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迟来的坦诚与双向的怯懦
导演一声“收工”,所有人都看似忙碌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实则眼神都在偷偷瞄着刚拍完吻戏的两位主角。
只见徐青抱着件染血的白大褂,独自靠在民国医院布景冰凉的墙角发呆,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戏里回过神。
“发什么呆?”安少宇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卸完妆的清爽水汽。他伸手径直拿走了徐青手上的白大褂,指尖却不经意地擦过他微凉的手腕肌肤,“快还给服装老师吧,人家还等着下班呢!”
皮肤接触时,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徐青立刻别开脸,感觉耳尖的血液都在奔涌:“没...没想什么。”他有些不敢看安少宇的眼睛,怕里面映出自己此刻无处遁形的狼狈。
这是进组后的第二场吻戏了,但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大宇他没有再说“入戏”之类的,戳他心窝子的话。
是不是代表着......
安少宇却没打算放过他,反而俯身凑得更近,带着点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温热的气息拂过徐青的耳廓:“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吻戏?”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像羽毛搔刮一般。
今天导演一讲戏,安少宇就知道昨日那些家伙都干了什么,不过...他还挺喜欢的。最近总是被这人撩拨起的情绪,正好都借着这场戏还给了他。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道具墙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疏离都碾碎。那触感,那味道,像烙印一样刻在神经末梢。
“谁想那个!”徐青下意识地嘴硬反驳,转过头就看见大宇的眼睛在暮色四合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像一滴未干的墨,点在他的心尖上。
“那想什么?”安少宇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收工了,一起回去吃点宵夜?”其实今日的戏也让他认清了一件事,就是这辈子恐怕很难从这个怂货嘴里听见自己想要的话,这么多年都包容了他,这次...也再包容他一次吧!
最后一次了......
他要是还怂,那就...算了吧......
“好...”徐青有些飘飘然的跟了上去。
剧组安排的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安少宇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熟悉而清冽的雪松木香扑面而来。
徐青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个味道......
“随便坐。”安少宇径直走向小冰箱,拿出两罐冰啤酒。转身时,视线不经意扫过靠墙的边柜,上面一个憨态可掬、绒毛有些旧了的加菲猫玩偶静静蹲坐着——那是前年徐青寄给他的生日礼物,萝卜的同款玩偶。
徐青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玩偶上,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带剧组来了?
安少宇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动作顿了顿,泡沫“嗤”地一声涌出些许。他没有看徐青,目光落在那个萝卜玩偶上,声音低沉:“剧组不好带猫来,只能带着玩偶...想萝卜的时候看看。”他意有所指,将一罐冰凉的啤酒塞进徐青手里,指尖短暂相触,两人都像被冰了一下。
徐青握着啤酒罐,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热流。
想萝卜...还是想...他?
安少宇看着徐青不断闪动的眼神和紧绷的面部表情,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声音也染上了一丝酒意的低沉,下定决心的道:“其实...今天拍完吻戏,我脑子里也乱糟糟的,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个吻,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
“比如...什么?”徐青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屏住呼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比如...”安少宇的目光落在徐青空荡荡的手指上,“你当年偷偷塞进我衣服口袋里的那枚戒指。”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眼神有些飘忽,“我当年一直以为...是哪个道具师放错了,或者是哪个粉丝送的。直到......”他顿了顿,视线对上徐青骤然紧缩的瞳孔,“直到我们从宿舍搬出来,你让我帮你收拾行李,我在你的速写本上看到了无数页反复描绘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环草图......”原来那不是巧合,是他笨拙又隐秘的心意。
徐青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金属罐身硌得掌心生疼,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埋葬。
“还有...”安少宇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破碎的颤抖,“你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不敢再看徐青的眼睛,目光落在虚空一点,“我每天都去你家楼下等...像个傻子一样。就想亲口告诉你,我不怕,我不怕被你拖累,不怕你的阴晴不定...我就想陪着你。”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可每次抬头,看到你那扇永远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就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那段被隔绝在外的日子,是他心底最深的无力与痛楚。
徐青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安少宇泛红的眼眶里。那里面翻涌的痛楚和委屈,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筑起的围墙,伤他如此之深。
“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安少宇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长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光,“所以...我也逼着自己放下。像个没事人一样工作、生活。直到...”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徐青,眼底是再也无法掩饰的脆弱,“直到听说你接了这部戏,亲自做监制,我才发现...”他自嘲地笑了笑,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他爹的徐青,谁让你又来招惹我的!让我连假装放下...都做不到。”这伪装,其实早在重逢的瞬间就土崩瓦解。
徐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窒息,喉头像堵着滚烫的硬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眼神痛苦地锁在对面的安少宇身上。
“说话啊!”安少宇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他胸膛剧烈起伏,眼圈泛红,死死盯着徐青紧闭的唇,仿佛要用目光撬开它。
“我......”徐青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刚一出口就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的痛楚压过心底翻江倒海的酸涩。
“你对着记者,对着粉丝不是挺能说吗?妙语连珠,什么都往外秃噜!”安少宇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诮又悲凉的弧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怎么到我这儿,就成哑巴了?啊?”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向徐青。
徐青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那笑容里浸满了疲惫和无力:“我当年说得还不够多吗?”他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人,看到了那些喧嚣舞台上言不由衷、却又被过度解读的瞬间。
“可...可那都是做节目的时候!”安少宇的声音陡然拔尖,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冲破眼眶的束缚,倔强地滑落,“你有私下正式的跟我说过什么吗?啊?”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眼神里是破碎的期待和深不见底的委屈,“那些真心话,哪怕一句...你有放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对我说过吗?”
“是你说要做朋友的......”徐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辩解,他微微别开脸,不敢再看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
“做朋友?”安少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嗤笑,“那你有真正要跟我做朋友吗?”他再次逼近,气息几乎喷在徐青脸上,“你对待我像是对待一个普通朋友吗?是你!”他伸手指着徐青的胸口,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是你把我引到这样一条,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的死胡同里的!是你!是你用那些模棱两可的关心、那些超越界限的依赖引诱我的!现在你怎么能说抽身就抽身,像丢掉一件旧衣服一样,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条路上?”他的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愤和心碎。
“可我要的不仅仅是朋友!”巨大的痛苦和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冲垮了徐青最后的防线,他几乎是嘶吼出来,额角青筋暴起,眼眶瞬间赤红,“我要的是你的爱情!是能并肩同行、相濡以沫的伴侣一样的爱情!你懂不懂!”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吼完,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微微摇晃。
“那你当年让我滚。”安少宇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脆弱。他低下头,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地板上,“我以为...以为你早就不要我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了徐青的心。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徐青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切和懊悔。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了他自己,他猛地僵住,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当年...那个风雨飘摇、自己跌入谷底、满身狼狈的时刻...那个被他用最冰冷、最决绝的语气吼出的“滚”字......
原来,它从未消失,一直像毒刺般深埋在安少宇的心底,也在此刻狠狠扎回了自己心上。一阵尖锐到无法呼吸的绞痛瞬间攫住了他,比刚才更甚百倍。
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当年...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跟我在一起...会耽误我?”
安少宇猛地坐回了对面的沙发上,眼神染上浓重的自嘲:“呵!耽误你?”他灌了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心口的灼烧,“徐青,我他妈怕的是耽误你吗?”他的声音带着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却又在下一秒颓然泄气,变得沙哑低沉,“我怕的是...怕你好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又被我这份...说不清楚、也理不明白的感情...给拖垮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坦诚,“那些年,我总想着‘为你好’,离你远点,别成为你的负担...现在想想,不过就是两个胆小鬼在互相推拒罢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徐青心上。
他以为推开安少宇是保护,却不知对方也怀着同样的“牺牲”心态!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胆小鬼?”
“对,胆小鬼!”安少宇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又沉重地剖开自己的心,“我能陪你吃苦,陪你熬过最难的坎儿,但我不能...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拉扯,你的托举。我怕我接不住,我怕我成了你锦绣前程上的绊脚石!”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的自卑和恐惧,终于在此刻血淋淋地摊开。
徐青如遭重击,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想起自己破产时推开安少宇的决绝,想起自己好转后不敢靠近的怯懦...原来他们兜兜转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牺牲”,却把对方推得更远。
巨大的荒谬感和心痛席卷了他,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抓住安少宇的手,声音破碎:“那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他盯着安少宇的眼睛,带着同样沉重的自嘲,“我那时想的是...等我站起来了,我能给你最好的,我能托举你!但我不能...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吃苦!不能让你看到我狼狈不堪、一无所有的样子!我不能!”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尽苦涩,“所以,我们...真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互相凝视着,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是震惊、痛苦、懊悔、自嘲......
还是迟来的、拨云见日般的了悟。
原来当年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竟是那样的苍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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