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学生们心心念念的运动会终于如期而至。
清晨六点半的教室，阳光透过纱帘在许瑶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孟诗雨正扶着她的脸，用眼线笔在她眼角点上一颗俏皮的“胜利痣”。
“别动——这可是开过光的！”孟诗雨的手稳得像外科医生，“初中我给队友画这个，全都拿牌了！”
许瑶望着镜子里逐渐精致的面孔，恍惚看见两年前那个戴着号码布的自己。她突然按住孟诗雨的手腕：“等等...你把我点成媒婆痣了？”
“这叫战纹！”孟诗雨慌忙用棉签修改，却把痣晕染成了小桃心。
今天是开幕式，六点五十，班里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
贺泱手里拿着杯美式进了班，“好了吗姑娘们，班长带他们下去整队。”
“okok！”孟诗雨快速收拾好化妆包。
体育老师正在维持操场上的纪律，七点十分，开幕式正式开始了。
运动员进行曲响起，主席台上传来入场词。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国旗班的方队——”
国旗班率先入场，接着花束队也已经到位。
下一个就是高一一班。
孟诗雨有点紧张，许瑶看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主席台上响起一班的入场词。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的方阵，”
“慎思明辨，笃学励能的校训他们记在心中，而少年人的意气，也早已随今天的晨光，涨满整片运动场——”
“让我们期待——当汗水坠入塑胶跑道，青春会迸发出怎样的回响？”
入场词结束，孟诗雨已经把方队带到了既定的表演位置。
来到主席台前站定，同学们迅速按排练的那样变好了队形，女生面朝主席台在前，男生们并成两排退到后方——
贺泱在一旁架着手机点了录像。
笛音混着电子鼓点，二十个穿桃粉汉服的姑娘踩着《桃花笑》的节奏璇开，裙头绣的桃瓣在轻纱下忽隐忽现，像真有春风拂起花枝。
主席台上陈校长手里的玻璃杯盖子“啪“的一声被拍在桌上，起身“好！好！”地喝彩。
——还没结束。
“怪兽来袭！”孟诗雨尖叫得比剧本要求夸张十倍。
全场屏息中，男生们从裤兜掏出变身器——
奥特曼登场！
两只露着牙凶神恶煞的恐龙从主席台不知道那个角落突然钻了出来，冲到了女孩儿们面前。
沈圣磊和赵康在充气服里夸张地张牙舞爪。
“卧槽我看不见敌人在哪——”沈圣磊摇头晃脑，小小的视窗里只能看见一抹塑胶跑道的红。
“我俩才是敌人”赵康闷闷的声音从另一只恐龙里传来。
风格迥异的两段舞蹈以奇妙地方式组合在了一起，瞬间引得全场哄然大笑。
贺泱嘴角绷得发疼，心想不愧是我们一班的学生。
绕场退场时，赵康的恐龙服漏气了。充气恐龙渐渐塌缩成泄气的橡胶皮，露出他通红的脸：“这比当众念情书还羞耻......”
“但很帅。”许瑶突然扯住他摇晃的恐龙尾巴，“创意总监。”
“……”
赵康心想，自己只是一个默默在座位上看小说的透明人，随便提出的方案最后真的通过了，还被沈圣磊拉着出演这么显眼的角色——
从穿上恐龙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敢透过出气孔和人对视了。
好想死。
当教师方阵压轴入场时，操场上的声浪突然拔高三个八度。贺泱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江厦站在队伍最末，统一的黑色卫衣衬得脖颈瓷白。
一班学生突然达成共识。
“江——老——师——加——油——”
带头喊出的口号，瞬间引爆连锁反应。一班的、其他班的，声浪海啸般扑向跑道。
贺泱捏着矿泉水瓶的手突然收紧，塑料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没办法，江厦的长相注定了他是年级组的人气老师。
“江老师好帅——！！江老师比赛加油！！”
江厦向操场上给自己加油的学生们一一回以微笑。
走完方阵，江厦主动找到了高一一班的队列。台上的陈校长正在为开幕式致辞。
作为老师，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作为江厦，他还有一个任务。
江厦拿出手机：“中午吃？”
过了一会儿，江莅回他：“可以”
江厦：“吃什么？”
江厦：“我怎么邀请他？”
手机那头迟迟没有回应，江厦有些苦恼。
自开学以来，贺泱共请自己吃饭七次，顺路送自己三次，食堂偶遇15次，往自己手里塞过包括但不限于，小鱼干、海带结、橘子、草莓、切好的西瓜……
和贺泱相处的这一个多月收到的东西比自己整个大学时期和教书这三年收到投喂的总数都多。
江厦虽然已经在姐姐的开导下放下了无功不受禄的心态，但每每碰到两人都有空的时间点，江厦想邀请贺泱时，他都会快自己一步发出邀请。
江莅恨铁不成钢地下了一道指令：“明天不是搞运动会吗，你去约人家吃饭——必须完成！”
开幕式结束，江厦主动加入了一班的后勤。
“来几个男生跟我去食堂搬水，班长带几个人去办公室拿水果。”贺泱吩咐下去，班里的后勤小组都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江厦有些犹豫，最后跟着贺泱去了食堂。
贺泱刷了三箱水，江厦刚想伸手去接就被贺泱拦了下来。
“不用麻烦江老师，他们几个够了。”贺泱熟练地把手架在江厦的肩膀上，“走吧江老师，请你吃水果。”
回到看台，给运动员们的补给全都拿下来了，贺泱拿了个橘子塞给江厦。
“海带结，江老师要么？”
“不用了。”江厦依然习惯性地推拒。
“这个饼干江老师喜欢香草的还是抹茶的？”
江厦突然发现贺泱这个人讲话的时候只讲自己想讲的，决定他已经做好了，问你只是顺道的程序。
贺泱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最后挑出来一捧零食，都塞到了江厦怀里。
“高一男子组100米预赛正在检录。”主席台上传来播报。
沈圣磊恋恋不舍地脱掉了恐龙充气服，和宋展一起去了检录处。
“加油加油！回来请你们吃冰棍啊。”贺泱挨着江厦坐了下来。
江厦在剥橘子，认真思索着约贺泱的事儿。
前几次贺泱请自己吃饭都是晚自习前在学校周边的小饭馆，今天时间充足，而且是自己是冲着还人情去的，得约正式一点的餐厅。
不过对他一个常年吃食堂的人来说，真不知道外面什么餐厅好吃……思来想去，江厦决定还是去贺泱第一次带自己吃饭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
“有事找我啊江老师~”贺泱架着手机准备录像，余光瞥见江老师有意想和自己搭话，“还是橘子太酸了？”
江厦没想到被贺泱察觉到了，索性开门见山：“中午能约你一起吃饭吗？”
贺泱愣了半秒。
说完江厦还补充道，“……想和你汇报一下班里部分学生最近的学习情况，马上期中了。”
回过神来，贺泱爽快地答应了。
“孟姐，扔瓶水下来！”
“我去，高空抛物犯法啊孟姐！”
沈圣磊的声音从看台下方炸上来，混着塑胶跑道被烈日炙烤的焦味。
“接稳了！砸死算我的！”
矿泉水瓶子在空中划出莹蓝色的抛物线。沈圣磊一个跃起，“呼，好险。”
孟诗雨趁机溜下看台直奔跳高场地，背包里两瓶水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像她此刻雀跃的心跳——看许瑶跳高去咯！！
“1301号第一次起跳！”
裁判的喇叭声刺破喧嚣。许瑶站在自己提前标记好的跳点，马尾被风吹起又落下。
助跑——
许瑶的步子像钢琴连音，从慢板渐强到急板。孟诗雨无意识掐紧自己胳膊，直到许瑶腾空而起——
白色运动服兜住整个金秋的风，许瑶在空中绷成一道新月。
“哇！瑶姐好帅——！！！！”刚到场地就看见许瑶完美一跳的孟诗雨瞪大眼睛。
孟诗雨递过一瓶脉动给她，对着高度已经升到自己胸口的横杆瞪大眼睛发问：“这这这，是认真的嘛！？”
许瑶很淡定，“这有什么——”凑近孟诗雨耳边，“我初中背越式能跳一米五。”她眨眨眼，喝了一小口水。
孟诗雨瞪大眼睛：“那你怎么不...”
“垫子太薄。”许瑶用指尖点了点她手机屏幕，“拍好看点，我看看还有没有当年的风范~”
高度逐渐升高，几轮下来，许瑶已经在和另一位女生争夺冠军了。
和她争第一的是五班体特生周杏，是许瑶以前在省队训练时的朋友，也是省赛时……她的替补。
许瑶自从训练过受伤之后就不再跳背越式了，这个高度，她的跨越式不一定能跳的过去。
“重在参与”许瑶心想。
“瑶姐——”
第三次跳失败后，孟诗雨直接扑进垫子。许瑶被她撞得闷哼一声，笑着接住她乱挥的手臂：“银牌而已”
“那可是银牌！！”孟诗雨吼得嗓子劈叉，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拍在许瑶手心——
半融化的巧克力，包装纸上贴着个奖杯贴纸。
许瑶愣神的功夫，广播突然炸响：“高一一班来稿！许瑶选手的跳高姿势让牛顿棺材板压不住！让万有引力当场失业！这是人类对抗地心引力的伟大胜利——”
许瑶耳尖瞬间通红：“孟、诗、雨！”
“哈哈哈哈哈，播报是不是超级快！！我可是提前好久写好的稿子！！”
罪魁祸首早已大笑着拽着她要冲向场外，“走走走，请瑶姐吃麻辣烫~下午还要跑八百呢。”
临走前，许瑶回头看了眼周杏——她还在继续挑战校记录的一米五七。
周杏好像也在自己回头的瞬间望向了自己——许瑶没看清，已经被孟诗雨拽着走了。
……
周杏望向许瑶，无意识地绕着脚腕——那里有她的旧伤，是和许瑶同场竞技的那天留下的。
看到许瑶满脸轻松的跟那个叫孟诗雨的女生跑开的背影，她胸口莫名空了一块。
手机相册以每分钟三十张的速度膨胀——贺泱的镜头像只不知疲倦的蜂鸟，在各个赛场轮转。
上午的赛程结束，贺泱和江厦往校外走。
“江老师想带我去哪吃啊？”车钥匙在贺泱指尖转出银光，嚣张得像他此刻上挑的嘴角。
江厦默数三秒——果然听见预料中的补充：“我猜是大学城那家意式餐厅？江老师上次说他们家的海鲜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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