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衡早早就给家中的仆人们放了假,他独自在宅院里等待了数日,却没有等来最终的判决。
彼时生意上的往来依旧繁多,报社的种种如常都让他感到奇怪,越是趋于宁静,就越是觉得诡异。
那些人显然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一切安好呢?
“你们这群疯子!居然敢对我滥用私刑!怎么?都不想活了吗?!”
眼前的火把闪烁不定,光影摇曳,男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怒意挂在嘴边:“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尽管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但陈十三能感觉得出来,这群人对自己恭敬有加,虽然都是生面孔,但职位绝不可能在他之上。
如今行动处处长于又驰已经离开,唯一能为他报仇的只有自己,如今,却偏偏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陈队长,我们只负责看守您,其他事情不便过问。”
听到这敷衍的回复,他顿时怒火中烧,身上的铁链感受到汹涌的情绪,也跟着哗啦晃动起来:“一群蠢货!等老子出去一定要杀了你们!!!”
“您来了。”
周围的手下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于某处方向鞠躬,于又驰半眯着眼,试图让鲜血不再爬入眼眸,这才看清了来人:“厉会长?”
昏暗的灯光映在其上,厉英良的面容也被勾勒出诡异的线条,双眸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会是你?!”
陈十三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
厉英良一向是个伪君子,平日里也极其重视言行举止,当初他们再三为难行动处,也不见这个家伙说一句话。
如今,又怎么可能做出囚禁自己的事情,更别说动用私刑了。
可是现在……他……
“砰——”
子弹呼啸而来,陈十三的右手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钻心的疼痛在掌心开始迅速蔓延:“你疯了?!”
厉英良的眼眸倒映着掌心的血色,恍惚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沈之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天,沈之衡就像现在这样,瞳孔鲜红得如同玫瑰,可那时,厉英良却犹豫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沈先生。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绝不会退缩。
想到这里,厉英良的手指如冰冷的蛇,再次缠上扳机。
陈十三察觉出了异样,还没来得及反应,子弹便脱膛而出——
“砰——”
温热的血红带着刺鼻的腥味,猝不及防地飞溅在厉英良的脸上、身上,他站在血泊的中心,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天快亮了。”他说道。
李桂生顿时会意,迅速喊来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
数日之后,海城迎来了大新闻,军阀行动处的所有成员突然人间蒸发,让原本稳固的内部变得躁动不安。
一时间,谣言四起,众说纷纭,所有的证据都纷纷指向行踪诡谲的银狐。
“不,绝不可能是银狐,”
沈之衡摇了摇头,他的态度坚决,心中笃定:“想要藏得够深,就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破绽,如果,那群人顺着线索查下去,随时都可能毁了它。”
“银狐做事的确滴水不漏,但也不排除另一种情况呀,就比如说——”
沈之谦思索间,顺手外套放在沙发上,眉心处出现一道浅浅的沟壑:“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或者,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银狐。”
“重要的东西……”
沈之衡喃喃自语,他的眼眸微敛,脑海中正不断重现当时的场景:“有一天,他看到我变成吸血鬼的样子。”
“什么?!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沈之谦猛地一蹬地,急急忙忙站起身来,焦急道:“那天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看到了吗?”
沈之衡的心中百感交集,踌躇了刹那,方才启唇道:“厉英良。”
近日,军阀内部忙得焦头烂额,身为行动处处长的厉英良不得不扛起担子,在行动处和情报处来回奔走。
“厉处长,这是刚送来的电报。”
厉英良看着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只觉得眼花缭乱,他揉了揉眉心,温言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情报处的手下迅速关上办公室的房门,于又驰走得突然,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这么被归到厉英良的麾下。
从前跟着于处长百般为难厉英良,如今却成为了厉英良暂时管辖的队伍。
说不定这就是报应呢?
“何生,厉处长没有为难你吧?”
他刚离开办公室,情报处的兄弟们便纷纷涌上前来,恨不得把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个遍。
何生被大家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任由他们上下其手,无奈道:“他的情绪非常稳定,看上去应该会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你疯了吧!”情报处上下被洗脑的时间长了,除了自家兄弟,对其他的外人都有很强的戒备心:“这就是下马威的前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就是!何生,你别被忽悠了!”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兴许是声音大了,原本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再次打开。
“这么热闹啊,”厉英良的出现让空气瞬间凝固,原本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众人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像是拉满的弓弦:“在聊什么呢?”
“厉……厉……厉……”
原先说得最凶的慕清仿佛被抽了脊梁骨,额头也逐渐沁出冷汗,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怎么不说了?”身旁的李桂生冷笑着,眼神如冰刃般扫过这一行人:“你们是觉得,我们会长不配管你们吗?!”
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轰鸣声。
“慕清,过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慕清的心脏猛地一缩,无数恐怖的念头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报应。
都是报应!
“慕清,其实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把这些误会解除,以后的相处才会更融洽,不是吗?”
奇怪,这个厉英良似乎和于处长口中的不太一样,众人面面相觑,依旧警惕而恭敬地望着他。
“厉处长,您想怎么谈?”
慕清的态度依旧强硬,眼神却有些躲闪,就连语气也不自觉地虚了几分。
“咱们出去说。”
厉英良不动声色地走出办公室,离开之际,他安抚地拍了拍慕清的肩膀。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里,情报处的所有人都纷纷为他捏了把汗。
预想中的训话、威胁并没有出现,唯独留下阵阵芳香,慕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盯着面前浓郁的咖啡。
厉英良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轻轻的闷笑,察觉到对方的尴尬后,迅速收起:“尝尝看吧,这一杯很甜。”
他的话就像是开关般,让面前的慕清迫不及待地端起咖啡,直接一饮而尽。
直到咖啡店内投来异样的目光,慕清这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傻事,他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双手局促得不知该往哪儿放。
“这么喜欢啊?那回去之后,我教你做咖啡吧。”
厉英良将手边的咖啡推到慕清面前,紧接着,又点了一杯不同口味的咖啡,他的面色如常,显然没有被旁人干扰。
“谢谢厉处长,”
慕清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他将温热的咖啡牢牢捧在手中,小声道:“您带我到这里来,是要换个地方批评我吗?”
“慕清,你来这里多久了?”
听到这话,慕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不安地低下头去,支支吾吾道:“厉……厉处长,我来了三个月……”
“那你学到了什么?”
见慕清一副被先生点了名,背不出课文的模样,厉英良的眉眼微弯,温声道:“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心。”
慕清反复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眼神四处游移:“我……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其实这里就是巨大的斗兽场,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于处长告诉你的?”
见慕清默认,厉英良低笑了一声,他轻抿咖啡,缓缓道:“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截然不同的活法,我们不该把自己困在既定的规则里。”
慕清显然对这些话一知半解,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厉处长,我听不明白。”
厉英良的身上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显然和旁人不同,慕清总觉得他好像带着微不可察的光。
“你只管做好自己,不忘初心。”
顷刻间,慕清的心里有一颗种子正悄然种下,它受到命运的召唤,开始生根发芽,每一根触须都紧紧缠绕住灵魂。
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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