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对方也是个拎不清的，桑从南摸着额头，面带笑意地抬起双眸：“知道了，我这不是有点乐不思蜀嘛，还以为自己在度假......”
这个借口刚找完，桑从南就想给自己也来一下，谁家助理和领导出差会说自己以为在度假，这不是没骂找骂吗？
他躲避着江暮新的眼睛，闭眼懊悔。
“那刚才敲你额头疼不疼？”江暮新的回答完全在人的意料之外，甚至和刚才的话毫不沾边：“对不起。”
桑从南慢慢睁开眼睛，看对方的手在蜷缩了一下。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扬起更大的笑脸，然后把手拿下去，将脸凑过去给对方看：“你看，没红，不疼。”
清晰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眼尾处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
江暮新下意识把手抬起，想要触碰，可在桑从南回到原来位置时，他又趁着对方没注意，将手放下。
想到自己还没换衣服，桑从南指了一下后面的房间，继续说：“那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江暮新愣神，嘴上答应：“那我在门口等你。”
“好滴。”
等到门外真的只剩他一个人时，江暮新又回过神，忍不住嘴角上扬。
真的......好可爱。
预定好的餐厅距离这家酒店并不远,在江暮新的授意下，桑从南放弃了束缚感较多的西装，改穿了一件及膝的米白色风衣，内搭休闲衬衫。
即使路途很近，对方公司依旧很有诚意地派了车，空调清凉的风打在身上，桑从南甚至在下车前裹了一下衣服。
江暮新看了一眼，默默把温度设定的更高一些。
“江总，我们可算是见着面了，你不知道啊，这次合作我可是期盼了好久，没想到这次你竟然亲自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同为科技领域的王总不过而立之年，一直以谦逊闻名，业界对此的评价一直不错，大家都愿意和他合作。
他将手先递过去，江暮新看到，很给面子的回握一下。
“王总，和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双方在烈日当下相互拉扯了几分钟，直到王总朝内招招手。
“这鬼天气，太热了，走，我们进去再聊。”
“好。”
江暮新看了桑从南一眼，示意他跟上，然后才跟上前面的步伐，一起进了包厢。
一落座，桑从南就老实地定在座位上，他谨记着江暮新来之前告诉自己的一些要则，眼神始终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直到一个小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晶莹剔透的水珠还挂在杯壁上。
好家伙，这是白酒吗？
桑从南捏住手中的筷子，象征着夹了一口菜。
“江总，说实话，我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属意和你们合作的，上次那个谁，就是你们公司的什么秦经理一来，我就立马准备好了合同，这次让你们来，也是想好好谈谈，达成更长远的合作......”
江暮新点点头，仔细回应道：“好的合作确实需要认真去谈。”
得到认同，王总身上的爽朗劲就出来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边说一边喝下去。
“那好，江总说话爽快，明人不说暗话，剩下的就在这杯酒里了。”
饭桌上的人都为顺利到不可思议的谈话敬上酒，包厢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桑从南睁大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朝说话的方向望去。
这个什么情况？
他思索了一下，江暮新好像没有告诉他要不要喝酒，那自己也来一个？
毕竟都放在跟前了，肯定是希望他也能表示一下。
而且酒是什么味道，自己也从来没尝过......
桑从南的手慢慢摸上酒杯。
饭桌上的良好气氛一直持续到结束，期间桑从南就乖乖坐在原地，甚至菜也没吃几口。
江暮新想着他应该是不太饿，就没管。
一直到快结束时，他才察觉出不对劲。
桑从南闭着眼睛，头快到栽倒在盘子里，他张口说，嘴里好像还含着什么东西，上下嘴唇纠缠不清：“江暮......新。”
“酒...一点也......不好喝。”
江暮新凑近，眼疾手快接住脑袋。
“什么？”
圆桌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开口，他观察到了全过程：“这个小兄弟好像喝醉了。”
江暮新愣住，他不可置信：“他喝酒了？”
那人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解释：“我没劝他喝，先前一起喝的时候我看他拿起了酒杯，正要告诉他酒比较烈，结果他先一步一口闷了。”
桑从南感受到有人扶住他，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是江暮新，又放心似地闭上：“江总，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江暮新抿了一下唇，旋即忍不住笑道：“我再也不敢放你一个人在饭桌上了才是。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对其他人表达提前离桌的意思。
王总看对方关心的神情，也不想再留人，于是笑着说：“那江总你慢走，合作的事明天公司谈。”
江暮新拉起站都站不直的人，点头：“好。”
“车就在外面，江总你稍等一下，我叫人开过来。”王总站起来。
桑从南醉的不轻，逐渐往江暮新怀里扑，他努力找着支撑点，头歪在对方的肩上。
江暮新无法，只能配合，他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只是嘴上说着感谢：“麻烦了。”
半拉半扯间，江暮新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风衣，想着车上的温度，他一只手把它散开，披在桑从南身上，把某人裹成一个蚕蛹。
桑从南意识清醒了一瞬：“我热。”
江暮新不想回答一个醉鬼，他放松了一下衣服，从后面抓住桑从南的双肩，把人往外推。
“马上就不热了。”
本以为去往酒店的路上某人还会闹一闹，结果桑从南一下子安静下去，坐上车后一动不动靠在后面。
一向白皙的脸庞此时染上绯红，完全睡过去了。
江暮新没照顾过醉酒的人，他紧盯着桑从南的脸，看着对方呼吸平和，胸膛随之起起伏伏。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
对方只是喝醉了，又不是被投毒了，自己为什么担心......担心上对方的生命安全。
他摘下自己的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手上开始拿起手机查询:喝醉的人怎么照顾？
首先，煮一碗醒酒汤，想到桑从南平常的口味，回到酒店的江暮新摇摇头，朝前台要了材料，就在小厨房里做起蜂蜜柠檬水。
无任何装饰品的手将柠檬用盐仔细搓洗表皮，随后切成薄片，放进温度适宜的温水中。
他回头看着沙发上安静的睡颜，表情有一阵怅然。
他的家曾经也是这么温馨，母亲生来洒脱，每当父亲应酬后喝醉酒，就简单整了一杯要甜死人的蜂蜜水硬灌下去。
那时的他刚做完额外布置的作业，坐在沙发上吃着切好的苹果。
江云起喝了一口就要吐，然后被放在眼前的拳头吓得咽回去。
“老婆，我按时回家了......”
梁若馨微笑：“那你还挺自豪的，我不是让你少喝酒吗？怎么又醉醺醺的回家？”
江云起没什么意识，他立马接道：“我错了。”
然后脑袋一歪，睡过去了，徒留一脸无奈的女人和在旁边直乐呵的小男孩。
10分钟很快就到了，江暮新回过神，将一两勺蜂蜜加入柠檬水中，然后搅拌。
瓷勺与玻璃相互碰撞，不一会儿，香甜的味道就飘出杯中，传进江暮新的鼻子中。
他端起杯子，朝桑从南走过去。
“桑从南。”江暮新轻轻推了一把沙发上的人：“起来先把醒酒水喝了，不然第二天肯定难受。”
桑从南哼唧了一声：“好啊。”
但其实眼睛都没睁开。
“那我直接给你灌了，你好好配合？”江暮新看人没动静，反问道。
这下来哼唧声也没有了。
“......”
江暮新抬起对方的手放在一旁，坐的靠近些，随后动作很轻地把手绕过脖颈，扶住桑从南的脑袋。
温热的触感顺着发丝传入大脑，桑从南朝后蹭了蹭。
周围的呼吸声逐渐加重。
一个真的无意识，一个真的有企图。
透明的杯沿靠近嘴唇，趁着欲张不张的缝隙磕到牙上，一口两口三口......
桑从南喉结动了一下。
喝进去了。
江暮新趁热打铁，更加小心，怕呛到对方，他的手由后脑勺转到肩上，让桑从南笔直地靠在自己面前，将剩下的醒酒水全都喂进去。
“嗒。”
空玻璃杯被放在茶几上。
“江总，我喝的什么，好甜啊？”桑从南再次短暂清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尾音忍不住上扬。
“蜂蜜水。”江暮新道。
“那为什么又有点酸。”桑从南皱眉：“我不喜欢酸的。”
“我从小就不爱吃醋。”
江暮新把空调调低一度，他放开怀里的人，不自在地坐远些。
“那我下次不放柠檬了。”
桑从南睁开眼：“柠檬？不要。”
江暮新看过来：“好，不要就不要。”
“那江总，为什么酒那么难喝，你也要喝？”喝醉酒的人说话总是显得无厘头，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
“但如果喝下那杯酒就能让对方感到诚意，我不会拒绝。”
桑从南：“哦。”
“酒确实不好喝，但有时候还挺管用的。”江暮新回忆：“比如说短暂忘掉一些让人痛苦的事，就像进入乌托邦，醒来甚至会彻底清醒过来。”
他说不清楚到底是哪种清醒，接受现实，还是选择进入自己创作的幻境。
“不过，你以后就别喝了，不喜欢的东西还有我。”他突然霸道：“我不许你喝酒，醉了什么也不知道。”
只会哼唧和黏人身上。
桑从南莫名懂了，他想起自己的舍友也会说一些占有欲比较强的话。
“小桑，你的作业做完第一个一定要给我看。”
“小桑，这次的聚会你一定要参加，这关乎到你好兄弟我会不会脱单。”
桑从南说：“好。”
江暮新听到这个单字往外蹦，欣慰着点点头，他看某个人还有意识，就接着问：“那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桑从南才不要，自己脑子好难受，现在只想睡觉：“我明天早上洗。”
“行。”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这次合作估计明天早上就能签完，睡醒之后我们就去周边玩。”
比如游乐园。
想到这个，江暮新脸都僵了，还没坐上，记忆犹新的失重感就涌上心头。
时间还早，江暮新想待会再回房间看看合同，他起身辅助着桑从南去往卧室，明亮的太阳光照射进来，为白色的被子打上光圈。
床上顿时陷下去一个人形的身影，床尾甚至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桑从南不矮，将近1米8的身高怎么说都算是高个子，只是放在江暮新眼前不够看罢了。
“这个床好像很软，你这样睡舒服吗？”江暮新迟疑地问。
桑从南到了床上后，整个人翻了一个身，他的脸陷入枕头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很舒服啊。”
他拽着被子翻滚：“我要睡觉了。”
江暮新不想再打扰下去，看到此时此景，只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软下去。
他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算什么呢？
如隔深渊横跨在两人面前的性别问题，忍不住触碰又只能放下去的手，这些全都存在问题。
如果可以假设一下，那自己能不能妄想今天的接触都能被对方接受。
酒醒之后他们的关系能不能再进一步？
桑从南用胳膊遮住光线，屋子里实在太亮了。
江暮新看到后，没有犹豫，他手动将窗帘拉上，一片黑暗中，他松了一口气说：“那晚安，再见。”
*
第二天，江暮新拿着签好的合同回到酒店。
温度正好，他走向餐厅，准备带份午饭上去。
“江暮新，你合同已经签完了吗？”
昨天还在脑海中存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江暮新这才注意到自己挂念的人现在就坐在这里。
“我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你发的消息，说合同已经在签了，我想着没什么我的事，就过来吃了点早餐。”
桑从南手托着腮，嘴里还塞着额外加了糖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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