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宽敞明亮的大路和金碧辉煌的酒店，往巷子里迈入时，视线陡然变得模糊起来，唯余月色和路灯清辉。
蓝可然走在右前侧。她穿得很简单，紫蓝色吊带短裙，也许是夜晚风大，披了件甜酷风藏蓝色外套，细白笔直的腿裸露，走路时后裙摆如波浪起伏。
靳渡眼神微晃，摸了摸鼻尖。
高跟鞋声清脆，皮鞋跟底质感十足，狭窄小巷里只有她们两人。
两种声音交织，蓝可然心底也紧张起来，捏着小包不敢言语，做了会思想建设，深呼吸又吐气，张口想说话。
扭头时突然瞥见靳渡闲时而有些淡漠的侧颜，瞳仁颜色深而故事感十足，恍惚发现她一身矜贵，全然不像这个狭窄密闭世界的人间。
靳渡睨她：“怎么了？”
蓝可然回神，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走过这样的小路啊？”
靳渡伸手比划一下，“这路很小吗？”
这路可容纳三五人并行通过，只是周边建筑高而显得逼仄了些。
细微飞絮飘散在光晕之下，蓝可然抿唇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瞄见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拖长。
一高一矮，但都纤细柔美，是独属于女孩子的曲线弧度。
正愣神时，长发影子头顶落下一个狼头般的阴影，狼吻上下张合，咬住发丝一角。
蓝可然抬头望去，靳渡施施然站在旁边，两手交叠做出狼头形状，唇边噙笑，月影下容貌柔和得不像话，她心脏又坏掉了一样，怦怦跳个不停。
“别咬了。”好像真的被咬到般，蓝可然捂着脑袋往前快步走去。
靳渡收回手指，跟上逃跑的人。
走过这条巷子，恍惚间从钢筋水泥土的世界来到了旧社会。
夜宵、小摊贩、来来往往过路人和热闹的叫卖声凑在一起，成了这座城打工人的休息处。
说是面包店，其实更像是杂食店。
杂食店里新烤了一炉蜂蜜小蛋糕，刚出炉时那股面包的香味四散，仿佛置身甜点屋中，衣裳发梢都染上了那股香甜的滋味。
小蛋糕半个拳头大，热乎柔软，蓝可然提了一袋子，里面有五个，热气烘得白色塑料袋里面有一层白雾，跟个热气球般膨胀起来。
两人坐在门口的桌椅处。
靳渡伸手按下去，按下一个小小的戳。
蓝可然递给她一个，不好意思地说道：“就吃面包吗？”
面包外边有层脆皮，靳渡咬下一角，清甜脆壳一路甜至心里，半眯着眼说：“很好吃。”
蓝可然顿时高兴起来，眉眼具笑：“你喜欢呀？”
“嗯，”靳渡盯着她花一样的小脸，“很甜。”
蓝可然眼里藏不住心思，唰地一下亮起来，也捧着一个面包吃。
粉嫩的唇瓣像花朵般鲜艳，吃面包时露出一点白色牙齿。
明明是小学生才喜欢的东西，她居然也喜欢。想着想着，蓝可然又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唰地一下起身，问道：“那你想不想尝一尝关东煮和这些小零食？”
靳渡环顾四周，嗅到空气里浓郁的烧烤味和麻辣烫汤底味道，说了声：“还没尝过。”
“没尝过？”蓝可然很惊讶，噔噔噔跑开，每个小摊贩里买了些零食，摆在靳渡面前，喜滋滋地说，“那可太好了，你都是第一次吃，肯定有不同的感觉。”
她说：“我第一次吃这边的烧烤时觉得可好吃了，恨不得每天都吃。”
“对了，那个烤饼也很好吃。”才说完，她又起身去买。
靳渡看她蝴蝶一样在小巷子里穿梭，一点没有自己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自觉。
不多会儿，蓝可然放下烤饼，坐在旁边看向靳渡，“你尝尝。”
硬币大的小炒饼，闻起来有股炭烤的香味，靳渡拿筷子尝了口，问道：“你都不怀疑我骗你吗？”
“骗我什么？”蓝可然不解。
靳渡说：“真的有人这么大都没吃过关东煮和这类小吃吗？”
蓝可然说：“可你不是说没有吗？”她咬了咬下唇，说：“我听说有钱人家里都有专门的厨娘，这些都不是很卫生健康，所以很有可能没吃过。”
靳渡笑得拿不住筷子，问她：“你很好奇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蓝可然说：“有点。”过了会又承认，“好吧，是很好奇。”
说完后她也不在意，反而问道：“你现在想抽烟吗？我去给你买包烟？”
周围吃夜宵的年轻人都会喝点啤酒，抽两根烟，她也看到靳渡在花树前抽烟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烟瘾。
靳渡撑着下巴问她：“你怎么不劝我戒烟？”
蓝可然睁着那双满眼清澈的大眼睛，说：“要劝吗？”
靳渡说：“不用。”
“哦，”蓝可然便问，“那你要抽吗？”
靳渡摇头，“我很少抽烟。”
蓝可然拆开一个个包装，说：“之前我都不敢多吃，现在正好能多吃些，也不怕长痘了。”
靳渡问：“为什么？”
蓝可然咬着一串丸子，说：“之前要直播呀，长痘了很难看，只能克制自己，少吃糖少吃烧烤。”
靳渡身形微顿。捏着关东煮的签子，在汤里晃了圈，“怎么现在不直播了？”
说到这个，蓝可然情绪就有些低落了，很快又打起精神：“我最近休息！不直播了。”
事情总会解决的，不可能永远封着吧。按照合同还有低保可以领呢。
“哦~”靳渡拖长声调，没搭话。
这些小吃也颇有一番味道，都是气味大，调料足的食物，也是靳渡以前绝不接触的食物。
蓝可然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会不会有胃病呀？”
都说十个总裁九个有胃病，还有一个从来不会笑。
万一把她吃进医院就不好了。
靳渡失笑：“我胃很好，身体也很健康。”
在嘈杂声浪中，靳渡难得享受了一顿安静的晚餐。
思绪放空，仿佛什么都没思考，只偶尔看旁边小兔子吃东西时的神情，或是盯着小兔子拿食物的手指......
吃完后已是夜晚九点，靳渡把蓝可然送回家，蓝可然下车后，站在车旁不动，想了又想，转身噔噔噔跑到驾驶座车窗旁。
靳渡降下车窗，问她：“怎么了？”
蓝可然递过自己的手机，示意道：“我能不能加你的微信？”
靳渡睨着兔子紧张兮兮的神色，笑了下：“好啊。”
小兔子拿到胡萝卜，笑吟吟地跑开，站在楼下挥手：“拜拜，你路上小心哦。”
真可爱，靳渡驱车回到别墅，路过花园时闻到浓郁的香味，便蹲下身，剪了一把玫瑰放入花瓶中欣赏。
叮咚，手机响了，靳渡打开看后，唇边的笑意敛去。
【靳渡，你母亲想你了。-靳怀玉】
玫瑰花刺未除，放下时割到手指，靳渡盯着指腹的血滴，半晌回复道：【我马上过去。】
才停下的库里南还带着余热，靳渡放下车钥匙，换了辆卡宴，吩咐司机送她。
靳怀玉和钟毓仙所住的庄园很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回响。
车入大门，管家鞠躬上前打开车门：“小姐。”
“嗯，”靳渡应了声，问，“母亲呢？”
管家神色是一贯的严肃，说：“夫人刚打了镇静剂，现在在三楼房间休息。”
“没睡下？”
“没睡，夫人说要等您。”
靳渡脚步微顿，在原地整理了番衣袖，扣子扣到最后一颗，衣袖仔细放下，有些散漫的着装瞬间变了样，齐整肃严，没有一丝出格。
靳怀玉坐在客厅中，桌前有酒，见到靳渡后，语气很淡：“你母亲很关心你。”
没回话，靳渡只淡漠走上台阶，管家跟随身后，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眉眼低垂，说：“小姐，夫人怕是不喜您身上的气味。”
“嗯，我站门口。”
靳渡抬手敲门，“母亲。”
得到回应后她拧开房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半躺在床榻上的钟毓仙，
很瘦，面容苍白憔悴，病弱如西施，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手上细密的针管和输液针头，输液管穿插紧密，网一样笼罩床边。
医生交代了两句情绪不要太激动，保持良好心情，便冲着靳渡点点头，离开了房间，留下靳渡阖钟毓仙两人。
“咳咳，”钟毓仙咳嗽了几声，说，“你怎么不走近些，妈妈很想你。”
靳渡抬眸，说：“我身上有酒味。”
房间里充斥药味和消毒剂的味道，钟毓仙隐约闻到香辛料的气味，眉头微蹙：“阿渡，少喝酒，应酬上的食物也少吃，对胃不好。”
“嗯。”靳渡应声，“我知道。”
“你身上黑色西装沉闷，怎么没佩戴胸针？”
“取下来了。”
“可别忘了，出行在外衣着搭配要得体。”
“嗯，我知道。”
暖黄灯光下，钟毓仙脸色毫无血气，细眉细眼，萦绕着解不开的愁：“阿渡，你又和你父亲吵架了吗？”
靳渡说：“没有。”
钟毓仙说：“你以后只能靠你父亲，要多听他的话，别惹他生气，不然我到了下面，你可怎么办？”
靳渡眉心胀痛，神经突跳：“母亲，您不会有事的。医生说您只需要静心休养。”
“休养，他也只会说休养了。”钟毓仙说，“妈妈是不会害你的，这副身子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你要听话。”
靳渡说：“母亲，这话您说了很多年。”
钟毓仙皱眉，捂着胸口咳嗽出声：“阿渡，你是觉得妈妈说得不对吗？”
靳渡抬手按下呼叫铃，阖了阖眼，压下一切晦涩情绪，抬眼时恢复平静淡然：“不，您说得都对。”
医生和护理人员涌入房间，测量血压，调整药剂，靳渡错开位置，站在门口看她们三十年多年如一日地忙碌。
才说了一会话，钟毓仙已没了力气，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头顶处阴影笼罩，靳渡牵动僵硬唇角，“您好好休息，晚安。”
她转身离开房间，在开门那一刹那，猛然扯开领带，给箍紧的脖颈放松，才能喘口气。
楼下靳怀玉还没离去，对她说：“见过你母亲了？”
靳渡唇边上扬，眼底却是漠然冰冷，说：“您真让人恶心啊。”
夜晚的好心情就这样被人败坏了。
真的有人收藏吗？怎么都没人说话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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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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