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眼皮像是被黏住般沉重。
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震颤，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梦魇的苦涩，她的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缕阳光穿透蕾丝窗帘的孔隙，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切割出细密的光网。
跳动的光斑像是活物一般，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这才注意到，基裘早已静立在床边，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母亲修长的身影逆着晨光，黑色蕾丝裙摆纹丝不动，宛如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
“妈妈早上好。”
"该起床了小霜。"基裘的声音甜腻，她手腕轻转，展示着手中那件崭新的黑色洋装。
丝绸面料在光线中变换，晃动衣裙时，领口缀着的银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童霜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她太熟悉这种设计了，无论装饰多么精美，领口永远会设计得恰到好处地勒住喉咙。
就像母亲无处不在的控制欲。
她悄悄活动了下脖颈，已经能想象到丝绸摩擦皮肤时那种令人窒息的触感。
"抬手。"基裘轻声命令。
童霜立即伸出纤细的手臂，关节处还带着睡眠压出的淡粉色痕迹。
女仆们如同被上好发条的人偶，无声地围拢过来。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衣料间，偶尔冰凉的指尖擦过童霜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空气中飘散着女仆们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顺着鼻腔爬进肺部，很好闻。
"麻烦您的头再抬高一点，小姐。"女仆长的声音平静的开口。
童霜顺从地仰起下巴，这个角度让她能清楚看到梳妆镜中自己逐渐变形的倒影。
银白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发丝拉扯的轻微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当那根雕刻着莲花的玉簪插入发髻时，她恍惚想起曾在某本古籍上见过的插图——
这个好像是某个古国的传统饰品吧。
哒、哒、哒。
基裘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梳妆台上敲击出精确的节奏，她转动眼珠，透过镜子的反射观察母亲。
基裘的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弧度，却让童霜想起捕食前的狩猎者。
"小霜，"基裘忽然开口，声音轻快得反常，"昨晚的《枯枯戮山植物志》，看到第几页了？"
童霜的后背瞬间绷直，她强迫自己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43页。"回答快得几乎不像思考过。
基裘笑了，电子眼发出愉悦的闪烁："真是用功的孩子～"
她俯下身，冰冷的指尖抚过童霜的发梢，那种触感让童霜想起爬行动物的鳞片，"不过啊，"母亲的呼吸喷在耳畔，"下次记得关窗，看书要专注，不要被奇怪的人吸引注意。"
童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攀升。她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得发疼："好的，妈妈。"
当最后一个发夹固定完毕，基裘后退两步，双手合十发出清脆的掌声："完美！"她歪着头欣赏自己的作品，"这才是合格的淑女～?"
“走吧——接下来是早餐时间。”
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进行。
童霜小口啷饮着牛奶，餐桌上除了小声的咀嚼音外没有别的声音，等到吃的差不多时，几人再次分开。
当管家宣布今天上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时，童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谨慎地放下餐巾，等待基裘的首肯。
母亲正专注地修剪着一支黑玫瑰的刺，似乎对这个安排毫无异议。
走出餐厅，童霜才敢深深吸一口气。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走廊投下淡黄色的光斑。
她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孤零零的回响。
枯枯戮山的清晨寂静得可怕。
童霜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直到站在书房厚重的橡木门前。
门把手冰凉刺骨，金属的寒意透过丝绸手套渗入皮肤。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羊皮纸和某种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日安，大小姐。"
梧桐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管家正站在移动梯架上，戴着崭新的白手套将书籍全部摆放整齐。
注意到她的到来，梧桐轻盈地从梯子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恭敬地行礼，随后变魔术般从怀中取出一本烫金封面的精装书。
"东区新增了《三毛的午餐时间》绘本，"管家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插图相当...生动。"
童霜瞥见扉页上三毛咧着血盆大口，犬齿间卡着半截骑士铠甲，铠甲上还挂着一条精致的家族绶带。
她轻轻摇头，昨天才亲眼目睹三毛把入侵者当零食啃食的场景，这种东西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那我就不打扰小姐了。"梧桐会意地收回手，再次行礼。
晨光透过玻璃，在橡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童霜踮着脚尖在东区书架间搜寻，《毒理百科》《人体关节解析》等厚重典籍的烫金标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个格格不入的物体。
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致命植物图鉴》和《刑讯心理学》之间，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记事本"三个字，字迹工整得刺眼。
童霜的呼吸一滞。
这是……
当她颤抖着取下笔记本时，皮质封面传来熟悉的触感。
但诡异的是，无论她如何用力，书页就像被某种力量封印一般纹丝不动。
"童霜！"
基裘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特有的高频声让玻璃窗发出危险的嗡鸣。
童霜手一抖，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整本书突然泛起淡蓝色的微光，书页无风自动，在她眼前一点点变得透明。
"不！"她慌忙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冷的空气。
笔记本彻底消失了，地板上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原来小霜在这里～?"
甜腻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基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电子眼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她身后，伊尔迷像幽灵般静立，黑发垂落在肩头。
"快来吧，"基裘用蕾丝折扇轻点嘴唇，"今天特别训练哦已经准备好了～妈妈特意为你和伊尔迷准备了新节目呢。"
应该没被看到吧？
童霜看了看没有丝毫奇怪表情的两人，没有愚蠢的问出：今天不是休息吗？之类的话，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
***
今天的训练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见得。
两人将同时从起点出发，经过充满毒虫的沼泽，到达沼泽对面并夺取对方起点处的旗帜。
沼泽中布满了毒气，刚吸入一点只会身体变软，但如果吸入多了...
基裘的扇子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可是会死的。
当然，这是最严重的结果。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发生，在沼泽的中央石柱上悬浮着装有绿色液体的解毒剂。
解毒剂确实是正常的解毒剂。
只不过基裘没有说的是，解毒剂被掺入了肌肉松弛剂，注射后半小时会全身瘫软，无法行动。
如果冲着解毒剂去的话，那就约等于直接认输了。
在沼泽的不远处，两人对视着，双方的眼中都没有丝毫慌乱。
等到两人都在起点站定，广播声响起。
“开始——”
声音刺破沼泽寂静的刹那，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沼泽的雾气像有生命般，脚下仿佛有什么未知的生物在蠕动，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腐烂的棉花上。
童霜绷紧全身肌肉，谨慎地选择每一处落脚点。
毒气带着甜腻的**味道钻入鼻腔，喉咙已经开始发痒，她不得不放慢呼吸频率。
"小姐！请等一下！"
右侧突然传来清脆的呼唤。
童霜猛地刹住脚步，只见卡娜莉亚抱着厚重的书本从雾中走出，脏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您走得太快了。"她喘息着翻开书页，"关于上次提到的植物..."
童霜的手指无声扣上腰间短刀。
"哦？"她佯装感兴趣地靠近，余光扫视四周，"发现了什么？"
"就是这个。"卡娜莉亚递过书本的瞬间，书页寒光乍现——
铛！短刀精准格挡飞来的匕首。童霜顺势侧踢，眼前的幻象如烟消散。
"低级的把戏。"她收刀继续前进。
虽然对卡娜莉亚整理的书籍确实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是躲着她，所以至今没能说上几句话。
连这个都不清楚。
这个操控幻觉的“东西”是不是太小看她了一点。
沼泽中央的石柱已经隐约可见，解毒剂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她知道伊尔迷肯定也在某处前进。
比起易怒的对手，一个从不显露情绪的对手才是最危险的。
前方泥潭突然泛起涟漪，她立即踩着树根绕行。
每一步都在精密计算：避开毒虫的同时保持速度。
她必须在遭遇伊尔迷前尽量缩短与旗帜的距离，然后...拖延。
不知为何，即使在揍敌客家，她的抗毒能力都算出奇的好。
若不想正面交锋，持久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浓雾突然变得粘稠，眩晕感袭来。
毒气开始侵蚀意识，童霜咬破舌尖，铁锈味让她更加清醒。
距离石柱两百米，解毒剂近在咫尺。
沙沙——左侧灌木传来异响。
童霜瞬间伏低身体，右手按在刀柄上。
黑影掠过雾气，快得难以辨认。
她正要继续前进，后颈汗毛突然倒竖。
本能地向前扑倒，三枚小刀擦着发梢钉入树干。
"反应不错。"伊尔迷的声音在雾中回荡。
童霜屏息凝神，沼泽陷入死寂。汗水滑过太阳穴，她纹丝不动。
一分钟后，右后方传来泥土松动声。
她翻滚闪避同时掷出短刀，却只钉住一片落叶。
"太慢了。"
声音来自正上方！伊尔迷如黑鹰俯冲而下。
童霜勉强架住第一击，第二击已直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肩承受攻击，借力后撤数米。
"比上次进步。"站在石柱阴影下的伊尔迷黑发垂落，"但还是不够。"
童霜调整着呼吸。
右肩火辣辣地疼，所幸未伤筋骨。
和伊尔迷比拼力量是愚蠢的，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故意瞥向解毒剂，在伊尔迷视线偏移的瞬间全力冲向对方旗帜。
耳畔风声呼啸，肺部因毒气灼烧般疼痛。
奇怪的是身后没有追击声——这反而更令人不安。
旗帜轮廓已隐约可见。
就在胜利在望之际，她的左脚突然踏空！
伪装完美的陷阱。
就像蜘蛛捕猎时提前布置的蛛网，静等猎物上门。
童霜坠入坑中，指尖距旗帜仅差寸许。
基裘摇着扇子："胜负已分。"她看着毫不犹豫转向童霜旗帜的伊尔迷，"虽然对没受过训练的人来说不错，但..."
"别急。"桀诺摸着胡子眯起眼睛。
坑中，童霜慢慢爬出，甩掉发间泥土，一把拔起旗帜。
与此同时，伊尔迷看着空荡荡的起点恍然击掌："原来如此。"
童霜掏出怀中的另一面旗帜，嘴角扬起。
规则只是说夺得对方起点的旗帜，可没说旗帜必须留在原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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