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宿舍门之前,时近南还存在也许林喻乔已经睡着了的侥幸心理。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时近南攥着背包的手紧了紧,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迈进宿舍。
时近南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鞋带,动作刻意放得极为缓慢,但几根鞋带再怎么折腾也花不了太久,换上拖鞋的时近南一抬头就看到林喻乔悄无声息地伫立在房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单薄的睡裤下是一双赤着的脚。
时近南轻手轻脚地走到林喻乔身边,下意识去拉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关切:“怎么鞋都不穿就出来了?”
林喻乔侧身躲开时近南的手,垂着眼皮,声音平静得近乎异样:“你先洗漱,我有话要问你。”说完林喻乔自顾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时近南走近几步,对着林喻乔的背影柔声劝道:“坐在这里容易着凉,你进房间里等我好吗?”
林喻乔并不理会时近南,仍然固执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时近南担心地绕到林喻乔前面,正想再劝上几句,目光却陡然一滞,只见林喻乔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在地板上,晕出深褐色的阴影。时近南抿了抿唇,许久才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句:“等我一下。”
林喻乔枯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墙上挂着的时钟,眼神空洞而又执拗,仿佛等不到时近南就不会罢休。
洗漱完毕的时近南快步走到林喻乔身边,哑着嗓音道:“我好了,回去吧。”
林喻乔这才起身朝房间走去。回到房间,他也只是呆坐在床畔,赤脚踩在地上,仿佛不觉得冷。
时近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他在林喻乔身前蹲下,轻轻抬起林喻乔的脚,拿起一条崭新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脚上沾染的灰尘。
就在这一瞬间,林喻乔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起来。时近南连忙丢掉手里的毛巾,坐到林喻乔身边,揽着他的背轻轻拍打,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与无奈,“怎么又哭了呢。”
林喻乔睁着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时近南,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晚姐说你要跟公司解约,这是真的吗?”
时近南的心猛地一沉,这一刻还是来了,他下意识侧过脸,不敢直视林喻乔的表情,“是。”
林喻乔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急切追问道:“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出道的吗?”
时近南木然地盯着窗户,黑洞洞的窗口吞噬了所有的光线,整座城市归于沉寂,再也不见霓虹灯光,有的只是延绵的黑暗。
“出道?我还能出道吗?”
林喻乔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他紧紧拉住时近南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还有机会的,南哥,只要你振作起来,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出道的!就算公司暂时不推新男团,我们还可以参加选秀!”
林喻乔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尽可能开朗的语调给时近南描述未来的美好蓝图,“全能偶像学院的内部选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们一起参加,一起出道,我们会比Pluto更火的!”
报名,恐怕袁河看到自己报名不会开心吧,时近南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袁河的办公室。彼时,袁河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冷冷地审视着时近南,预言了他的命运:“你已经没用了。”
想起不愉快的过往,时近南的神色愈发冷淡,他刚要开口回答,林喻乔却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他:“不用现在答复!再考虑一下好吗?”
时近南转过头,目光定在林喻乔的脸上。圆润的面庞上婴儿肥还未全然褪去,嘴唇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林喻乔心里怕极了,可即便如此,当察觉到时近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还是强忍泪水,小心翼翼道:“至少在内部选拔赛结束之前,你先别走……”
这一幕,像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刺痛了时近南的心,他强忍着内心的悲戚,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紧张了一整晚的林喻乔很快进入梦乡,只剩时近南满腹心事,辗转难眠,直到天色从浓墨般的黑变成黑灰色,他才渐渐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天空黑漆漆的,四周弥漫着一层轻薄的白雾,如梦似幻,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时近南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之上,让他心中愈发惶恐。没过几分钟,一座造型奇特的钟楼出现在视线里。钟楼顶部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白色光芒,煞是惹眼。
突然,指针旋转起来,速度先是越来越快,快到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疯狂蠕动嘶叫的黑线,接下来又越来越慢,仿佛裹着小脚走路摇摇摆摆的老太太。
最终,指针猛然停止颤动,“咔哒” 一声,时针与分针重叠在一起,仿佛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时近南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钟声“当”地一声骤然响起,那声音悠长波折,如同一声悲鸣,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许多灰白色的人形生物从表盘里爬出来,争先恐后地从高楼上纵身跃下。
借着朦胧的月光,时近南依稀看到为首的人脸上竟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泛着冷光的嘴巴。定睛细看,那冷光竟是密密麻麻的利箭!随着嘴巴的每一次开合,伴随着 “嗖嗖” 的破风声朝他射来。
时近南惊恐地后退几步,接着转身飞跑起来,狼狈地躲避人群的追击。不知跑了多久,时近南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眼前的景色烟消云散,无尽的黑暗像潮水般翻涌着朝他袭来,时近南看着浪潮一寸寸向他逼近却无能为力。
绝望之际,时近南看到不远处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物体,他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闪光物体的瞬间,即将将他彻底吞噬的潮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陡然静止,接着缓缓退去,时近南松了一口气,意识逐渐模糊。
“数据演算完毕……目标已锁定……任务已激活……待宿主接收任务.......”
时近南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着,目光慌乱地四周游走,直到触及寝室熟悉的布置,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神智也逐渐恢复清明。
原来是梦啊......
时近南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努力平复呼吸。
等到彻底平静下来,他才注意到林喻乔的被子掀开着 —— 这家伙每天起床都要赖一会儿床,今天起得这么早?
时近南拿起床边矮柜上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想来是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插上充电器等手机重启后,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让他愣了一下。
居然已经九点半了!时近南下意识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套上卫衣,又猛地顿住 —— 没必要。
反正他要离开公司了,今天的选拔赛报名也不打算报名。时近南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向洗漱间。
时近南拧开水龙头,无声地开始洗漱,今日的宿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但脑袋隐隐作痛的时近南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是机械地开始洗漱。
直到他从洗手间走出去,他才猛地顿住,僵硬地缓缓扭头看向洗手池。时近南突然知道哪里不对了,刚刚水明明在流,但是居然没有一丝声音!
一股寒意自脊背蹿升,时近南顿感毛骨悚然。他快步移至窗边,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可往日的喧嚣全然消失,仿若所有声音都被无形黑洞吞噬。
就在时近南沉浸在失聪的恐惧中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细微的 “嘶嘶” 声,时近南心中一喜,以为听力终于恢复了,可紧接着,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寒毛直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紫微星拯救系统已激活,请宿主绑定系统。
散发着银光的文字在虚空中浮动着,清清楚楚地映入时近南的眼帘。
时近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他使劲眨了眨眼,试图让眼前的景象消失,可那行文字却如幽灵般,纹丝不动地悬浮在那里!
他又闭上眼睛,心中不断默念这只是幻觉。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那行文字依旧稳稳地占据着他视线的正中央。
时近南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这匪夷所思的画面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我是在做梦吧......”
他一边低声呢喃,一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瞬间袭来,他 “咝” 地倒吸一口冷气,可眼前的文字依旧没有消失。
未等时近南反应,冰冷的机械音直接钻进耳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请宿主确认绑定,或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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