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室黑漆漆，连一点光源也没有。沈羲和一手扶墙摸索前进。
“你可知罪？”
像是从遥远天国传来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小的忏悔室里，声线雌雄莫辨，神圣而又庄严。
沈羲和沉默不答，还在身上搜寻着金沙。
她是一点罪恶没有，但都来忏悔室肯定要有什么可以忏悔的。
“你可知罪？”
沈羲和微微开口，沉稳而又迅速。
“我不该跟爸妈说睡了，实则还在看书。”
“我不该刷完牙还偷吃东西。”
“我不该偷懒还跟爸妈说练习了。”
嗯，都是些小事。
“……”
沉默后的天国声音似乎勃然大怒。
“胡言乱语！让我来展示你最真实的罪过吧！”
一幕幕的画面在沈羲和的脑海里浮现，迟迟没有定格。
金沙有点着急，乱溜乱转，它感受不到沈羲和情绪对哪段记忆有强烈的愧疚和罪恶。
金沙决定拿出最后的办法。
从最初开始。
*
“老祖怎么牵了个孩子？”
“你没听说吗，老祖前几日捡了个孩子回来。”
“老祖终于要收徒了吗？”
“不知道啊，暂时还没有消息”
这是在说她吗？
沈羲和内心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
沈羲和仰头，想去看这位牵着她，被唤作老祖的人。
是位面容冷漠疏离的女人。
这是带她去哪？
沈羲和左右缓慢看了半周。
她不认识这里。
老祖带着她走了很久，久到太阳落到半山，成了黄昏。
山顶，高耸入云，往边上一望，云朵铺满地，诱惑着人踩上一脚，体验失空坠落。
遮天蔽日般的绿荫！
这是她要找的树。
沈羲和不知怎么心底就冒出这个想法。
没有激动，没有惊奇，没有怨恨……没有一丝一点的情绪。
很平静，波澜不惊。
哦，就是这棵树。
老祖松开她的手，似乎别有用意。
沈羲和操控着这副小身躯上前，手放在树干，如同在梦里做过许多次的那样。
大树毫无反应。
沈羲和一拳砸在树干上。
大树依旧没有反应。
沈羲和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小小的拳头，没有一点的力量，打得轻飘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沈羲和实际上是感受不到大树的，不像在她脑海里的那样，可她就是认定是用一棵。如果非说有什么区别，青年和暮年的区别。
这棵树，全是生机。
老祖又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向下。
一直到大树的根部。
洞穴里，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像是准备为沈羲和准备的。
沈羲和看了看老祖。
老祖没有说话，沈羲和也没有说话。
沈羲和尝试开口，却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
她是个哑女，沈羲和想。
老祖松开了手。
沈羲和被树根吸引往前，她刚蹲下在树根边，一条细细弱弱的根须慢慢缠上她的手指，似乎亲昵地蹭了蹭。
沈羲和莫名感到安心。
老祖垂下眼眸，摘下青腰间的美玉，青绿中带着微微的淡紫。她向上随意一抛，成堆成堆的书籍从这美玉中散落一地。
等到美玉落下，它成了只有拇指大小的紫玉，稳稳当当停在书籍堆的最上方。
沈羲和眨眼，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但什么也没摸到。
她想摸到什么来着？她胸口没有东西的吧？
沈羲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只觉得记忆模模糊糊想不起什么。
老祖张手，紫玉飞到手心。她轻轻一挥袖，袖口拂过紫玉，一条红绳穿过中心。
老祖蹲下，把它戴到沈羲和的脖上，全程一言不发。
沈羲和低头看着戴在脖子上的紫玉，没什么感想，仿佛应该如此。
老祖留下一白瓷瓶离开。
沈羲和拿起白瓷瓶，瓶身照出她现在稚嫩的脸庞。她微微一愣，什么也没想，纯发呆。再回神，扭转瓶身，那面贴了个标签，辟谷丹。
辟谷，避开五谷。丹，药丸。辟谷丹，避开五谷的药丸。哦，跟营养液差不多。
营养液？
这是什么？
沈羲和刚准备思考，莫名困意席卷。她放弃思考营养液的问题，困意褪却。
像潮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羲和随手拿过一本书籍
书名《天道》。
书不厚，字不多，但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浩瀚星河，沈羲和看得很慢，有时候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就停下来和旁边的小根须玩耍。
她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了睡，睡了吃，吃了看，一本又一本的书籍被她消化。
可不管沈羲和再怎么理解，体内的灵力再怎么累积，她就是使用不出来。
小根须时不时会蜷缩在她的身侧，陪伴她。
不知从哪天起，老祖偶尔过来，会带沈羲和外出，让她到洞穴外稍微享受外面的空气，但也仅限不离开洞口三十尺。
一般这时，沈羲和站在洞口前发呆，神情寡淡，心平如潭。
两人便这么毫无交流地站立，更像是罚站。
再后来，不用老祖带领，沈羲和能也出洞口，不过依旧是范围限制。
某天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森林和泥土的清甜愈发明显。
沈羲和喜欢这种味道。
有声音？
她朝声音来源望去。
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哦，动物。这里偶尔见到几只未开智的动物很正常。
后面跟着的是……人？
在抓异兽？
与她无关。
沈羲和发呆，这种环境很适合舒适地放空。
炎烈石？
爆炸？
不行！
这可能会毁了这里！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的内心掀起波澜。
炎烈石，书籍中记载的，威力极大。若使用成功，可炸平整个山头，被其燃烧过的土地将寸草不生。
炎烈石在世上也就那么几颗。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羲和微微一动，紧接着大步冲向外面，无形的屏障挡住她，她向外冲破！
跃起的雪白团子，紧随的炎烈石。
沈羲和跳跃，伸手，用力一拽，将雪白团子抱入怀里，同时调动自身灵力将手里的石子用力向上击飞炎烈石。
她坠地，紧紧抱着雪白团子在地上滚了半周。
炎烈石在高空中炸出绚烂猛烈的火花！
速度之迅速，沈羲和来不及跑，只有蜷曲身子顺带护住怀中的雪白团子。
……
没有什么感觉？是结束了吗？
沈羲和抬头。
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她的身后织起防护的大网，时不时落下焦黑枯黄的枝叶。
在保护她……
沈羲和刚伸手，打算拨开枝叶，它灵性般知道沈羲和的想法，自主散开枝叶，让沈羲和看到外面的景象。
烈火在熊熊燃烧，只是发愣的时间，便迅速蔓延！
不行！
沈羲和感到沉重的胸闷，难过和悲伤的瞬涌让她喘不过气。
有人来吗？
这座山上的生物会被毁灭的！
沈羲和灵力爆发！
一声惊雷！倾盆大雨！
枝叶重新合拢，遮掩大雨。
沈羲和体力不支地瘫倒在地。
雪白团子压低身体，快速身子甩干毛上的雨水。
它要赶紧离开这里！
这个小人……它先在这待一会。
雪白团子小小一只，明明自己也是未成年的幼狐。
*
沈羲和再度醒来的时候已回洞穴内。她猛地站起，发疯似得向外跑去，临近洞口越不敢上前。
她有点不敢去看外面的景象。
……
焦土和灰烬，炎烈石的后果是这块土地再不会有生机。
沈羲和胸口涩得发慌，低头揉了揉眼，却瞥见洞口外边似乎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雪白团子。
她稍作犹豫，最后抱起幼狐回到洞穴内。
蒙着眼的幼狐？
它会醒来吗？
她什么也没有，也不能出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放在被窝里取暖
沈羲和只有祈祷幼狐自己醒，或者老祖这几天会过来。
前者实现了。
幼狐在她的怀中挣扎。
没办法，小床，小被，沈羲和自己总得睡觉。加上毛绒绒的手感在旁边，迷迷糊糊就抱上了。
人之常情。
“嗯？”沈羲和话一出，自己先愣在原地。
自己不是哑女来着吗？怎么突然可以说话了？
幼狐娇娇地“嘤嘤”开口。
沈羲和：“……”听不懂。
幼狐突然撒开了腿向外，没一会儿，似乎有点焉了吧唧地回来。
沈羲和了然。
它出不去了，现在可能有点沮丧着急？
她安抚摸摸幼狐的脑瓜。
“有我在。”
有她在也没用，她也出不去。
沈羲和想的和说的不一致，因为小人要安慰小狐。
小狐蹭了蹭沈羲和的手心。
老祖来人。
沈羲和有些惊喜，想展示自己能开口，却哽咽在喉。
为什么又说不出话？
她有点懵，脑袋空空。
小狐缩在沈羲和的身后，怯生生。它不是很能理解眼前的默剧。谁也不讲话，气氛很尴尬。
老祖先见到沈羲和，轻轻松气，再瞥到小白狐，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伸手，抓起小狐的后颈，小狐的四肢在半空中乱蹬。
她审视良久后放下。
小狐四肢还没碰到地方，“嗖”一下窜到沈羲和身后，露出三分之一张脸在腿边。
老祖没有像往常一样牵起沈羲和的手带她到外面，而是到树根边坐下，拿出龟壳。
在老祖周围小结界，沈羲和靠近不了，她抱着小狐，一脸认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又能说话了？这到底为什么？
她只能对着这只小狐狸说话吗？这只小狐狸有哪里特别的吗？
沈羲和上下左右盯着小狐。
小狐乖巧点头。
小人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老祖龟壳摆弄许久，不知得出什么结论，表情都严肃了几分。她离开前，又留下一堆书籍。
于是，一人一狐在洞穴里捧书过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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