”

侍者鱼贯而出,鱼贯而入,出的是收狼藉杯盘,入的是送美酒佳肴。奇怪,既是招待客人,怎么客人没至,这宴会便已办到中途了?

走到一半,阿那双姝忽拐了弯,斜进一道小径。崔宜心想:莫非贺兰夫人设的宴,不在正厅?

谁知,是那厅后还开了一口小门。凉气扑面,珠帘子拂在面上,落雨一样。古怪,分明是刺史私宅的正厅,帘后却又暗又窄,不及寻常房舍的一半。远近两株铜灯盏,擎起一树昏黄的烛火,借着烛光,崔宜只见一方高榻,左右侍女扑着扇子,那榻上正端坐着一人。阿那双姝已快步走向了高榻,双双匍匐身子,向榻上的人行北地的伏拜礼。

“夫人,”她们极其恭敬,“紫薇观的道人带到了。”

高榻上坐着的,便是刺史夫人贺兰氏了。崔宜走上前,向她作揖,低头处,见榻下设一块四四方方的罴皮,其上托着一双蜜蜡一样金黄的赤足。顺裸足向上,见的不是裙摆,而是裤脚。这位贵妇人穿着一件石绿的齐膝短衣,火光闪跃里,宝象花纹在衣面上浮动。她腰间抹了一根蹀躞带,手臂搭在梨木扶手上,束袖错着鎏金,拇指圈着青玉环——是纯然的胡族打扮。但是干练俊美。崔宜心想,难怪城中女子们见了,都纷纷效仿。

贺兰夫人侧过脸来,昏暗中一阵叮铃铃脆响,是她颈间的璎珞。只见她大约四十的年纪,阔脸薄唇,面上深浅有致地敷着阴影,更衬得鼻高目深,透着庄重威严,整个人好似一尊千斤的夔纹青铜鼎。

此时,阿那双姝已起身,凑到主母跟前,一边拿眼神瞥崔宜,一边用胡语向贺兰夫人禀告着什么。她们以为用胡语讲,崔宜便听不明白了,殊不知崔宜也有师姊来自北地,早教会了她简易的胡语。她一听,便知阿那双姝叽里咕噜,正讲她的坏话,骂她怠慢,又说她哄骗。

崔宜不动声色,只是盯着贺兰夫人,要看这莽撞的阿那二人,究竟有怎样一位主母。

她在打量贺兰夫人,贺兰夫人也在端详她。

待阿那双姝埋怨完,这位刺史府中的主母不急不躁,向阿那双子抬了抬下颌,眼睛却仍盯着崔宜,徐徐开口:“尊驾,阿珠阿环向我说了你们在紫薇观的事。”

这话全是陈述,单拆出来没一个字是谴责,可放在当下,不就是问罪?崔宜心中不服:众妙师傅分明深得冯国皇帝的倚重,只因把观址选在了洛阳千里之外的荆州,这才叫北地的贵人没把紫薇观放眼里。

顿一下,崔宜不卑不亢道:“紫薇观上下诚心为贵府分忧。居士若不满,亦可另请高明。”

对面的胡族妇人仍不形喜怒,精亮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一转,又问:“听闻观主门下皆是勋贵子女,尊驾是出自哪一家,哪一族?”

崔宜正答:“我并非……”

忽然,贺兰夫人却一抬手,打断她,脸转向一旁,似在凝神细听着别的什么。崔宜不解,顺她的目光侧看去,顿时一愣,又恍然大悟:先前只顾盯看贺兰夫人了,不曾留意高榻前竟流过一条极长的屏风。

在外面她便听见宴饮的喧哗,分明进了正厅,却未瞧见宴会,原来是这一道屏风把房舍一隔为二,外头有外头的主与客,里面有里面的主与客。

屏风有正反两面,织得厚实严密,前厅的情状是一点儿也窥不见,只能听见有人朗声道:“……依内子的提议,一月之内,仅一县便查出千余隐匿之户。今年荆州无旱涝之灾,无飞虫之患,想来定是个丰年。我本盼着赋税能翻上一番,可细想来,当下已是秋收时节,刚刚赋籍的百姓才得田地,便要缴税,那岂不是为难他们?于是,我便吩咐底下郡县为新籍之人减免——唉,我新任荆州,不为别的,只为百姓能记一记州衙的恩情。”

想必说话人便是荆州的新刺史了。

他谈及户籍,确是实事,近来崔宜但凡出观,都能见吏人揣着纸笔在各处奔走,与里正攀谈。荆州无籍百姓泱泱数千万人,不仅有隐匿在山野与大户家中的,还有从吴国迁逃过来的。为他们编了籍分了田,的确能增添税钱。

崔宜正听,阿那双姝又用胡语讲话了。她们向贺兰夫人耳语:“不加今年的赋税,不也是夫人的主意么?怎么郎主说是他自己想的?”

贺兰却道:“无妨。”既不埋怨丈夫抢功,也不责备侍女妄言。

崔宜错愕:贺兰夫人能左右刺史的政令,还能平分正厅,前后宴客,在府中显是极有权威,阿那双姝侍奉主母毕恭毕敬,也可见一斑。只是这两个侍女对主家夫妻之事,言语又近乎挑拨,贺兰不但不罚,反而轻轻带过。这一下,崔宜愈发感觉面前这位贵妇人行事深沉难测。

屏风外,客人讲话了,那声音如击铗,又沉,又清,余韵甸甸,乍听之下,还有些耳熟:“使君恩慈,州中百姓自当铭记。”讲的是场面话,语气却乏味,显是对这一州之长的宴请兴致缺缺。

刺史待这客人,却热情许多:“不论是来楚地,还是为刺史,某皆是头一遭。庶务上,还请辛戍主不吝赐教。”

辛戍主?州衙邀请的,竟然是辛拓!

崔宜不由高兴起来。这两年,她与辛拓碰面不多,隔三岔五见一回,州衙里她初来乍到,一屏之隔,偶遇熟人,还是龙慈师姊的亲戚,到底令她松快。

“不敢,”辛拓心不在焉地打着官腔,“在下德浅恩薄,来义安戍边了多少年,便被人记恨了多少年,实在没有长于使君的地方。”

刺史惊诧:“戍主何出此言?我在北地都耳闻,戍主坐镇义安,于外南拒吴国,于内剿匪逾千,保一方太平,劳苦功高,何方贼子敢对戍主不敬?”

“那可多了,”辛拓闲着数落虚空里的人,“我不算汉人,于是汉人怨我,我不长于世族,于是世族怨我,我也不信鬼神,那信鬼神的,自然也怨我——”

不待他胡扯完,刺史急问:“信鬼神的?戍主指的是哪些人。”宅中闹鬼,刺史不好明说,听辛拓提及,便连忙相问。屏风后,贺兰夫人面上也更为凝重。

“哦?使君对鬼神之事有兴致?”

“……倒也不是,只是南北风水、禁忌各不相同,楚地历来多巫觋,惟恐触犯忌讳。”

辛拓轻笑一声:“此地奇风怪俗,多是人装神弄鬼罢了,使君不必理会。”

刺史问:“那大名鼎鼎的紫薇观总该不是如此吧?”

刺史提及师门,而辛拓又是龙慈的阿弟,崔宜很自得,只等他讲紫薇观的好话,叫贺兰夫人刮目相看,岂知辛拓来了句:“有不同么?我**凡胎,瞧不出来。”

崔宜心头的火“腾”一下冒了三丈高。阿那双子对师门不敬,当她们无知者无罪,辛拓和紫薇观打交道可不少,不知他作甚要胡言乱语。

她兀自生气,不知贺兰夫人瞥了她一眼,向屏风外开了口:“辛戍主,正巧敝舍座上有紫薇观弟子,不如请她讲一讲紫薇观的奇异之处。”

崔宜一听,正中下怀,跃跃欲试,不等辛拓回应,径直便向贺兰夫人作了一揖,道:“小道拙见,斗胆为师门辩上一辩。”

刺史也是头一次与道门交往,求知心切,听到屏后动静,也道一声:“请说。”

崔宜理一理思绪,娓娓道:“常人只道鬼神是《九歌》里唱‘被薜荔’、‘乘赤豹’的精怪,没有亲眼见过,便道世间无鬼神。可在玄门之中,鬼神远不止是万物化形。”

“除此之外,还有何物?”

“我讲一件旧事,列位便懂得了,”崔宜袖手温声道,“师门有习俗,每年冬至,观中弟子都要下山募缘。在途中,我遇见一位耕户,他把我引到无人处,偷讲了这样一段事,说,他年少时,爱在湖畔捡拾石头,不作他用,只是把玩。一日,他拾中一拳小石,光莹可爱,便拿小囊与其他石块一同系于腰间,戏水时也不曾取下。谁料一回潜游至湖中央,风大浪急,他淹了水,情急之下,只得解开腰间小囊。那奇石与其他石块一同沉了底,而他得以上浮活命。多年后,他见旁人买卖玉石,这才乍想,当年那奇石恐怕也是美玉。列位想,若他年少时便知这是玉,不肯放手,只怕如今已与那囊石子一道沉了湖底了,便是放了,也会捶胸顿足,恼恨许久。”

刺史在屏风外听得有趣,问:“如此说来,竟是不识美玉更佳?”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天生如此,那美玉再如何价值千金,天生也不过石头一块……”

“恕我愚钝,”忽然,话被辛拓打断,他仍旧语气闲懒,“这桩事里,鬼神又在何处?”

崔宜道:“这不显而易见么?玄门中的鬼神,乃是自然与天性。顺其道,身心安宁,明白美玉与沙石同类,反而不受其累。”

屏外,辛拓哂笑一声,一旁,静听半晌的贺兰夫人开口道:“尊驾,若那奇石当真是玉璧,一块能抵农人一年的收成,依我见,打捞上来,方是上策。”她身后,阿那双子也叽叽咕咕用胡语应和。

崔宜道:“居士想得不错。那耕者向我讲述此事,便是问我是否宜下水打捞。”

刺史追问:“既然如此,后来玉石可捞取出来了?”

崔宜道:“我替那耕者算了一卦,得了□□屯卦,六三爻。”

“哦?这是什么意思?”

“屯卦是言,勿用有攸往,利建侯。是说时机暂不成熟,勿要躁动。六三爻更是劝诫,‘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要是执意追求,不但殃及己身,连家人恐也要受到牵连。”

“这不大妙啊,”刺史又问:“那农人就此舍了玉石,不再念想了?”

“耕者确是听从了。”

刺史叹道:“哎,美玉沉湖底,还是不免可惜。”

“若是仅这玉在湖底,还是好的……”崔宜抿了抿嘴。

贺兰夫人问:“后面是又生了变故?”

崔宜点一点头,道:“我回观后听闻,耕人家中三子得知有玉在水底,趁家人劳作时下水搜寻,不慎溺水……而亡。”

“啊呀!”听到结尾如此,刺史惊叹一声,贺兰夫人缄默了,阿那双子更是瞪大了眼睛。

屏外又是一声轻笑,“凡人跪拜鬼神,都是求财求名,求利于己身的,哪家鬼神只教人避祸之道?”是辛拓讥讽,“道家爱谈无用之用,看来你们的鬼神,也是无用之神。”

崔宜气得闭了闭眼,她不知辛拓一直以为龙慈出家,是受了众妙天花乱坠的哄骗,心中积怨已久,只是看在龙慈面上,这才勉强摆个样子,她只是想:这辛戍主也不知又在师姊那吃了什么亏,到这儿为难人来了!

“人生在世,能趋福避祸,已是不易,”她轻哼,道:“将军若是不信,我替将军测一测吉凶。”

不待辛拓应允,她抬眼向屋中睃了一转,手指在袖中飞快掐算,道:“将军坐镇义安,乃冯国之南,取阴爻初六;此乃使君之府,取阳爻九二;此府面朝东方,再取阳爻九三;将军在前厅宴饮,四周光明,取阳爻九四;身为客人,取阴爻六五;将军年岁为偶,取阴爻上六。巽上震下,乃是益卦,利有攸往,利涉大川,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刺史求知若渴,比辛拓更是热切:“敢问道长,此卦何解?”

崔宜拿话刺辛拓:“益卦是点‘舍得’二字的。将军不日恐怕要升迁了,免不了要与荆州的亲朋好友分别,我瞧,将军待他们还是恭顺为好,以免生出嫌隙,日后悔疚。”

辛拓自然明白她是拿龙慈敲打他,勿要在众人面前驳紫薇观的颜面。屏风厚实,他看不见后厅女冠的模样,不知是谁,但也猜到是相熟之人,言下更无顾忌:“道长不挑拨,便没有嫌隙可生。”

崔宜噎一下,又拿话顶回去。

两个年轻人斗嘴斗得有来有往,贺兰夫人暗中又瞥一眼崔宜。

乱中,静默着的刺史忽道:“这位道长算得甚准哪。”

辛拓则道:“我与紫薇观平日有些来往,互知底细——”

“非也,是升迁一事,”刺史摇一摇头,道,“戍主,某任刺史之前,往洛阳面圣,遇上朝中同僚私议,说令尊左将军意欲举荐戍主接任职务,都督北镇军事。”

“……义、义父……怎会……”罕见的,辛拓结舌了。

刺史:你想进步吗?

辛拓:不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朱门闭魑魅(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婚内上瘾

女主并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