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俞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他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手机在此刻震动，一个陌生的号码申请添加他的好友，头像则是一个男人的自拍——杨小龙。
通过后，对方直接发来祠堂的照片，照片中言武和张桂芳正被人包围。
龙：赶快打钱。
言俞攥紧手机，看向镜子。
没有时间留给他再排斥，他得尽快和这个经纪人签约，他需要这份赚钱的工作。
推开走廊尽头的门，Rebecca已经让摄像师架好相机。
【要不试一试？】
女人指着幕布搭好的景，示意言俞走到拍摄位。
幕布是白色的，和那天一模一样。
除了摄影师，在场的人均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注视着这位漂亮的男生。
言俞点了点头回应女人，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捏紧了拳头，试图用这种方式克制反胃感。
站在聚光灯下，摄影师正对言俞，清晰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直至化为另外一个人的面孔。
“你不是会说话吗？叫出来啊！”
忽然，周围场景忽明忽暗，言俞只觉得天旋地转。
随着摄影师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亮起闪光灯，言俞终于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咚”地一声跌坐在白色幕布上。
双手撑在前方，吐了出来。
离开这栋大楼时言俞再次和Rebecca道了歉。
女人礼貌地笑了笑，回绝了言俞的赔偿。
她知道一个做保洁的人拿不出这么多钱。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你有镜头恐惧症？】Rebecca把言俞送到一楼。
言俞没回答，只是再次表达了歉意。
走出大楼，回想刚刚在屋内丢脸的场景。
倒下去之后整个人意识变得模糊，他看到陆续有人跑过来扶他，但耳边只剩尖锐的耳鸣声。
明明只要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全都怪自己。
带着苛责打开手机，言俞没收到母亲的回复。他赶紧定了一张回家的高铁票。
在跳转支付页面时却收到一则短信，是面馆肖叔发来的。
肖叔：小俞快来，这里都是警察。
言俞心中一惊。
面馆怎么会有警察？难道肖叔出了什么事？
肖叔对他有恩，他没办法放下这个膝下无子的老人。
只能给言茁发去短信，看他是否能先回趟家。
言茁：嗯。
好在言茁回了消息，言俞决定先去肖叔那边看看看。
到达粉店前，确实有两辆警车停在了店铺门口，周围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言俞拨开人群，走到店内。
今天店内没有营业，灯也没开。
店中央，言俞找到了正在被警察包围盘问的肖叔。
三名警察中有一位个子很高、身材挺拔的警察正在用手语尝试和肖叔沟通。
从背影言俞认出来了那位警察是陈述。
剩下两名警察见言俞要上前，准备拦住言俞，陈述就在这时回了头。
【你怎么过来了？】陈述小跑到言俞跟前。
【店主和我说他出了点状况，叫我过来。】言俞在手机上打字说明情况。
陈述反头看了眼正在接受询问的肖炳春。
【你和肖炳春是什么关系？】记录本上陈述写道。
【朋友，他帮助过我。】
陈述合起本子把言俞带了过去。
肖炳春一见言俞，双手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
【发生了什么事？】言俞问道。
肖炳春和言俞不同，他不仅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情急之下报了警的他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无法通过文字和警察交代清楚事件的起末。
所以他只好求助言俞。
言俞会手语，能看懂他表达的内容。
一番手势沟通下来，言俞大致了解了状况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肖叔紧急叫他过来，他一路担心肖叔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当看到陈述也在时，言俞觉得这事至少不会变得更坏。
【小俞，这些警察到底能不能帮我找到啊芬啊？我好担心她会出意外。】肖炳春拽着言俞一边的袖子，酱油色的脸上褶子叠起。
虽然生活质量相较于早期好了很多，但真正遇到事，身为聋哑人，肖炳春心中的自卑与无措依旧无法掩盖。
【您不用担心，警察在这里，】交流时，言俞悄悄侧身往陈述的背影看去，【他很可靠。】
陈述似乎是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突然转过身。
【麻烦你来帮我们做翻译了。】陈述和另外两个警察开始做记录。
【不麻烦，肖叔也是我的家人。】
这句话言俞写在了本子上。
【店里的一个女人失踪了，】言俞进入正题，【前天消失的，肖叔一直找不到她，所以报了警。】
看到写下的文字，两名警察对视一眼。
“怎么又有人失踪了，还是个女的。”
“别瞎说，巧合而已。”
“别讨论了。”陈述打断两个警察的议论，继续对着言俞半比划半写字。
【能帮我问下这个女人的具体情况么？】
“陈队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语啊？”
小警察被陈述瞪了一眼后终于闭了嘴，两人对这名脸上留疤的队长多少心生畏惧。
言俞的注意力也从两个警察移到了陈述身上。
其实关于这个女人，言俞是了解的。
一年前，小摊变为有门头的正规店铺后不久，某天言俞来到粉店便发现店里多了一位中年女人。
女人涂着大红色口红，早年纹下的眼线如今褪成乌青色，年龄约莫四十来岁，隔得老远言俞就看到了女人双手攀在肖叔的肩膀上，而肖叔面露羞色。
第二次再来面馆时，肖叔正式将这位叫“余翠芬”的女人介绍给了言俞。
五十四岁，实际年龄小肖炳春五岁。本地人，单身，在面馆打工一个月后与肖炳春谈起了恋爱。
肖叔与他属于这个社会上被孤立出来的部分人群，与普通人的正常沟通都无法做到。
所以言俞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女人。
【你都不知道啊芬对我有多好。我店铺忙不过来她会主动搭把手，生日送她东西她会嫌贵心疼我花这个钱。有天夜里我身体不舒服，也是她送我去的医院，坐在病床旁陪了我一晚上……】
肖炳春绘声绘色地比划，仿佛在回味每一个描述的片段。言俞第一次见他话如此密集，直视言俞的双眼也不再闪闪躲躲。
脸上的笑容不是讨好和尴尬，而是纯粹、天真和幸福。
整个人像被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
提醒的话最终被藏在心里，只是言俞去面馆的频率要比以往高很多。
到后来，每次去面馆时余翠芬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把他当作家里人一般。
那种开心，不像是装的。
“前天消失的，为什么今天才报警？”陈述提出第一个问题。
言俞充当翻译站在肖炳春与陈述中间。
【余翠芬和他说要回一趟老家，第二天回来。但是从昨天开始他就联系不上余翠芬了。】
“她的老家在哪里？”陈述接着问。
言俞原封不动地转述了问题，得到的答案却让言俞眉头一簇。
【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一年多，怎么会连对方的老家都不知道在哪里？”小警察表示震惊。
“在一起一年也没有领证结婚，这点也很可疑。”
【肖叔，你有丢什么东西吗？】言俞转过身开始自己问肖炳春。
【没有啊，家里东西都没丢。】
言俞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肖炳春又补充道：【但是我的银行卡一直都放在了啊芬身上。】
晴天霹雳。
【他说什么？】陈述见言俞愣在那里，打断了他的失神。
【他的银行卡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事情似乎变得明晰，
“先核实一下余翠芬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陈述安排其中一个警察做背景调查。
言俞一脸不悦，肖炳春连忙拽着他的袖子，胡乱地比划起来。
【小俞，你告诉我，啊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她那天早上走得很匆忙，我给她做的早饭也没吃就背着行李离了家。】
肖叔，你就没有想过对方在欺骗你吗？
恨那个女人，也恨自己的粗心。但事情还未下定结论，言俞不忍心将这种可能性告诉肖炳春。
等待中，言俞打开手机，母亲依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试着拨通杨小龙的视频电话，却在陈述走过来的瞬间将拨号掐断了。
【肖叔的事情你先别急，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陈述边安慰言俞边走到他身边，靠在收银台，与言俞呈现一前一后的站位。
早在言俞赶来面馆时陈述就发现了他状态不对，一度从容的言俞竟然表现出了焦急的情绪。
起初以为是肖炳春的事情让言俞着急，但言俞在这期间一直反复查看手机，显然还有其他事。
后方的陈述一低头，言俞雪白的后颈占据了他的视野中心。
呆呆地看了几秒，陈述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不再靠着收银台，走到了言俞面前。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可以和我说，无论什么都可以。】
看着手机上的这一行字，言俞唇齿微张。
他看了眼远处因为着急闲不下来，一直在左右踱步的肖炳春，张开的嘴又闭了起来，只点了点头。
“陈队！”小警察在那边叫人，尽管还想再问问，陈述也只能优先目前的事件。
陈述走到远处，言俞又打开了手机，与杨小龙的对话停留在视频通话未应答的界面。
“连网显示余翠芬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
此话一出，案件性质有了明确的方向。
这个自称余翠芬的女人大概率是个婚姻诈骗犯。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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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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