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云见叶安欣进来,冲她尴尬笑了笑说:“地拖好了……”
叶安欣没理他,取了背篓就要往外走
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却见阮言不知何时扒在桌前睡着了
叶安欣唇齿微动,似是猜到什么,说:“她醒来并不久……不该再睡了”
“她无事就好了啊”许青云不知何时凑到叶安欣面前
“不对”叶安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许青云那张大脸别开
“什么不对?”
叶安欣把门关上又往回走了,她略过许青云,走到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表情淡淡的:“她只是表面上无事而已”
“什么?”许青云不解的问
他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表情错愕:“难道……”
“那就是说……毒还在?”
“是的”
“我本以为用多兰陵去杂去毒便无事了,因为当时诊脉发现,确实毒已清了”
叶安欣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可凭她现在的表现来看,毒在她体内再生了”
“再生?!”
“这……仅凭睡了一觉吗?现在不看看她的情况吗?脉像不用再诊一遍吗?”
“不用了……她睡一觉就完好如初了,赤淼毒只是在她体内躁动了一瞬,这点我很确定”
许青云皱紧了眉目:“但它为什么会再生呢?!”
叶安欣盯着许青云,随后叹了口气,又轻抿了一口热茶:
“古籍里有记载,赤淼花的花粉是一种慢性毒……据说……它生于阴霾之地,却也只在传说中的枭族地处生长,在那虽少有此花,但对他们来说与普通花草无异,顶多就是个稀有点的观赏花吧,可这样的花对外族却是致命,因为外族没有避免的法子,之前记有一例,起初是因为一位族人误将赤淼带出,又恰巧让外族人沾了花粉,便就这样有了对赤淼毒素的记载,其痛苦之处在于,它可慢慢夺取五感,破坏五脏轻脉,倒也有可能让人陷入幻境或放大情绪”
“现在看来,之前他们解不了毒,也可能是因为赤淼一但存于人体内便不死不灭”
“这未免……”
“也意味着,并不是没有人去解过毒,所以……如果毒解不了,那你表妹的生命怕是不足一年了”
“一年?!”
“……毒真的不可解吗?”
“嗯……它的毒能在人体内再生一次,就能再生第二次”
“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或是说从那以后就没有别人中过这种毒……”
叶安欣长叹一声:“我亦没有办法了”
“竟……如此……”许青云一下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他本以为这种毒只是夺去了眼睛和加速生命流逝
怎么会……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一年?不该!不该!
“你可小心了,阮姑娘会被赤淼一点一点吞噬”
“现在,阮姑娘已经失去了视觉,可她还会慢慢的失去嗅觉,味觉,听觉,触觉”
“而每失去一种感觉时都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当五感尽失的时候,那也离死亡不远了”
“什……”
“她,她才十八岁!十八岁啊!”
许青云不在乎这种花是不是传说
他也不在乎这种花是来自狗屁的枭族还是歹人寻得的奇花
他只在乎阮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否能安然的活着
可叶安欣口中所吐露出的事实却是击溃他的一把利刃
他只能看着阮言痛苦的活着,任赤淼花的毒一点一点侵蚀着阮言却又无能为力
他无比的想让阮言如大多人那般安然一生,可叶安欣的话语又如弦音般回荡在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许青云,阮言,绝对不可能安然的活着
“她,她才十八啊……”
他一下红了眼眶,他不敢想象,明明只是十八岁的年纪,她却要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到亡故之时亦不得善终……
许青云缓了缓思绪,调整了一下快要迸发而出的情绪,又问道:
“那么……这种花来自未知的枭族,那一个外族人又如何能得?”
叶安欣沉默片刻,笃定道:
“是叛徒”
“什么?叛徒?”许青云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愤怒
“也只有他们可以将赤淼带出”
“想摘得这种花但自己又没有事,自然是本族的人才可以做到”
“枭族,最擅用蛊虫,毒药只是其次,他们对于用毒一向不屑,肯定是野心勃勃,心术不正,但蛊术又并没有练到家的人,心生歹念之下便叛离了族群,摘走了几朵赤森”
“用以换来这天下的荣华富贵,声名显赫”
“一个族群还是太小,装不下这种人的狼子野心”
“蛊术,又是什么?”
“自然是育人,控人的术法,枭族炼制的蛊却又有些不同”
“不同?”
“枭族有有一种奇蛊,可让人借蛊还魂”
“借蛊还魂?”
“是指死了的人可以重生吗?”
“对,不过是借别人的身体养自己的灵魂,起初它被说成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蛊,可后来人们慢慢发现不对了,因为被救的人会慢慢的变得极为不同”
“先是能救濒死重伤的人,让人奇迹般的活下来,再往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中,蛊虫慢慢啃食原身的灵魂,最后蛊成型吞掉原身最后一点灵魂后,想要重生的人便可取而代之”
“也算另一种意义的起死回生吧”
“以他人灵魂为祭换死人复生……”
“有些……离谱了……你确定这是真的?”
许青云被情绪所压的极彽的嗓音在不断的颤抖,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超脱于世俗之外的势力,又怎么相信李时逸那撕可能有这种令人胆寒的东西
叶安欣合上眼眸,再一次轻抿了一口茶水:“你自行理解”
“那……阮言没有被下这种蛊吧?”
“没有,只是中毒了,我说过这是炼不到家的叛徒才会用的手段,练那种蛊他们没这个能力”
“那就好…那就好”
“那安欣姐懂得那么多,知道这些我从未听闻过的事情,那赤淼毒就算没有解决之法,也有缓解之法吧?”
“……不知道”
“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
“那便只能等死?!”
“嗯”
许青云低头沉默半晌,他的精神几近崩溃
“赤淼……”
他声音轻颤,他不敢想,如果李时逸背后的靠山无可撼动,那么他自己又该如何扳倒?
他双手紧拽着衣袖,可惜此时的愤怒却无处宣泄
他无奈叹气,心想:倒不如……倒不如就此作罢,再不管这些闲事了,安安稳稳让阮言度过剩下的日子
可……李撕又怎会就此罢休?阮言又怎会就此甘心?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们!
他终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心中愤然,却不得不忍
叶安欣看了许青云一眼,沉默良久,开口问道
“好像你们也从没向我介绍过身份”
叶安欣神情又变得冷漠
她站起身来慢慢凑近许青云,她的呼吸很平稳,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许青云被这突如的质问惊住,以至于本来就发红的双眼又添了几分优虑
是啊,事态都发展至此,旁人又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他们只是普通人……
“我……”许青云看着慢慢凑近的身影,心中的大石好似越来越沉
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的
再者,眼前之人是值得信任的,亦有救命之恩在身,怎么说也不该隐瞒的
叶安欣后撤一步,又一下变了态度,冰冷的双眸此刻又含着笑意了:“哈,逗你玩的,我并不那么在乎”
她不在乎!可是……
他站起身,挺直了腰板,内心纠结许久,却终是开口了:“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许青云,是将军许峰的……儿子”
“阮言,她全名阮言,是当地有名的富商,阮烛叶的女儿”
“我们现居于玄和城”
“我们是表亲”
当然,这层关系叶安欣还是晓得的
“哦,这样”叶安欣的表情比想像中平静太多了
面对叶安欣的态度,许青云皱了皱眉,不禁开口询问:“不惊讶吗?”
“对于我们的身份”
“你们是朝中哪层的权势,对于我来讲,都一样”
那冰冷的双眸又仿佛沉淀在了她脸上一般,随后叶安欣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便往门外走
许青云觉得那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表情
可叶安欣本该是这样吗?不,或许自己对她根本就只是一知半解,他自嘲一笑,笑自己根本看不透叶安欣
“还打算一直站在那吗?”
“啊?哦哦!”
两人离开卧房,阮言还是未醒,两人坐在阮言身旁,两面相对,却是无言了,他们就这样静等着阮言醒来
好在并不多时,阮言便醒了,她揉着太阳穴,沉默了一阵,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后开口询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觉得这只是眼睛的问题”
“嗯……”许青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顾及的太多了,害怕阮言无法接受,所幸不知该如何告知了
“确实不止眼睛,你还中毒了”叶安欣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话间又看了一眼许青云,冲他眨了眨眼后又继续说:“阮姑娘,划破你眼睛的利器含着毒,不过好在只是慢性毒,有得治,不过你也做好心理准备,若我寻不得良药,你的生命便不足一年”
“有…有得治?”许青云低声询问,眼神又诧异的看着叶安欣
刚刚不还说没得治吗?
但很快,许青云拔高音量大声说:“对!有得治!”
“不用担心的!”
阮言长呼一口气,不再做声回应,整个人像是瘫在椅上,她只是呆呆的抬头望着那已充斥着她眼睛的黑暗
一年……
在这过程中她想到了很多,爹和娘的笑容镌刻在她内心深处,那便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她总想看到什么,抓住什么,可眼底却是一片黑暗
最后,她带着哭腔大喊:“李时逸该死!他该死!”
“他当然该死!”许青云上前扶稳阮言
“可现在我们活着,养好身体,就能……”
“我如今还有何权?何势?”阮言近乎崩溃
许青云哑然,他知道阮言家中行商,可自从搬来玄和的第三年便不再行商了,转而过上了青霞悠闲的日子
阮烛叶虽不再行商又热衷旅行,可家中的财富都是积攒的颇深的,只是有财有势力却没什么实权,偏偏阮家又无一人为官,自是容易遭人惦记,府中忠良之人亦在那夜尽数死绝,剩下的那些,不过是只认钱的豺狼
而他的父亲又想让自己置身事外,所以始终都不肯帮忙,他虽是将军的儿子,却也没什么权势,可若是连他都放弃了阮言,那么阮言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如此消极,捡回了命也是白捡”叶安欣突然开口,虽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在对话中也略知一二了
“对啊……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有办法的”许青云紧抿着唇说道:“但好好活着才能谈希望”
“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可问题是我该怎样报仇?!有些事情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阮言彻底崩溃了,她趴倒在桌子上,心脏满含着绝望,她不再言语,就这样过了许久,她也不动半分,整个人仿若一具死尸
叶安欣拍了拍许青云的肩膀,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许青云看着阮言不禁叹了口气:“那天你家招人劫略,若我是个无情之人,我便不会出手阻止,可是呢?那仗义却不讨好的事情却让我做了,那场变故让我落的一身伤不说,还自此被人追杀
“我拼死拼活无半分好处,知晓贼人是谁却无证无据,他是三皇子啊,若是报官还要被人说谋反!
“你无力,我也无力,我深知其中的难处,可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要让那李时逸飞黄腾达吗?”
“我本可以是局外人,可我为什么要犯贱来参一脚呢?”
“你若振作不起来……才是真正的谈不上希望!”
很快,厅中变得静谧,无人再同阮言说话
好累,她真的变得好累,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老天竟这般待她?!为何世有不公,为何……为何有人却不知感恩?还如疯狗一般将人啃食殆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月亮也已高高挂起,皎洁的白光洒在林中,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显得格外浪漫
林中的风也似在千呼万唤着:夜已深了……
阮言就这样坐在厅中直至深夜,依然没有…没有任何声音再在她耳边响起,她笑意淡然,又在孤寂中沉沉睡去了……
她做了一梦,梦中她还是那个无忧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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