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陈季唉声叹气半天，又接着说：“夏郁露，我可以一次性批给你最多五天假——这五天不算在你的年假里，我可以和白景枫那边协商，要是想去伦敦也随你……”
夏郁露听不真切，他很深很沉的睡了一觉，似乎梦见了五年前，似乎又在发烧，可他不在乎。
他只能听见自己用略带鼻音的声音说：“不用，我明天就过来——不会耽误工作的，你别去。”
说来讽刺，这次生病居然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夏郁露唯一睡过的好觉，极端点来说，夏郁露倒希望这个病能一直延续下去，至少这样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受失眠的困扰。
陈季隔着屏幕叹了口气，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夏郁露算了一下。
“你是不是生病了?别硬撑，我当初问你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么说的，结果还是搞成这样，这都什么事…”
夏郁露被他吵的头疼：“好，停，打住。你也别多想，我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就算你那边拒了，你难道就觉得白景枫不会有别的方法联系到我吗？他只是象征性的把你当做媒介而已。”
陈季噎了下，还是幽幽地回：“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夏郁露从床上坐起，咳嗽一声：“继续工作，顺带准备下次的时装秀。”
陈季第三次叹气，还是决定说的更直白一点：“我觉得作为你的顶头上司兼好友，我非常有必要关心一下你的情感状态。”
夏郁露无语，笑骂道：“你有病吗？”
陈季终于不叹气了：“行，还有心情骂我就行，反正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夏郁露忽地沉默了，陈季也没有挂断电话，就安静的陪着他，听着夏郁露不太规律——甚至可以算得上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他听见夏郁露问他：“陈季，我该怎么办。”
陈季不太懂，只是本能的回：“按照你心里想的办就成。”
——
“得了吧，真要按我想的办，你下个月工资别想涨了”夏郁露整理着货架，冲朴宗显说。
朴宗显被吓得大叫一声：“算了算了，那你还是去兼职吧，店长那边我帮你瞒着，不过要记得别被发现。”
夏郁露俏皮地冲他眨眨眼“放心吧，只是去当个韩语家教而已，没什么风险的——不过下次你的货架就得自己整理了。”
朴宗显勉强接受，长叹一口气，隐隐有声泪俱下，仰天长啸的趋势。
夏郁露“悲痛”的拍了拍他的肩，聊表安慰。
——
凌晨，玄月高挂，湿润的雾气混杂在寂静的夜里，空旷安静的街道只余一座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倔强的立在街角处。
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弥漫的水汽让空气都变得潮湿。
夏郁露等了一会，时不时点亮手机看看时间，最终，在临近两点的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背着书包的青年。
夏郁露下意识打量了下那人的身材，片刻后才想起什么，开口问：“你是白景枫吧？”
白景枫背着包，被雨水打湿的发丝一缕缕的耷拉在额前，他向后撩了下，然后点点头：“嗯，夏老师你好。”
夏郁露看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拿了包纸递给他：“先擦一下，别感冒了——你资料都准备了吗？”
白景枫接过，点点头，简单擦擦拭了一下头发后，才走到货架后的桌椅处，把包放下，拿出几张打印了东西的纸。
夏郁露看了眼门口，见雨势不减，才放了心，也跟着白景枫到后面坐下。
“嗯，第一次见面，我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夏郁露，大三在读，想必你已经在APP上看过了我的个人信息，今天作为第一次试课不收费，如果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不满意也可以换人。”
夏郁露第一次装作强势和严厉的样子，难免有点蹩脚，甚至这已经是打了好几遍腹稿的版本了。
白景枫“嗯”了一声，很有礼貌的回：“好的夏老师。”
夏郁露被他左一个夏老师，右一个夏老师叫的浑身膈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不用那么拘谨，你叫我夏郁露就好。”
“好的夏老师。”
夏郁露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见白景枫从容的样子，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
“休息一下吧。”夏郁露喝了一口水，看着被他圈圈画画到已经可以算得上狼狈的资料纸，干咳一声“还适应吗？”
“嗯，夏老师教的很好。”白景枫顿了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冷淡，又补充一句“真的很好，声音很好听，韩语也很标准，人也很好，很温柔。”
“谢谢，那就好。”夏郁露不动声色的打量白景枫一眼，没再说话。
“而且你长得挺好看的，夏老师。”白景枫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谢谢?”被他突然这么一夸，夏郁露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又干巴巴的补充：“你也是。”
“没想过要去当明星吗？”白景枫好像放开了一点，开始主动搭话“应该会有星探和你搭讪吧，夏老师。”
夏郁露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有是有…我以为他骗子呢，叽里咕噜半天还要我的号码，我怕他脑子不正常就走掉了，后面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什么公司的星探。”
白景枫偏了偏头，忍着笑道：“抱歉…他是不是有点矮然后很瘦还有点秃？”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白景枫笑的更夸张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这是之前找我的星探，但我也以为他是骗子。”
“这么巧啊”夏郁露转着笔，支着头，俨然一副放松的样子：“你也是来韩国上学的吗？”
“不是”白景枫靠着椅背，带着点笑意回：“来追梦——你别笑我。”
夏郁露乐了：“笑你干什么，我也是来追梦的。”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夏郁露失笑：“嗯，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笑做一团。
也许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可就是很高兴，似乎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毕竟异国真的太累太孤单了，还好有人能懂我的语言，有人能理解我的处境，让我不至于孤身一人。
终于让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
“好了今天的试课就结束了，你回去复习一下，别忘记了。”
“好的，我会的——夏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夏郁露点点头，很温和地注视着他：“你问吧。”
白景枫突然又开始纠结起来，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你之前也做过便利店的兼职吗？”
夏郁露眉眼弯弯，很诚实地回答：“嗯，做过，后面因为搬家所以就辞职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景枫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十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随便问问——夏老师，要不要加个微信? 一直在平台上聊天有点不方便。”
夏郁露闻言，也不和他计较，点点头，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调出了二维码，对准白景枫：“你扫我吧。”
白景枫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夏郁露那边就收到了好友申请，只有很简短很干脆的五个字：我是白景枫。
“你很高冷啊”夏郁露失笑：“我还以为你会多打几个字呢。”
“下次一定”白景枫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只要夏老师你别删掉我就行。”
“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我删你干嘛”夏郁露冲他挥挥手：“快回去吧，难道还想要我送你吗？”
“知道了，你下班后也早点休息”白景枫也摇了摇手，转身没入了黑夜中。
夏郁露站在原地，雨不知道何时停了，露出皎洁的月光，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月亮，突然感叹一句：
“好像要到中秋了。”
——
“中秋节快乐呀夏老师，昨天晚上你请假了，公司发月饼我给你留了一份。”
李小婉端着月饼盒，很客气的放在桌上，还有点扭捏。
夏郁露冲她笑笑：“怎么？不舍得给我啊？”
“哎呀不是不是”李小婉摆摆手：“就是，夏老师，我听说你见过白景枫啦？是不是真的啊！”
夏郁露的笑僵住，但很快调整过来：“嗯，昨天刚接到通知，这次要和白景枫的团队合作。”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夏老师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景枫来了，我居然能看见白景枫了，我的天白景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郁露无奈的捂了捂耳朵，等李小婉叫完，才放下手，看着李小婉涨红的脸和脖子，还很贴心的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小心嗓子。”
“这件事你不能和其他人说，因为你是我助理，后面难免要见到才提前告诉你，如果后溪知道的人多了对艺人会有影响。”
李小婉还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缓了很久才疯狂点头答应：“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只要能让我见白景枫一面，让我干什么都行！”
“行了，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和家人过节了——中秋节快乐，走之前去财务那边领红包，我给的。”
“啊啊啊啊！——”
夏郁露这次有经验了，飞快捂住耳朵“：再闹红包没有了。”
李小婉瞬间噤声，走之前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夏郁露说：“老板说如果你回来了去他那一趟。”
夏郁露点点头，很温柔地回：“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谢谢夏老师，节日快乐哦，不要太辛苦啦～”
——
办公室又随着李小婉的离开恢复寂静，夏郁露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才终于说服自己，点进微信，给置顶最下方的联系人发过去一条消息：“晚上有空吗？”
那边并没有很快回复，夏郁露也不太意外，起身去了陈季办公室。
陈季好像一早就在里面等着似的，给夏郁露留了个门，方便他直接进来。
“今天中秋，给你放假，回去休息吧”
夏郁露把门带上，看着在工位上忙的焦头烂额的陈季，叹了口气：“老给别人放假，怎么也不给自己放放。”
“公司还在上升期，我要是放假了公司可就完蛋了”陈季头也不抬，临了又补一句：“晚上来我家吃饭。”
“吃什么？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牛肉?”夏郁露揶揄一句。
“吃啥不是吃，你别太挑了好吧——而且今晚有嘉宾登场，我才不会让她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呢。”
夏郁露佯装嫌弃：“又重色轻友，怎么我吃的时候你不这么觉得”
“得了吧”陈季终于抬头，瘫在办公椅上打了个哈欠：“你去不去?”
手机的震感透过布料传递置皮肤，夏郁露感受到了，拿出来看了看，回：“不去了，晚上有约。”
“谁啊？”
夏郁露忽视陈季八卦的目光，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走了，中秋快乐。”
“行吧，中秋快乐，注意休息。”
“知道了，啰嗦。”
“我这是关心你。”
夏郁露推门出去，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看着微信界面，笑容很快淡去直至面无表情，他动了动手指，终于发过去一句：“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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