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为什么总觉得他对我的爱不够呢?
01.
家里的气压低得吓人。自郑秋从台球厅领郑夏回到家,他还没有说一句话。
什么嘛,郑夏腹诽,狗脾气,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
郑夏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胡乱换台,心里有些委屈。
今天的事,总归她没错,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台球厅,打了几杆球,和两三个小混混起了几句口角——不至于动手。最过分是郑秋,他带着一群小弟来了,不由分说打起来,七零八碎,乱七八糟。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人打群架,事情因她而起,她吓怕了,没出息地哭起来。
丢死人了,郑夏忿忿按动遥控器按钮。
“饭做好了。”郑秋终于舍得开口,“吃饭。”
烧了排骨,再没出息一次。落座,郑秋一言不发给郑夏夹菜。
哥哥好讨厌。为表现不悦,郑夏把碗筷摔得很大声。
郑秋看了郑夏一眼,郑夏把脸埋进碗里。
“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郑秋问郑夏,“你去台球厅做什么?”
“去做什么。”郑夏瘪瘪嘴,“去玩。”
“去玩?”郑秋紧锁眉头,“香港有多少地方供你玩,你偏要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我想去就去。”
“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有多危险。”
“我不知道。”郑夏说,“我只知道那种地方归你管。”
郑秋噎了一下,“只有你是我管不好的。”
“因为你从来没想着管我。”
“是不是我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准备好了拿来和我顶嘴。”
“我实话实说而已。”
“你以为你怎么长到大的。”郑秋气急,“有吃有穿。”
“叔伯们照顾我。”
“叔伯们照顾你。”
郑秋咬牙切齿。一句话,她否定他的所有,她抹杀他的所有。是谁在她生理期的时候帮她暖肚子,煮姜茶?是谁在她崴脚的时候背她上楼下楼?是谁给她洗水果切水果?是谁记得她的全部喜好?是谁记得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纪念日?叔伯们照顾她。叔伯们怎么可能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过来。”郑秋站起身,拽郑夏到爸爸妈妈的牌位前,“你不用对着我讲,你对着爸爸妈妈讲。你对着爸爸妈妈讲不是我照顾你,是叔伯照顾你。”
郑夏的一只胳膊给郑秋捏在手里,她垂着头,一言不发,隐隐要掉眼泪。
“说话啊。”郑秋攥握郑夏胳膊的手收紧,“刚刚不是很理直气壮吗?”
“说就说。”郑夏对着牌位控诉,“爸爸,哥哥一心给你报仇,舍得拿我当诱饵,让赤义堂的人……”
“你乱说什么!”郑秋掰着郑夏的肩膀,让她看着他,“是你了闯祸,我去救你。”
“我明明没有事,我明明不需要你救。”郑夏甩开郑秋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不仅让人跟着我,还带了那么多人去,你分明是想打架。”
“我为了爸爸,我为了你,我有什么不对?”郑秋怒火攻心,“当年,赤义堂的肥高杀死了爸爸,洪一挨了一枪这件事就算完了,再没人帮爸爸报仇。我和雷辉不一样,我要赤义堂血债血偿。”
“当年的事是意外。”郑夏解释说,“雷伯伯讲过很多次了……”
“雷伯伯。意外。”郑秋冷笑一声,“那时你还在妈妈肚子里,你就知道是意外了。你信一个外人多过信我。”
“我没有,我不是。”郑夏的眼睛红了一圈,“你就是觉得,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我对爸爸的感情不比你深。”
“是。”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哥哥!”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差劲,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不称职,你不可以!”
“但只有我是你的妹妹!”
郑秋沉默了,他的心似给郑夏的话捅了一下。他自觉对她爱得足够,他自觉对她宠得足够。可她说这种话,又搬出“妹妹”的名号,他心中百感交集。
“回屋去。”郑秋指向郑夏的卧室,“关禁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你除了关我的禁闭还会什么?”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郑秋提高音量,“我数三声,回屋去。”
“你只会凶我。”
“还讲!”
“我再也不和你讲话了!”
“碰”的一声摔上门,屋子彻底安静了。郑秋站在原地没有动,也在受一份莫须有的惩罚。他真爱她,他真怕她——怕她像这样说些伤他心的话。妹妹越长大他越不知道该如何同她相处。如何给她爱。没人教他,很久没人教他。
很久,郑秋双腿发麻,他在屋里走动起来,走去餐厅,走去厨房。
“饭热好了,出来吃。”郑秋敲敲郑夏的卧室门,“我出门做事了。”
没回应,郑秋转动门把手,反锁了。
“小夏。”郑秋重复一遍,“哥哥要出门做事了。”
很久,屋内传出低低的声音:“是去砍人吗?”
郑秋笑了,“不是。”
“注意安全。”
“让哥哥看看你。”
开门声犹犹豫豫——先打开了一条缝,随后更多。
郑秋摸了摸郑夏的脸颊,“哭成小花猫了。”
“没有。”郑夏躲开郑秋的手。
她还在生气,他不知道如何道歉。
“饭热好了,吃完再休息。”
“我不想吃。”
“冷柜里有雪糕,吃完饭可以吃。”
郑夏故作勉强地点点头。
郑秋看穿她的小伎俩,“今晚可以吃两个。”
郑夏的嘴角快要压不住笑容。
“你不是要出门做事吗?”郑夏等不及吃雪糕,“怎么还不走?”
“就走了。”郑秋说,“抱抱哥哥。”
一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吵架,郑夏伸出手,但不情不愿。
郑秋抱她很紧。
这样看,他从她这里索取的爱更多一点——她斤斤计较。
“照顾好自己。”郑秋叮嘱,“听到没?”
郑夏瓮声瓮气地回答:“你不在家的时候一直是我照顾自己。”
“我知道。”郑秋说,“过几天我们……”
“不要说了。”郑夏不想听郑秋的承诺,“你快做事吧。”他失约了很多次。
说完她关上门,仿佛雪糕也失去吸引力。
“我走了。”
郑秋以为郑夏总会说声“再见”。
可是她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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