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总是嘈杂的，即使深夜也不例外。
但这些现在和他祁雷没有关系了。
曾几何，只要他出现在片场，整个组也都是围着他转的。
要不是.......
祁雷愤愤的吐出一口烟气，灰色的圆环缓慢上升，二楼的走廊上，身着旗袍的曼妙女子正缓缓走来。
“MD，当女的就是好，随便扭扭就一片叫好”。
助理赶紧往旁边看，“哥，你小声点”。
“怕什么”，他不在意的又喷出一口浓烟，“当她面我也敢这么说”。
他大小也是个流量，全网一千多万粉丝，哪次露面没有一大票人粉丝跟着。
要不是签了保密协议，他早就安排人把徐明冲上热搜维权了。
个不懂艺术的秃子，庄晓梦不也一条要拍十几遍吗？凭什么就逮着他骂？还不是欺软怕硬，不想得罪她背后的金主。
“哥，庄老师下来了，你赶紧把烟掐了”，助理手忙脚乱摆好相机，准备拍摄两人对戏的画面。这年头要想出圈还是得靠CP，只要CP火了，男二变男一也不是没有可能。
“晓梦，麻烦你了”，祁雷不经意侧头对着镜头露出下颌线，“这一段我们再对一下吧”。
实话说，祁雷长的并不差。
《暗影》里的三个男主演，如果说江槿明属于深藏不露面慈心狠的老狐狸，那陈河就是偏执疯狂的空心玉竹，而金骁则是清贵锋利霸气天成的利剑。
他的长相偏硬朗，穿上笔挺的军装其实还挺有那个模样的，要不然徐明也不能选他。
可就像他军装上刻意掐出来的腰线一样，太突兀了。尤其是当他刻意压低声音挑眉靠近的时候，浓烈的烟味混合着皮革暴晒一整天后的刺鼻味道肆意发散，冲的庄晓梦嗓子又痒又疼。
这帮男明星可真爱喷香水。
她在心里吐槽着，不着痕迹的和他拉开距离。
“你是不是以为叶二他能救你？哈哈哈哈哈哈，他活不了几天了！整个水云楼马上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海棠，我劝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
庄晓梦心烦意乱的擦去脸上的口水，提醒他的台词，“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识相点”。
“这不都一样吗？”，祁雷大咧咧的摆摆手，凑到她跟前说，“你觉得这遍怎么样？”。
庄晓梦很想说不怎么样，金骁是个将军，还是出身贵族的将军，他可能会因为多年的行伍生涯有些草莽气，但那应该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不能是摆在脸上的。
顾忌着他的面子，她尽量把话往委婉里说，“金骁即是将军又是贵族，他的情绪可能不适合这么外露，祁老师或许可以试试收着点”。
可惜祁雷并不领情，“嗨，你刚拍戏不懂，现在观众就喜欢这种霸道款的”，他意有所指地说，“不喜欢那种娘们唧唧的”。
庄晓梦心累叹气，“片场没有观众，只有导演”。
看看人家这觉悟，要不说人家是女一号呢，祁雷开始有点佩服这娘们了，能傍上大款就是不一样。
这场戏磨了两个多小时，累得祁雷说话有气无力的时候总算是过了。
他理理军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快步追上往外走的窈窕身影，“晓梦，今天多谢你的指点，那个，你刚才说的我还是不太理解，刚好，山下有家宵夜还不错，你看要不我们........”。
这些男的今天怎么回事？个个跟泰迪上了身一样。
庄晓梦客气婉拒，“祁老师客气了，宵夜就算了，我需要保持身材”，她往后一闪，躲开他要往她身上搂的手，快步从片场离开。
金骁好打发，另一个可就不行了。
从电梯出来，路过徐明导演门口时，甜甜突然听到一声沉重叹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庄晓梦说，“你先回去”。
与此同时，猫窝里嗦爪爪的江小咪竖起了耳朵。
江槿明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跟着它往门口走，“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咔嚓”一声，紧闭的房门打开，门外一脸无措的庄晓梦让他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那个”。
“你别怕，慢慢说”。
江小咪着急的在两人脚下打转，“喵～喵～”。
但庄晓梦此刻正陷在巨大的恐慌之中，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它的到来。
几个小时前，她去三楼看回放，徐明和平常一样提醒她待会的镜头重点。正常来说，谈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今天他却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她，“晚上来我房间一趟”，他说，“我们好好聊聊海棠”。
毫不夸张的说庄晓梦当时血液就凝固了。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刺耳的调笑声以及不怀好意的打趣眼神，对她来说是不亚于君悦庭那晚的噩梦。
没有人救她。
救她的是她当时未成年的年龄。
在今晚之前，她对徐明的印象其实一直挺不错的。
他很专业，也很和善。
会一直让她保一条，会一遍遍的磨她的每一个细节，也会大方的给她留出揣摩适应的时间。
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当即就决定当今晚从来没有上过三楼。
但就在刚才，她回别墅的路上，她收到了他的微信，非常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从脚底凉到了脑顶。
她的头微微垂着，噙着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往上看，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对被雨打湿的蝶翼。
纯洁动人柔弱无辜。
江槿明心想，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半个不字。
他侧脸，主动把耳朵伸到她面前，“是不是祁雷欺负你了”。
庄晓梦咬着唇摇头，“是，是徐导”。
江槿明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他，他让我去他房间里，讲，讲戏”。
徐明在搞什么？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她被咬肿的下唇上划过，喉结往下滚动，“我知道了”，他拎起直打转的猫放她怀里，声音温柔低沉，“你等我一下”。
庄晓梦如释重负的呼出憋在心里好几个小时的闷气，脸贴着小咪暖乎乎的毛毛轻轻蹭了两下，真好，得救了。
“扑通”一声闷响，沾了水的浴袍被烦躁的丢到地毯上，江槿明随手套了件T恤，就这么湿着头发走到了徐明门口。跟在他身后的庄晓梦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发丝上的水珠是怎么沿着脖子上的青筋流进领口的。
他的肩膀真宽。
“咚咚咚”。
“咚咚咚”。
气势汹汹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徐明端着外卖碗打开房门，江槿明上前一步挡住他往庄晓梦身上打探的眼神，“听说导演要讲戏，我也来听听”。
“呵呵呵”。
徐明往嘴里扒拉一口炒粉，一边嚼一边打量这两人。
“我说”，他歪头看着庄晓梦，说“你这小姑娘真是挺奇怪的，你那么怕他，怎么还敢去找他？”。
江槿明也是。
庄晓梦不知道她怎么拿到的女一，你还能不知道？他又不是祁雷那个脑子打铁的，跟投资人抢人这种不利于剧组稳定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江槿明反应过来了，徐明是为了拍摄效果这么逼她的。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不要再有下次”。
徐明继续往嘴里扒粉，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有些话江槿明不好在庄晓梦跟前和他说，带着人过来一趟也只是为了打消她的恐惧。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胡扯下去。
“走了，回去了”。
这油腻腻的味道呛的他难受。
徐明赶紧咽下嘴里的粉，“别呀，来都来了，打会麻将再走呗”，他沾了油的筷子指着庄晓梦怀里的猫说，“把这长毛怪也带上”。
庄晓梦一把捂住毛茸茸的小耳朵，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徐明笑着揶揄她，“哟，这都敢瞪我了，不错不错”。
庄晓梦赶紧道歉，“导演，对不起，我......”。
“你别理他”，江槿明把弯腰鞠躬的女孩揪起来，对徐明说，“打麻将是吧，行”。
“那我把编剧也叫上”，徐明美滋滋掏出手机，微信对话框都没有点开，就听到他又说，“明天早上七点，棋牌室不见不散”。
“你周扒皮啊！”。
“我也要去吗？”，庄晓梦小心翼翼的问。
她不想去，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想和他们在片场外有任何接触。她分不出徐导的话到底是真玩笑，还是假客套，能做的只有离他们远远的。
江槿明柔声解释，“这几天应该就要拍打麻将那场戏了，你就当拿他们练手了”。
庄晓梦的麻将是在手机上学的，为了这场戏，她每天都会打上两把练练手感。有次被江槿明看到，他提醒她，“真人和机器人思路不一样，你不能总和机器人打”。
偶尔两人休息时间碰到一起，他就会拉上两个人陪她一块打，当然，也都是在手机上。
真正的麻将牌，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感。
“哥哥对你不好吗？”。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他好像确实对我挺好的。
庄晓梦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埋进江小咪蓬松的顺滑的长毛里，耳尖上的滚汤让她久久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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