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裹满绷带的伊洛琳，在某种程度上吓了奇犽一跳。
他这个年纪，已经继承了靡稽八岁时的鸡飞狗跳，为什么不是人憎狗厌？因为他长得可爱。
或许还有点别的原因，毕竟靡稽小时候也很可爱。
他总是能够无意识地让周遭的人对他产生臣服的心态，伊洛琳观测到这一点之后，觉得家里人都像妈妈，而奇犽不一样，他天生像爸爸。不是因为那头白色小刺猬一般的短发，而是偶尔露出来的姿态。
伊洛琳害怕席巴。因为他太高大，太伟岸，伊洛琳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这样一只手掌要代表的是安全感的话，需要多大的信任？她害怕席巴握住她，就像握住蝼蚁一样，眼眶发疼，难以克制去臆想，这一拳打下来她会有多疼。并非她不害怕基裘的癫狂，只是基裘向她证明了，她只是会喂毒药和抽鞭子而已，那鲜红色的高跟鞋底，长长的鞋跟，并不会踹上她的小腹。
而席巴因为见得少，没那么多相处，目前还处于戒备状态中。
毕竟席巴没能证明他暴怒的时候不会殴打家人，以儆效尤。他不生气，只是笑，那就更可怕。
不过本身抽鞭子这一点，伊洛琳是很介意的。
但她自己想清楚了，在这个家庭生活，被抽是免不了的。不是基裘来，也是伊尔迷来，而总有一天那个总是啰啰嗦嗦的二哥也会一边唠叨，一边冲她举起鞭子。
因为在这里，这是正常的。
那么伊洛琳就没必要介意大家都会遇到的事，说不准席巴也是被抽着长大的。
话归正题，奇犽是个有良心的小孩。作为伊洛琳的双胞胎哥哥，他暂且没有哥哥的风范，隔三岔五冒出来一个坏点子，不是背着管家干什么，就是背着大哥干什么，简而言之充满了冒险思想，通常下场也一般，就是被说两句。
大人们依旧觉得，小孩子嘛。
而作为长子，伊尔迷其实挺纵容奇犽的，可以口头教育，就绝不动手。这可把靡稽气坏了，大嘴巴子抽他不行吗？他等了很久诶！终于等了一个能和他一样的弟弟诶！
但是很可惜，不行，靡稽今天依旧是底层。
奇犽伸出手，小心翼翼戳一戳伊洛琳的手臂，他的妹妹正低垂着眼睫看他的动作。手指很轻，很小心，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引起一阵瘙痒似的疼痛。奇犽觉得不太对，他看过给自己准备的小鞭子，恶从心起抽了靡稽好几下，靡稽只是泛红了而已，那个时候，靡稽还气呼呼地解释：给你们小孩子用的当然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那伊洛琳为什么会是皮开肉绽的程度？
“因为我惹妈妈生气了。”
“……。”奇犽一张脸立刻皱了起来，他眼睛一眨就要哭，而他的妹妹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扁起来的嘴。捏一下，小鸭子。奇犽立刻get到了伊洛琳的意思，眼泪还在眼里，嘴巴却在笑：“那你还能去庭院里玩吗？”
伊洛琳摇摇头。
她要继续复习应对第二场考试。
抽空她还思考了一下自己之前四岁的时候在干嘛。也不过就是踩着板凳做饭而已，原来有钱人家的四岁是要念书。
“好吧……”
奇犽也蔫了，目送妹妹的身影远去。
伊洛琳一回到房间里，小家伙便汪汪奶叫着冲了过来，不停地扑着伊洛琳的脚，又嘤嘤嘤的叫着。它小小一团，肉乎乎圆滚滚的，伊洛琳盯着它一会儿，冬花急急过来把小狗抱起来，不断安抚，可小狗眼睛还是渴望，伸着脖子要伊洛琳。
“抱歉，大小姐，是我没看好……小猫。”
是的，她的狗，叫小猫。
伊洛琳摇摇头，终于伸出手摸了一下小猫，它湿漉漉的鼻头蹭着伊洛琳的手掌心，发出嗷呜的声音。
而伊洛琳很快收回手。
“上课吧。”
“是，大小姐。”
伊尔迷最近对奇犽的训练上心不少，而席巴则转移重心，打算在伊洛琳身上努努力。桀诺基本不参与教育环节，但是对于伊洛琳，他还挺有话要说的。
“那孩子其实很警惕。”
他每次都喜欢静悄悄地到来，那个叫冬花的小女仆，虽然并没有强大的能力，但也拥有一定的力量，所谓不擅长战斗仅仅只是对于揍敌客家而言，但她没发现。反而是伊洛琳，对视线感知敏锐，通常会在几秒钟之后就把头转过来，如果桀诺是隐匿状态，那么伊洛琳会一直盯着，如果伊洛琳发现是桀诺，她就会冲他友好地点点头，转回去自己做自己的事——如果别人没有打招呼或者让她打招呼的意思，她就会沉默。
对于长辈，伊洛琳似乎还有点天性在尊重。
“嗯……思维也很成熟，但是因为这份成熟，也被局限了。”
席巴很清楚。
那孩子敏锐地感知到他隐藏的强大？大概是这样，才会畏惧。奇犽现在可是半点不害怕。席巴确信自己对小孩还是完全收敛了气场的。
“不过这份畏惧强者而选择审视夺度的沉默，并不是坏事。”
揍敌客家真遇上什么搞不定的人，会认输是正常的，视情况而定也是合理的，那叫合理撤退不是逃跑，偶尔臣服一下强者也是必要的。
“唔，我倒是不觉得她对你是臣服。”
桀诺背着手，这把年纪，依旧神采奕奕：“她有一种看似不存在的底线，不太清楚，不过好像对你很警惕呢。我们家出了一个这样的小孩，你怎么想？”
“当初已经讨论过了。”
席巴瞥了一眼监视器，屏幕上，伊洛琳正盯着上课的老师看，她坐姿端正，双手摁在膝盖上，冬花站在她一侧，地上还有只昂首挺胸的小狗。席巴的唇角微微上扬：“只要确认她对家人无害，信任并且爱着这个家，就什么都不去改变。”
伊洛琳鼻子痒痒的。
谁在讨论她？监视器后面的人吗？
她觉得这家人确实是有点奇怪的，不自己来看，反而每天用监视器看，看了就觉得相见过，似乎就能代替平日里的沟通交流，并且每个人都习以为常。那她也就接受了，只要浴室和厕所没有就行。
心态真是关键呢。
没两天，伊洛琳就不需要继续换药了，拆下来绷带时，原本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又是两天过去，结痂脱落，就剩下一层淡粉色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不见。伊洛琳经常会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不同寻常，哪里能有一个做杀手也能合法纳税的国家？别说是纳税了，指甲自己变尖、这种肉都往外翻的伤口完全愈合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都没超过半个月。
继公主、有钱的杀手之后，伊洛琳想，原来自己还可能是钞能力和超能力双重持有者。
小猫每天都要被冬花洗一次澡，耳提面命不允许在房间里拉屎拉尿，房门太重，就在隔壁开了个小门，它从里头钻出去，在伊洛琳房间自带的小院子里，有个专门给它解决生理问题的小坑，回来冬花还要给它擦屁股。
因为小猫是能上床睡觉的。
伊洛琳看着对它淡淡的，实际上它屁股压在玩偶脸上，伊洛琳都只会让冬花把玩偶洗一遍，再拿过来，不会说它。
伊尔迷对它的态度就难以揣摩了。
明明是他自己拿回来的，有时候还会表现得挺不喜欢它的。
“你太惯着它了。”
“……。”
伊尔迷对小猫不好，总是拽他后腿和尾巴，伊洛琳知道这是他的新办法，因为每到这时候，她都不可能无视，伸手啪一下拍掉他的手掌，把小猫搂在怀里，露出点不高兴的表情来。伊尔迷很喜欢这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妹妹关注的办法，所以死不悔改，被打两下就当是妹妹的疼爱了。
“你最近进步得很快。”
他先做出了一个结论，再说后面的话：“妈妈孕晚期，我们不能去打扰她，一周探视一次就足够了。所以接下去的训练，我们要在后山进行哦。”
除了雷打不动的每日电击、毒抗、曲肢训练以外，剩下的训练基本都是针对伊洛琳的薄弱处，例如力量。定做的负重已经赶制中，伊洛琳会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负重，区别于其他人的。
虽然是第一次养女孩，但除了公主裙，伊尔迷很清楚还有别的能够给予的才对。
“奇犽也去吗？”
“嗯——你希望他去吗？”
伊尔迷蛮怀念那个会说讨厌你的伊洛琳的。现在的伊洛琳好像接受了更多现实，于是伊尔迷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成熟的小孩，挺有意思的，但他想被更多的依靠。
伊洛琳在思考。
她知道奇犽的训练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体系，所有都按照席巴的安排来，伊尔迷在其中也只能充当监管的作用，而自己是完全被伊尔迷训练，以后怎么样都是伊尔迷的成果，只要不失败，家人完全不会管。
这个情况下，要奇犽来吗。
答案当然是不。
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你希望吗？这是一句伊尔迷式拒绝。他清楚地知道，伊洛琳想清楚就会拒绝，她的性格如此。所以他的意思是不行。
迂回曲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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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语言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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