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走了,或者在里面歇着了。”谢平安压低声音,凑到江自知耳边,气息轻轻扫过他的耳廓,“我们动作轻点,赶紧去最里面那间房,别在这里耗着。”
江自知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谢平安慢慢从树后站起来。两人都弯着腰,像两只谨慎的猫,沿着墙根往最里面的房屋挪。脚下的杂草长得又密又高,稍不注意就会踩断草茎,发出“咔嚓”的轻响——江自知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探进草里,确认不会碰到硬东西才敢落下,鞋底蹭过带露水的草叶,凉丝丝的湿气很快透过袜子渗到皮肤上。
离房屋还有几步远时,谢平安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江自知的胳膊。江自知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事,顺着谢平安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房屋的门是虚掩着的,留着一条一指宽的缝,月光从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带。
“我先去看看。”谢平安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他松开江自知的胳膊,踮着脚往门边挪,每一步都轻得像没有重量。他走到门边,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声音后,才伸出手指,轻轻推了推门——门轴早就生了锈,推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谢平安的动作顿了顿,眼睛紧紧盯着那间关着黑衣男人的房屋,过了几秒,见没什么反应,才继续把门推开,够两人进去的宽度后,回头朝江自知招了招手。
江自知赶紧跟过去,走进房屋的瞬间,才松了半口气。房屋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月光透过西墙的破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洒下几片碎银似的光斑,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摆设——靠里墙放着一张旧木床,床上铺着一层发黄的稻草,稻草上还沾着几根干枯的玉米叶;床旁边是一张缺了条腿的木桌,桌腿下垫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才勉强让桌面保持平衡;桌旁摆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的椅面已经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木头茬子。
“先把门窗关好,用东西顶住。”谢平安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按亮开关时,特意用手捂住了一部分光源,只让微弱的光柱照亮眼前的路。他走到窗边,伸手把那扇破窗户往回推——窗户的合页早就松了,推的时候晃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推到原位,却因为窗框变形,还是留了条小缝。
“找个东西顶住。”谢平安转头对江自知说。江自知环顾四周,看到墙角堆着几根废弃的木棍,走过去捡了根最粗的,掂量了掂量,够沉也够结实。他把木棍斜着顶在窗户上,一端抵着窗框,一端压在墙角的石头上,试了试,纹丝不动,才放心地松开手。
这边谢平安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弯腰从床底下拖东西——是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看起来像是以前用来当房梁的,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土和蛛网。“阿哲说过,这间房里有根粗木头,能顶门。”谢平安咬着牙,把木头拖到门后,横放在门槛上,两端都抵着墙,“这样就算有人想推门,也得费点劲,我们能听见动静。”
做完这一切,两人才真正松了口气,靠着墙滑坐在地上,背靠着背,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里还没完全散去的紧绷。江自知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稍微压下了心里的慌。他把水递给谢平安,看着谢平安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才想起两人从中午到现在,除了早上那碗粥,就没吃过别的东西。
“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谢平安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包压缩饼干,递给江自知一包,“葱油味的,阿哲说这个味道稍微好点,不容易噎着。”
江自知接过饼干,撕开包装袋时,手指还有点抖。饼干是深绿色的,硬邦邦的,咬下去时能听到“咯吱”的脆响,嘴里瞬间充满了浓郁的葱油味,却没什么油分,干得发噎。他嚼了几口,赶紧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才把饼干咽下去。
谢平安吃得比他慢,小口小口地咬,偶尔喝口水润润喉咙。他的右臂不能太用力,只能用左手拿着饼干,动作有点笨拙,饼干渣掉了不少在膝盖上,他也没在意,吃完后才用手轻轻拂掉。
“明天一早,你用匿名电话联系阿哲。”谢平安一边拂饼干渣,一边说,声音里带着点刚吃完东西的沙哑,“问问假身份的进度,还有……问问他知不知道医院派了多少人出来搜,除了那个黑衣男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江自知点了点头,把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对了,我们带的水不多了,就剩两瓶了,明天得去打井水。”他想起阿哲说的“院中有老井,水质可用”,心里却有点没底——这口井废弃这么久了,水还能不能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去打水吧。”谢平安抬头看他,语气很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在这里守着,顺便看看资料,找找鼎盛的线索。”
“不行。”江自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指了指谢平安的右臂,“你的伤口还没好,打井水要提水桶,很重,万一扯到伤口,发炎更严重了怎么办?还是我去,你在这里歇着,正好也能看看资料。”
谢平安还想争辩,对上江自知的眼神——江自知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微光里亮得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固执,像以前在公司里坚持要修改项目漏洞时的样子。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打水的时候多留意周围的动静,别光顾着看井里,没注意身后。”
“我知道。”江自知笑了笑,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以前在江氏当总经理时,身边的人要么是捧着他的,要么是怕他的,从来没人会这么细致地叮嘱他“小心身后”。只有谢平安,会在他自我怀疑的时候坚定地说“你没病”,会在他紧张的时候拍着他的胳膊安慰他,会在他要去打水的时候反复提醒他注意安全。
吃完饼干,两人都有点困了。折腾了一天,从仓库收拾东西、赶路,到刚才躲黑衣男人,神经一直绷着,现在终于有了个暂时安全的地方,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皮重得都快抬不起来。
“床上只有一张被子,你先睡吧,我守着。”谢平安站起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上的稻草——稻草虽然有点硬,却很干燥,没有霉味。他把背包放在床脚,又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外套,铺在稻草上,“垫着点,别硌着。”
江自知摇摇头,也站起来:“不用,我们轮流守着,一人睡两个小时。你先睡,我来守,等会儿到点了我叫你。”他知道谢平安的伤口疼,肯定没休息好,刚才赶路的时候又一直忍着,现在该让他好好歇会儿。
谢平安还想推让,江自知已经走到了木桌旁,拿起手电筒和那叠资料:“我正好趁这个时间看看资料,找找有没有漏掉的线索。你赶紧睡,不然伤口更难好。”
看着江自知坚持的样子,谢平安没再多说,脱了鞋躺在稻草上。被子是旧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虽然薄,却很干净。他侧躺着,尽量让右臂不碰到床面,闭上眼睛后,疲惫感瞬间将他包裹,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这是他从医院逃出来后,第一次能放下心来睡觉,因为他知道,江自知会在旁边守着他。
江自知坐在木桌旁,打开手电筒,让光柱落在资料上。资料是谢平安这三年攒下来的,纸页都泛黄了,有些地方还贴着透明胶带,显然是被反复翻看。他一页一页地看,从医院的病人名单看到鼎盛的资金流向,指尖偶尔会停在某个熟悉的名字上——有几个病人的名字,他在医院里见过,都是些眼神清明却被迫装疯卖傻的人,现在想来,他们恐怕也和自己一样,是被家族放弃、被鼎盛陷害的“碍事者”。
看到最后一页时,他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谢安宁的照片,和之前谢平安拿给他看的那张不一样,这张是姐姐和谢平安的合影,两人站在一棵槐树下,姐姐笑着,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谢平安站在她旁边,比现在年轻些,眼神里满是少年人的清澈。
江自知轻轻把照片抽出来,放在手心——照片有点薄,边缘都磨圆了,能看出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想起谢平安说“等我查出大新闻,就带你去旅游”,心里有点发酸,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回资料里,生怕弄坏了。
手电筒的光有点晃眼,江自知调暗了些,继续看资料。窗外的风渐渐小了,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房屋里很静,只有谢平安均匀的呼吸声。江自知看了一会儿,也有点困了,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亮还挂在天上,银灰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谢平安的脸上,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谢平安的身上。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能稍微挡点风。做完这一切,他又走回木桌旁,重新拿起资料——他要尽快找到线索,尽快曝光鼎盛和医院的黑幕,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谢平安,为了那些被冤枉的病人,更是为了在天上看着他们的谢安宁。
夜渐渐深了,养殖场的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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