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第一次研学,大巴上徐倾砚和刘承菲坐在一起,她靠在窗户上看书,蓝色的数奥书她看到第五卷了。
这是罗老师推荐的,之前她自己学习的那些已经全部被她拿下。
就是那个独自为最后一道题写完答案并全对的瞬间,徐倾砚终于暗自庆幸了一刻——或许,她在数学上真的有一点天赋?
可这苗头刚探头,下一道题一出现她就蔫了。
因为真正有数学天赋的人一定不是她这样的。
徐倾砚认为,真正有数学天赋的人是提笔如泉水泄涌,过程如山水悦目,答案如晨光明亮。
所以在这些自负苗头想要探头的时刻,她都会立刻冷静下来,现在在车上看书就证明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努力人”。
“你怎么了?”听到好朋友唉声叹气,刘承菲愣了愣继续扎好马尾。
不过徐倾砚自己都没听到,“哦,没什么。”
……还是有什么的。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我不会写的数学题好多啊。”
刘承菲傻了,研学不是出来玩吗?玩就行了,你看书就算了,现在怎么又回到教室里的状态了?!
“徐倾砚,研学是出来玩的,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出来玩,其他的先放一边。”这句话显然无效,刘承菲想了想继续说:“徐倾砚,你需要记住的是这个世上的数学题永远写不完。”
“为什么?”瞧瞧我们的小学霸问了个多么呆的问题。
“因为题是人出的,只要在编题的时候做个拐弯,那要求的东西就不是原来的了,然后老师就会把他归为‘某种题型’,市面上好多人都是这么挣钱的。”刘承菲拍拍徐倾砚的头顶,“你只需要把你考试时的那些题全得到分数就够了……嗯,不过你要是大学选择数学专业,那就另说了。”
说到这里,刘承菲转过头,与徐倾砚面面相对,“你想学数学专业吗?”
想吗?
握着书的拇指加重了力道,但并不是在下决心。
“我不知道……”那现在拿着这本书在干什么呢?
因为,想靠自己求得答案。
因为,书写解题的过程、最后一笔敲定正确的结果很有成就感。
她只想学会更多,想进步。
“那你还看这些书干什么?把时间给其他学科不好吗?”刘承菲有些难以理解,如果对数学没有兴致,又为何要这样。
徐倾砚赞同地点了点头,速度慢到她自己都没有感觉。
不过书确实被合上了,大巴也跟着启动了。
东平市科技馆。
距离场馆大门有一段长长的台阶,下了车整个高二年级都要自己爬上去。
“烦死了为什么一下车就是这么多台阶。”余庭森闷声抱怨,“徐倾砚,你刚在车上睡觉没?南北朝睡了一路呢,我都不知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徐倾砚看了眼魏锦,好大的黑眼圈。
“熬夜学习了?”
魏锦还有些不清醒,“你怎么知道?我想着今天不来学校,所以昨晚激动得睡不着,就爬起来写了数学,居然一下写到了天亮!太离谱了。”
确实离谱。余庭森搂着魏锦说他这是找虐。
徐倾砚没有跟着他们开玩笑,只是想到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一次经历。
是在高一暑假的时候,晚上上床前她合上了书。
可是因为最后一眼看到的某道数学题,她无法平静,大脑里不停在打草稿、计算。
那个过程,真的好舒服。
就像现在爬台阶一样,因为学会了爬楼梯,一路能量转换,所以最终站在了场馆门口。
徐倾砚回头望了眼,还有许多学生在爬,她突然开始幻想科技馆门口这些台阶的意义——创造科技成果的前提就是学习、登高,再去应用转换。
月球车、火箭、潜艇、坦克……琳琅满目的成果。
数千年人类的创造从铁器农耕,到现在穿透大气层、潜入无渊深海。历史记录缺页少页,手艺历久失传,似乎只有科技从未断过,每一个时代的人都不曾放手科技。
因为科技能强国,因为科技能给民族底气,因为科技是……
徐倾砚的脚步停下了。
透亮的玻璃后是一架激光武器的炮筒,完美光滑的炮筒一角折射顶部的灯光。
“这是现役地对空激光武器的一部分,由国激光所研发……”小哥推了推眼镜继续解说。
旁边的屏幕播放着此武器的演示与介绍,还有它的模型拆解分析。
“老师,这个武器现阶段在国际排名上如何?”
看着问问题的女生一脸冷静,解说小哥失笑道,“处于前列,但有待改进。还等着同学们未来去为它做升级呢!”
徐倾砚的目光重新回到炮筒上,一副痴呆样。她刚刚为什么会问出那个问题呢?
因为感兴趣。
因为想了解它怎么做的,想知道要如何改进。
“喜欢?”余庭森凑到徐倾砚耳边低声问。
“嗯,确实很漂亮。”
“……此激光武器的应用对我们国家在激光技术应用于军事上的发展具有里程碑作用。在此之前,即使国际上有许多怀疑研发的声音,但它的出现有力回应了一切质疑与挑衅。”
“这同时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一次进步。”
当目光重新回到炮筒上折射的闪光,徐倾砚听清自己未说完的那句话:科技是人类文明演进的坐标系。
只要还有人在桌前研究,只要不断有人走近桌子研究,这个坐标就会是永动点。
她希望这个点向数值大的方向流动,她甚至想伸出手推着它前进。
回学校的路上,阳光穿过大巴的窗帘,落在余庭森的泪痣上。
“你对数学物理还是有热爱的吧?”
徐倾砚盯着余庭森的泪痣,“能帮助我的话,应该是有一点的吧。”
“什么叫能帮助你?”
“能帮我拿高分,能帮我实现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余庭森来了兴致,难道徐倾砚思考出自己想干什么了?
结果却是她的沉默。
“考个好大学。”想了半天,徐倾砚只说了这么一句。
还以为什么呢,余庭森泄气,“这不是大家都有的想法吗?哪个高中生不想考个好大学。你想去哪儿啊?”
“上海交通大……咳!”还没说完,肩上就被余庭森重重拍了下。
“有志气!”余庭森佩服地竖起大拇指,“那你可要一直考第一啊!”
徐倾砚看着余庭森的眼睛,里面是对她的相信,她笑了笑,目光又飘到那颗泪痣,好漂亮。“好,我努力。”
周末余庭森在楼道看到徐倾砚手里拿着新买的竞赛书上楼。
“换了一本?上次那个呢?”
“做完了。”
余庭森倒吸一口凉气,“都没错吗?”
“嗯,那个简单。”
天啊!
余庭森摆了摆手,差点吐血,“徐倾砚你走吧,我和你真不一样。你还是好好在数学的乐园里玩吧。”
徐倾砚笑了笑就准备继续上楼,走过余庭森身边又停下,“余庭森,你也要好好学习。”
“知道了知道了!”余庭森就是那种从小觉得这种话很烦的人。
天气越来越热,下午教室后的空调低声运行,自习课很安静,只是徐倾砚看着桌上的化学题却不想动脑子。
思想抛锚的时候徐倾砚想到之前有女同学问自己夏季校服是白短袖,白短袖会不会太透。
她当时反问:穿内衣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总有人在看到痕迹后会以此拿来“开玩笑”。
那根本不是开玩笑,那就是可耻下流的霸凌。
记得自己为保护某个因此尴尬的女生而站出来发声反驳:“这明明就是正常的!”时,面前的人还指着她在笑,是下贱的笑。
或许变得沉默也有这件事的原因?
徐倾砚认为这是最坏的结果,她不应该就此安静!
她应该成为一个在没犯错的情况下,不论是任何样子都有勇气回击别人的指点、随意评价的人。
她更应该成为一个强大、不在乎这些的人。
因为要给这些垃圾分时间一点都不快乐,纯粹浪费生命。
“徐倾砚!”余庭森叫了几声,不得不上手在她肩膀上拍一下了,“罗老师找你。”
徐倾砚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刚刚叫了你两声怎么没听见?”
“哦,我在想题……”徐倾砚低头随便扯了个谎。
罗老师笑了笑,“还真是好学啊。是这样,学校想找同学去参加数学竞赛,如果你可以走得更远,或许还有机会参加培训参与联赛。”
“我推荐了你。”罗老师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倾砚,你是我看着从基础起步的学生,我很相信你的实力。这些比赛真的很重要,距离我们学校参加上一次联赛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在校刊上登录竞赛题吸引学生也是我的想法……”
徐倾砚条件反射地问:“上一个是谁?”
“上一个是我。”
徐倾砚一瞬间愣住了。
“想不到我也是汉莱毕业的吧?我当年拿到了省二的成绩。后来大学就在东平大学,研究生保送去了清华。”谈起过往,罗老师在最后说出清华两个字的时候还带有丝丝得意。
“如果你的成绩可以去联赛,那么暑假就要去东平大学参加培训。校园里真的很美,有樱花,有一条梧桐大道……”说远了,罗老师来找徐倾砚可不是为了宣传学校,“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来找我。就算不参加也没什么,反正你已经学到很多东西了不是吗?”
看着罗老师脸上满意的笑,徐倾砚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我要参加,我准备这么久就是为了参加竞赛。”
等徐倾砚回到座位,余庭森凑过去低声问她:“老师找你什么事?”
“让我参加数学竞赛。”
余庭森猜到是学习上的事情,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那你想去吗?”
“想,我一直在为今年的竞赛做准备。”徐倾砚抬眸看着余庭森的眼睛,里面只有势在必得。只是闪烁了几秒又暗淡了,“就算失败,我也努力过,得不到好成绩就回来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六月烈阳穿过翠绿的树叶间隙在路上小孔成像,热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再次为高三年级高考喊楼的徐倾砚喊出一句后沉默不语。
当余庭森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只望着漫天书卷飘落时,徐倾砚只是盯着天井里被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好像也没什么高兴的,因为他们离青春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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