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传来,文工转入了普通病房。
等待文工苏醒的日子里徐倾砚成了实验组的一把手。
她自己也觉得意外,一开始只是立即回到研究所开始工作,再从何岩手里拿到文工的项目后续计划,但这计划分发给了所有属于文工手下的组长。
如果成为领头者真的有原因,只能是因为徐倾砚太认真、太拼了。
何岩在医院对她说的话,成了她眼里孤草最后的嘱托。即使他第二天就向她道歉,说自己那时情绪太激动。
而徐倾砚表面安慰他,说自己没往心里去,却默默记在心里,为自己吊起一块比拟城门的立牌。
这城门外尚不知是何种高天阔海,现在站在徐倾砚前面的人暂时离开了,她接过无言的接力棒,得以机会上前看清楚,那城门上刻着四个大字:忠诚无畏。
她什么都没说,比谁都看得重。
现在早来晚退的人是徐倾砚,她继续按照文工之前的要求来要求实验组。文工留下的前瞻计划可以确保至少两个月的项目进程达标,所以徐倾砚就这样做了。
她不知道文工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是这项目里的一粒沙子。
她能做到多少,就尽力做好多少。
无视窗外事,不听旁人言。
只行手中务,唯思前方路。
运用自己掌握的有限知识去解决新问题怎可能会顺利呢。
徐倾砚不知道在安全通道一个人为失败的科研掉过几次眼泪,也不知道桌案上偷偷落下的眼泪擦干净了没有。
她也想回家,也想躺在家里吃零食。
她甚至想去旅游,想从喜马拉雅山跑到渤海,再从三亚飞去哈尔滨!
可事情没干完呢,乱想什么呢徐倾砚。
就算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能放下一切去吗?
她当然做不到。
将近凌晨,组员捶腰捏颈地向徐倾砚道别,“组长早点回家啊。”
“嗯,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眼睛从电脑屏幕离开,一秒后又回来了。
偶然一次睁眼时,窗外鸟鸣四起,晨光刚从天际线探出头,深蓝的天空渐渐褪色露白。
竟然眯一下就过去了整晚。
徐倾砚难得欣赏一次日出,她坐在工位上看得出神。
太阳升起的过程给了她喘息的时间,也给了她对任务完成的无限想象。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洗漱。
以前随手放在抽屉里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派上了用场。徐倾砚感慨,果然什么都是命里安排好的因果啊。
直到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坐在身边的余庭森不再说话,徐倾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日子她当然没时间谈恋爱,好在余庭森也能理解,两人中午也还是会一起吃饭,晚上回家的话,余庭森也会等她一起。
上次在办公室睡着是个意外。但知道自己要加班,她也让余庭森提前回去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余庭森继续吃饭,“我讨厌你对自己太差了。”
如此像撒娇的嘀咕声,一瞬间让徐倾砚在研究所陷入理智之外的感情。
“怎么了啊?”她放低声音问。
见徐倾砚声音软下来,余庭森干脆放下筷子,“这么辛苦,累倒了怎么办?我们办公室离得又不近,我也没法及时去帮你。”
“停停停!”徐倾砚急忙止住男友的叹息,瞪了瞪眼,“我身体好着呢,你不要想七想八!”
可他突然垂眸安静下来的样子,让徐倾砚知道他话没说完。
“还有什么要说的?”
余庭森犹豫,最后开口:“没什么。只是想着……倾倾,你专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言外之意是什么,徐倾砚听得懂。
感谢内心还有一些敏感,让她很清楚研究所里有很多人都与她的想法不一样。
文工不在,她这样拼命干,一定会有其他闲言生出来。
她猜得到是什么话,应该是“领导都不在了还这么用心干什么”?
或者是“领导都不在了,自己也甩手呗,何必这么累”?
大概还有“反正后面领导回来了,所里会找她的事情,何必装得这么较真”。
如果徐倾砚在乎这些,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当初也更不会选择国激光所。
这里是科研的天堂,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她虽然自认迟钝,但也懂得何为世俗。
可就像她以前读到过的那样: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后仍然热爱生活。
她热爱她自己的生活,毕竟她也只过自己的生活。
“庭森,如果你听到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在乎。”徐倾砚吃饭的右手没停,左手在桌下握住余庭森的手,安慰道:“我更不可能让别人阻碍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徐倾砚本以为,现在的日子只要坚持到文工回到研究所就可以了。
然而另一重打击出现了:刘承菲的父亲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这事情还是余庭森慌张跑来办公室告诉她的,因为刘承菲在给余庭森的电话里第一句就是问:“徐倾砚还在忙吗?”
在研究所工作以来,徐倾砚第一次请假。走出办公室时,第一次毫无留恋。
徐倾砚敲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复杂的心情让她混乱不堪。
她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该怎么做才能给予一点有用的安慰。
开门的是刘承菲,她看起来还算好。
但那张脸在见到徐倾砚时彻底扭曲了,她扑在好友怀里哭泣,发泄难以承担的重量。
刘父是被酒驾撞死的,还在过马路的他就那样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带走了生命。
车祸还造成了一死一重伤。
徐倾砚紧紧抱着怀里的刘承菲,嘴里想念叨一些话,却最终一个字说不出。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徐倾砚低声对怀里的人说,大脑的迅速反应让她觉得应该补上一句“在我不忙的时候”。
算了吧,这样说太残酷了。
刘承菲的母亲比女儿冷静一些,默默在一边擦眼泪。
安慰的话对她来说或许是最没用的,一切言语她都知晓,也早已明白命中安排的事情人为无法改变。
她就是这样对抗痛苦的。
下班后赶来的余庭森在楼下等徐倾砚到天黑,见失魂落魄的人出来,他急忙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短短一个多月,两场车祸。徐倾砚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她坐在车里,坐在余庭森身边嘴里念念有词,毫无知觉般的,似乎还在某种幻觉里:“那个凶手想杀文工,失败了就去杀刘承菲的爸爸。他们是有预谋……”
余庭森知道倾倾现在这疯魔的样子都是被近些日子的高压逼出来的。
“倾砚,这不是真的。”他心疼将她搂入怀中,想要通过轻拍平息她体内暴动的痛苦。“我在呢……倾倾,那些都是假的。”
慢慢在爱人怀里安静下来,徐倾砚让自己从大脑混乱里走出来,她在想下一步要怎么走。文工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所里?何岩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晚徐倾砚陪刘承菲打了很久的电话,话题从初中说到现在,十二年经历的岁月全都融在了几个小时里。
两人的友情说来也是意外开始的
初一开学报到那天人太多了,刘承菲走在徐倾砚后面,一个没注意踩掉了人家姑娘的鞋。
“不好意思啊!”刘承菲急忙道歉,弯下腰去想要帮重新穿鞋的徐倾砚绑鞋带。
“哦!没事!”徐倾砚仰头笑得灿烂,大方摆手,“我自己来。对了,你是哪个班的呀?”
两人说出同样的班级后,徐倾砚两眼放光,“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找教室吧!”她说着就走到了刘承菲身边,叽叽喳喳拉起家常。
刘承菲知道自己开朗奔放,但徐倾砚也是乐观积极的人,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妈妈说的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徐倾砚每次都考第一。
刘承菲疑惑:这徐倾砚看着也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学习啊,晚上两人放学回家还一起玩贪吃蛇呢!
在她的疑问下,好朋友告诉她和老师差不多的话:“预习、上课认真听、课后练习、学到后面也不忘回来复习。”
那时候的刘承菲迅速按这套方法做了。因为徐倾砚考那么好,看起来完全没有痛苦的样子,她想自己向她学习应该也能做到。
毕竟成绩真的很重要,关乎妈妈和爸爸的面子。
“面子”这方面给刘承菲施加压力的一直以来都只有爸爸。
妈妈其实很少说她,顶多说一句:“菲菲你要好好学习呀,不然以后怎么办呢……”
刘承菲很想问一句:什么是以后?就只是孩子那样单纯地反问。但她也不敢,因为爸爸常会把这件事说得很严重。
在爸爸嘴里,考不好就代表着以后没人看得上她,考不好就代表人生可以在十几岁宣告结束了,考不好就代表无法指挥别人,考不好就代表干了最丢人的事情。
这太严重了吧!
刘承菲在心底郁闷,可她不能表现出来,要反驳的话一定会被爸爸骂一顿。
她见过爸爸发脾气,家里安静得可怕,谁都不敢说话,让她窒息得快晕过去了。
跟着徐倾砚一起学习后,刘承菲的成绩大有起色。
自此开始,徐倾砚在她心里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成了她第一个带回家介绍给妈妈和爸爸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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