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几乎是立刻放弃寻求帮助了，把那件写满了恐惧和耻辱的校服拿出来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遭遇吗？
她们只会说“谁知道这是不是她故意伪造污蔑我们的”
寻求家长的帮助吗？是找一个月两通不超过五分钟电话的监护人父亲，还是找即使在同一个市但是离婚三年熟悉又陌生的母亲？
没有人可以陪伴她去学校找老师或者领导谈。她只是一个成绩平庸的县城孩子，这种“小事”也敢打扰尖子生休息？而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也并不相信何霁。
冷静想想，最差的结果就是退学。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过完高中三年还不如退学。
何霁回教室上了早上剩下的最后一节课，举报信的事情对余艳影响挺大的。开学新生有一个班主任评的积分，大部分都是90，除了何霁，她是60。而且何霁的住宿生生活补助的名额也被余艳送给了其他班。
“我们班有的女生就是嘴贱”余艳毫无形象地当着全班的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漾栖都震惊了，她知道老师是在内涵何霁，这太不尊重人了。
何霁低头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同桌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
余艳还没停“以为自己是朵花，实际上是烂在地上的牛粪，动不动就招惹苍蝇围着转。”
这一刻，何霁终于感到难过了。原本在角落燃烧的烛火被过路的寒霜笼罩，因为他们在光明正大的冰冷所以也不允许你光明和温暖。
为什么会指责受害者？因为他们的懦弱无能没有办法惩罚施暴者，那又该怎么维护自己的正义凛然，粉饰自己的平庸愚昧呢？
当然是贬低受害者啊，只要证明受害者也有错，这样一切对他的伤害就合理了啊。
午饭没去吃不知道怎么回的寝室，何霁蜷缩在床角，被子凌乱的缠裹着身体。她死死咬住嘴唇，混身剧烈的抽搐着，像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穿。胸膛里爆裂开来的呜咽却堵在喉咙深处，只化作一阵阵憋气的窒息般的喘息，如同风暴被锁进窄小的瓶口。
无声之哭，其痛尤烈。痛苦有时并非轰然巨响，而是灵魂深处被狠狠扼住的窒息与沉默，是那黑暗中独自吞咽的每一口冰冷空气。
何霁通红的眼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被霸凌不是你的错，仅仅因为长得好看而成为攻击目标，这完全是霸凌者的问题。
可是何霁，你反抗不了啊？没有人能够帮助你。或许你这种人真的不值得好好长大，你一直在被抛弃不是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十六岁了，马上就可以自由可以呼吸了。
忍忍就好了，等雨和雪都停下。
何霁不敢去食堂吃饭了，不管她排在哪个窗口总有人插队——都插在她前面。后面的人怨声载道暗戳戳的咒骂着，何霁的手死死的扣着饭卡，塑料硬卡陷进手里，一张张陌生扭曲的脸交叠狞笑。
难过的时候是吃不下东西的，当悲伤扼住喉咙食物便失去了滋味。因为身体在用无声的语言诉说它此刻需要的是理解而非被填满。
冰冷的水流进胃里，握住水瓶的指尖无力的颤抖。何霁坐在床上，咬了一个缺口的面包弥补了必须吃东西的空缺，晚饭吃不了了。她允许自己有一段时间食欲不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这个时间段，室友大都在食堂吃饭然后直接回教室等待上晚自习，很少有同学会回寝室，何霁刚准备回教室寝室门却意外地被推开了，
韩漾栖探头进来，别上门，一袋温热的东西放在何霁的面前。
“何霁，快吃吧，我给你带的”
何霁鼻头好像沾上了餐盒的热气，眼睛里全是雾气。事情发生到现在班里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室友基本避之不及。就连王译凤也在和何霁发生争吵后不再一起走了，她又有了新的饭搭子。这不是谁的错，何霁都理解。
可是为什么韩漾栖会对自己好？
幸福者对不幸者的可怜吗？她好像不需要。
“为什么给我带？”
“何霁，你都快两天没吃饭了，你中午也不吃下午也不吃会生病的”韩漾栖的眼睛是淡淡的棕色，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被她看着，心就软了。那双眼睛太干净，太温柔，盛满了无声的善意。
“快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而且这个胡萝卜鸡肉焖饭了可香了，小鸡都甘愿上刀山下油锅送到你嘴边，不吃的话怎么对得起它啊？”
韩漾栖打开包装袋，捧着盖饭歪头冲何霁眨眼。
何霁笑了，胡萝卜鸡肉焖饭真的很香。她吃的很快，怕饭冷掉，怕上晚自习迟到，怕不争气的眼泪掉出来。那样真的好丑啊，像流浪的小动物。
但是，被可怜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啊。
韩漾栖平时看何霁高高大大的，吃饭的时候闷着头像一个毛茸茸的团子，很乖很听话。
一碗饭见底了，何霁也吃饱了。看韩漾栖的样子是要等她一起回教室吗？
“韩漾栖，要不你先走吧，或者走离我远点……路上……”
“嗯？一起走嘛，我才不会觉得有什么呢”韩漾栖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腰，干净的青柠皂香凑得很近。她的目光柔和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仿佛无声地说着“别怕，有我在”。
回教室的路好像不难熬了，韩漾栖的低丸子头上绑了个浅绿色蝴蝶结。何霁一路上都在听旁边的女孩讲话，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虽然大部分时间，何霁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韩漾栖变着花样的投喂次数却越来越多。
这一个星期过得像数着秒针一样漫长。星期五的下午校门口充斥着放假回家的气息，回家太麻烦了何霁只好留校，最后一节课下了。等回家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何霁从手机保管室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刚开机就看到了两个未接来电，何霁靠在窗户边拨了回去，电话一下一下响起。
“喂，何霁，你今天放假了？”
“嗯”电话那头的人在开车，何霁听到了导航的机械声。
“你弟弟他们今天也放了，我来接你们两个过来玩两天”
何霁想说不用了，母亲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我们今天晚上买条鱼来煮，人多热闹点”
鬼使神差地何霁不想拒绝“嗯好，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何霁去班主任的办公室改签离校，余艳不耐烦的签着离校单“不知道昨天就确定好？别动不动找事儿做，你以为班主任就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
接过离校单，何霁语气生冷“谢谢老师”。
自从上次和李斌的谈话后，再没有老师找何霁“问罪”了。可笑吗，明明何霁已经“坐实”那些罪名了，为什么没有人让她向“受害者”道歉呢？
因为他们对这件事的真相心知肚明，细究起来那些说辞根本做不了支撑。如果本末倒置强硬地给何霁扣帽子，可能还会有人为她发声平反。
所以这件事不肯定不否定，保持模棱两可的状态。谁好谁坏都是模糊的，只是在何霁这边，隔三差五就有何霁完全不认识的跳出来“蹭热度”说何霁让他给自己下跪道歉之类的话。
无聊至极的低智混子。对于在学校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被何霁要求下跪道歉是什么非报不可的大仇。
何霁本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骂遍了学校这么多人，更可笑的是事情搅得水深火热这么严重却不见有人当面和她对峙。
躲在下水道阴暗嘴臭的老鼠罢了。
反正学校也没有人管，何霁直接漠视这些跳梁小丑的作秀。
她就一个人怕什么？因为没有人庇护所以她已经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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