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工阁少主秦裴漪,断首而亡。
浮尘宗前任宗主流潇锦,力尽而亡。
羿月峰巧工阁代理阁主聘齐,破颅而亡。
伤亡人数:共三万五千九百一十五人。
卜星监先师雀霖铃,双目被融,于羿月峰养伤。
巧工阁阁主烛炎,身受重伤,于羿月峰养伤。
羿月峰峰主荆牧芜,身受重伤。
浮尘宗少主元止戈,接任宗主一职。
羿月峰上,平常绰绰有余的病房如今捉襟见肘,长廊上摆满了简陋的病床。
医师匆匆忙忙,空气中都是苦涩的药味,混着哀嚎。
房间里,雀霖铃摸索着爬起来,眼睛上缠了厚厚的绷带。
没了视力,她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很不适应。
没了眼睛,眼眶时间长了会塌下去,也会烂肉,医师只能做了双假眼,给她放进去。
“先师。”医师急忙扶住快跌倒的雀霖铃。
“您的眼睛受了伤,暂时还是不要活动了。”医师安慰着雀霖铃,将人带回到床上走着。
“等等,”雀霖铃攥住想离开的医师,“前方情况如何?牺牲了多少?”
“这……先师您先别激动,”医师为难道:“我只是一介小医师,您就别为难我了……”
“那你们峰主呢?他在哪?你能帮我叫他过来吗?”
“这我也——”小医师开口:“峰主,您来了。”
“荆牧芜?”雀霖铃无头苍蝇似的望向四面八方。
“峰主,先师她情绪有点激动……”
“我来吧。”熟悉但没有生气的声音出现,一只冷的像死人的手扶住雀霖铃。
医师道谢着,去看下一个病人了。
“裴漪呢?”雀霖铃拽住荆牧芜的袖子。
手中的袖子触感有些怪异,黏糊糊的,好像沁了浆。
失去了视力,嗅觉敏锐起来,浓烈的血腥气呛的雀霖铃鼻子发酸。
“……”
“你说话呀!?”雀霖铃心里没底了,“他怎么样了现在?”
雀霖铃只当荆牧芜斩杀了太多血肉恶物,染了一身的血气。
“……”荆牧芜一言不发。
“荆牧芜!你说话!裴漪呢!”雀霖铃的心落到谷地。
“……”
“对不起。”
荆牧芜的声音沙哑的根本听不出来是他。
雀霖铃愣住。
“你什么意思?”她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荆牧芜你什么意思?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或许……或许不是她想象的……
“……对不起。”
雀霖铃猛的一推。
荆牧芜踉跄了几步,站在那里。
一片寂静弥漫在两人中间。
雀霖铃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抱歉……”
雀霖铃哑声道。
荆牧芜愣愣的摇摇头,突然意识到雀霖铃现在看不见了。
“……我没事……”他开口。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雀霖铃何其聪明,在荆牧芜说话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只不过她想自欺欺人罢了。
身为峰主,无论荆牧芜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无权指责。
她何尝不也是罪人。
没了眼睛,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干涩的疼。
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了。
一个医师推开门,看到里面凝固的氛围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你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雀霖铃有气无力的说。
“……是。”
明知雀霖铃看不见,荆牧芜还是行了一礼离开。
医师开口道:“峰主,烛阁主醒了。”
“……我知道了。”
隔着门,雀霖铃听到荆牧芜的声音。
平静的像潭死水,再激不起任何波澜。
荆牧芜的脚步声很沉,像铅划在地上,渐渐远去。
烛炎好像突然老了好几百岁,坐起在床上,望着窗外。
听到荆牧芜的脚步声也没回头。
医师带上门离开了。
荆牧芜的手臂上一片红,匆匆缠上的绷带被血染透。
他走到烛炎床前,看着烛炎。
“……对不起……”他说。
烛炎没回头,看着窗外。
“……我担待不起。”
荆牧芜的脸上惨白,嘴唇白的不像活人。
胳膊上的裂口胡乱缠上绷带,整罐子的药倒下去,让他那四处漏风,千疮百孔的身体暂时能活着。
伤口崩裂,衣服没有换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红色凝固,黑的骇人。
“……”荆牧芜没说话,看着烛炎。
忽然捞起衣摆,眼看着就要跪下去。
一个杯子兀的飞过去,直冲荆牧芜膝盖。
清脆的声音,杯子碰到膑骨,碎在地上,散了一地的碎瓷。
荆牧芜的膝盖立马流下两行红色,混在衣服上。
烛炎扭头看着荆牧芜:“事已至此,什么都没有必要了。”
烛炎的声音老了很多。
在秦裴漪师父的身份前,他是西洲洲主,是整个西洲的掌权人。
荆牧芜的选择,他没有理由指责,也没有理由怨恨。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洲主必须把仙门的利益放在个人私情前,必要时需要毫不犹豫的牺牲私情,才不至于辜负四洲的爱戴。
他只是个旁观者。
连为幺儿收尸都做不到。
“……”荆牧芜不做声。
长久的沉默,连空气都压抑的像浆水。
“荆峰主,”烛炎开口,压抑着情绪:“你走吧。”
“……”荆牧芜不动。
烛炎抬头看着他。
瓷器摔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桌子上的所有瓷器都碎在地上。
“出、去。”烛炎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荆牧芜。
药效在退去。
五脏六腑都在疼。
口中漫上血腥气,荆牧芜抿紧嘴将血咽下去。
“……是。”
荆牧芜转身。
药效退了。
关上门的瞬间,荆牧芜眼前一黑,兀的弯腰呕出血。
“峰主!来人呀!”
路过的医师惊恐的奔过来扶住他。
荆牧芜支撑不住身体,膝盖一软倒下去。
乎尔池。
墙壁裂开蜘蛛网般的纹路,哗啦哗啦的碎片砸下来。
男人滑下来,后背渗出的血在墙上画出红柱。
胸骨全碎了,内脏碎成肉泥从口中吐出来,脊骨断开,下半身失去行动力。
男人瘫在地上,抬头看过去。
那张脸上没有一点笑,阴恻恻的看着他。
“……尊上……”骤为以手为足朝男人爬起来,攥上男人的衣角。
长生鬼物那逆天的恢复力让他新长出来的内脏挤压着破碎的内脏,嘴里不断涌出混着碎肉的血泥。
男人低头看他,黑发垂下来,半张脸笼在阴影中。
血肉藤蔓破地而出,箍住骤为的身体,禁锢住所有行动。
男人蹲下身,伸手箍住骤为的脸。
“我要杀了你。”
骤为看着那双眼睛。
黑色的。
是秦裴漪。
威压瞬间朝骤为压下来,原本还负隅顽抗的手臂骨瞬间折断,以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反折向上。
骤为这才明白蝣粟从前对他是多么温和。
“你去给聘齐陪葬吧。”秦裴漪看着骤为像条人彘一样趴在地上。
“畜生。”
脖子上的手猛的收紧。
呼吸被阻断,骤为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
“蝣粟养的畜生东西,”秦裴漪低头看着骤为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人应该拥有的温度,“陪葬都嫌脏。”
“咳——”骤为的脸显出紫,忽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以为……自己……能好到那里去……”
秦裴漪嗤笑一声,收紧手掌:“死到临头,嘴倒是硬。”
骤为呕出一口血,吐到秦裴漪手臂上。
脖子处的力道突然僵了一下。
“好生狼狈呀。”脖子的手松开,朝上去摸骤为的脸。
骤为猛的抬头看过去。
红瞳弯起,笑眯眯的看着他。
“尊……尊上?”
“原来,你还记得呀,”蝣粟的手捏住骤为下巴,“我以为你忘了呢。”
“……不敢。”骤为移开视线。
“不敢?”蝣粟捏着骤为脸,让他看着自己,“那你为什么没有我的命令,就去杀了聘齐呢?”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太温柔了,”蝣粟的笑温柔的能拧出水:“以至于你分不清大小王了?”
咔嚓一声,骤为的下巴被硬生生捏碎了。
“你杀了聘齐,”蝣粟脸上的笑沉下去,“让他的怨念深重。”
“现在的他根本融合不了。”
长刀推开镰刀的攻势,顺着转到镰刀身后,猛的朝脊柱砍过去。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带着血线的脖子,止住所有行动,缓缓收紧。
“不自量力。”蝣粟轻蔑的说。
秦裴漪恨恨瞪着蝣粟。
他原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还有睁开眼的时候,面前还站着蝣粟。
几乎在看到蝣粟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拿起旁边的镰刀劈过去。
“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蝣粟掐着秦裴漪的脖子说。
“你有病吧?”秦裴漪也顾不上思考自己为啥还活着,听到蝣粟那跟自己一样的声带就烦,开口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放开我!早晚杀了——”
蝣粟气极反笑。
秦裴漪眼前一花。
再清晰后,就看到了个老熟人。
“尊上。”骤为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聘齐的死相还刻在他脑海里,几乎是瞬间,他抬脚就猛的踹上骤为。
骤为跟受得了重击似的,砸到墙上。
跟摊烂肉泥一样滑下来,朝他爬过来,拽住他的衣服。
秦裴漪这才看到自己的身子。
年轻,衣服只单纯的红。
还有……
跟之前长生锁完全一样的感觉。
他看向骤为的眼睛。
里面倒映出他年轻的样子。
“……尊上……”骤为喊他。
蝣粟……
他现在……
在蝣粟的身体里。
心念一动,血肉藤蔓果然破地而出,箍住骤为的身体,禁锢住他的所有行动。
秦裴漪蹲下身,伸手箍住骤为的脸,看到了对方瞳孔中的自己。
明明很像自己,却让他一阵反胃。
“我要杀了你。”他说。
下一秒,骤为手臂折断,跟人彘一样。
“你去给聘齐陪葬吧。”秦裴漪开口,“畜生。”
收紧手掌。
“蝣粟养的畜生东西,”秦裴漪低头看着骤为,“陪葬都嫌脏。”
骤为忽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以为……自己……能好到那里去……”
“死到临头,嘴倒是硬。”他说。
骤为呕出一口血,吐到他手臂上。
下一秒,巨大的拉扯力,天地旋转。
睁开眼,蝣粟掐着他的脖子。
看到他睁开眼了,蝣粟脸上裂出笑。
“看到了吗?”他歪头看着他,“秦裴漪,执迷不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咳……畜生……”
蝣粟笑的更开心了。
“怎么?这个结果,你不满意吗?”
“我的分刀。”红瞳看着他,“你,就是我呀。”
“……”
长久的沉默。
“滚!”秦裴漪怒道。
“恶心!谁稀罕你的身份!脏东西。”
蝣粟没有生气,轻笑一声:“哎呀,果然如我所料。”
蝣粟突然转手,一掌拍断秦裴漪的肩胛骨,拖着他的衣领像拖破袋子一样行走。
“腌臜东西!天地不容的怪物!恶鬼……”
一路上,秦裴漪嘴里的骂声就没停过,蝣粟也不制止,任由秦裴漪骂,拖着他走着。
走了很久很久,蝣粟突然松手。
秦裴漪猛的一下磕在地上,额角破开,血流如注。
面前是一条河,安安静静的流动着。
蝣粟拽着秦裴漪的头发,拉起他的脸,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在河中倒映出的容貌。
“欢迎回来,我的,半身。”
忘川水浸湿秦裴漪的袖子,他看到忘川上映出的自己的样子。
一双红瞳无比鲜明。
“越俎代庖,”蝣粟捏着骤为的脸,贴近他,“你胆子不小呀。”
怨念深重,根本融不了。
分刀跟本体之间的联系已经开始弱了,一日无法融合,就会加剧分裂。
就怕重蹈覆辙。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没想到,偏偏死了个聘齐。
麻烦。
骤为抬头看着蝣粟。
“自己爬去血涂阵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蝣粟跟扔废物一样扔下骤为。
“是……”
骤为撑着身子,长命鬼物的恢复力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一点,新生的骨头将碎骨挤进新内脏中,凌迟般的痛苦。
他强撑着站起来,向蝣粟行了一礼。
蝣粟从出山时就对于分刀融合一事很看重,如今却是被他毁了一半。
骤为转身离开。
门口守着俩侍卫,见骤为出来行礼。
骤为犹豫了一下,开口:“看好尊上。”
“这……”
没等侍卫说话,骤为便离开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但命令已下,只能照做。
房间里突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蝣粟躺倒在地,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你就是我的半身,是我分裂一半神魂的产物,”蝣粟掐着秦裴漪的脖子,“没有我就没有你,没有你我仍然还是我。”
“咳咳——”秦裴漪喘不上气,抬头看着蝣粟,兀的抬手掐住蝣粟的脖子。
“你闭嘴!”
蝣粟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只不过当了几年凡人,你还真当自己就是个凡人了?”
“你知道秦氏是为什么被灭吗?”蝣粟忽的笑起来:“我指使乎尔池干的。”
“你就是杀死你母亲的凶手,”蝣粟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她就是到死都不知道,她保下来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呀。”
蝣粟突然低下头,盯着秦裴漪。
“而是蝣粟。”
“你闭嘴!你闭嘴!”秦裴漪眼眶通红,突然拔下发簪刺向蝣粟。
一下子就刺进大半部分。
痛感一比一的反抗到秦裴漪的身上。
他伤蝣粟就是在伤自己。
“没用哟,”蝣粟抬手夺下发簪,伸手掐着秦裴漪脖子:“你杀不了我的,你杀不了自己的,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怪物。”
“呸!”秦裴漪啐出血沫,
“谁跟你是一体!你这个疯子!”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蝣粟扯着秦裴漪的头发,“秦裴漪早死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蝣粟笑起来:“不死心呀?”
房间里的动静平息下去,侍卫心惊胆战的朝里头看。
红色身影踉跄的从里面摔出来,脸上全是血,头发散乱着,跌跌撞撞的朝外边跑。
侍卫迈步向前,战战兢兢的用刀鞘拦住人。
红衣猛的扭头,死死瞪着他们。
侍卫心里叫苦不迭。
就现在这个眼神,他们真的不知道现在清醒的是谁。
“滚!”红衣人咬牙切齿的说。
“您不能离开这里,尊上。”侍卫哆嗦着道。
“你敢拦我!”红衣人拂袖,脸上震怒。
俩侍卫瞬间跪下来:“秦——秦先生!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求您网开一面绕了我们吧!”
红衣突然顿住。
侍卫低着头,看到了视野中出现一片猩红。
光亮被笼罩,蛇一样的冰冷。
“你在跟谁求饶呢?”语气温柔的让人恍惚。
侍卫刹那顿在那里。
“嗯?”一只手伸出,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说话。”
“尊——尊上!”那人抖的像筛糠。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啊!尊上饶——”
肉刺从他身体内部刺出来。
他的眼睛还睁着,惊恐的瞪着。
尸体软塌塌的倒地,红色弥漫开。
红衣人猛的一哆嗦,如梦初醒一样,呆愣愣的低头看着脚下的尸体。
“你……”秦裴漪开口:“你杀了他!”
“是呢,”蝣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要为他报仇吗?”
“你——你这个疯子!畜生!”
“骂来骂去,只有这么单薄的几个词吗?”
“草菅人命的恶鬼!”
蝣粟嗤笑一声。
“不差这一条。”
“疯子!恶鬼!畜生!”
“你好吵呀。”蝣粟突然道。
红衣人抬手,凝出镰刀,勾住另一个侍卫的脖子。
“你——”秦裴漪气结。
蝣粟轻笑一声:“刚才不还是骂得挺欢吗?”
红衣顿了下。
下一秒突然动起来。
一把匕首凝出,抵在脖子处,猛的一划。
淅淅沥沥的红色。
告诉真相后。
秦裴漪:……
蝣粟:……
秦裴漪:我****——
蝣粟:(正在搜索)零帧起手怎么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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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融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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