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锈,透过工作室百叶窗的缝隙,在林砚辞的 drafting table 上织出斜斜的金线。苏晚星站在玻璃门前,望着男人俯身修改图纸的背影,他的白衬衫被晨光染成蜜色,后颈碎发下隐约可见一道旧疤,像道被岁月磨平的折痕。
“进来吧。”他没有回头,却精准捕捉到玻璃上的人影,“桌上有温热的黑咖啡。”
工作室充满冷硬的工业风:水泥墙面挂着各地废墟的航拍照片,金属架上陈列着用废钢筋焊成的微型建筑模型,最显眼的是中央展台上的剧场3D模型——破碎的穹顶被透明亚克力替代,内部悬浮着用光纤制成的“星光”。
“膝盖怎么样?”林砚辞转身时,手里拿着个雕花檀木盒,“昨晚急诊处理过,但需要专业康复评估。”
苏晚星解开纱布,膝盖伤口已结痂,淡粉色疤痕在晨光中像片将融的雪。林砚辞戴上白手套,指尖按在她膝盖骨边缘,触感像建筑师丈量砖石的棱角:“旧伤处理过吗?用的是传统固定还是……”
“妈妈用醋泡过的纱布。”她忽然开口,盯着他腕间的怀表,“她说这样能让骨头记住形状。”
男人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复杂:“你母亲……是芭蕾老师?”
“是天才舞者。”苏晚星摸出背包里的手绘本,封面天鹅的翅膀被雨水洇过,“直到她变成‘疯子’和‘骗子’。”
林砚辞接过绘本,翻到某页时呼吸一滞——泛黄的纸页上,天鹅的足尖旁画着剧场穹顶的结构图,角落用红笔写着:此处承重不足,危险。与他父亲手稿里的批注如出一辙。
“周芸。”他念出扉页的签名,声音轻得像怕惊醒尘埃,“我父亲常提起这个名字。”
窗外忽然掠过鸽群,翅膀拍打声惊破沉默。苏晚星猛地抬头,看见男人从檀木盒里取出个金属护膝——它的结构像微缩的钢结构建筑,关节处嵌着柔韧的碳纤维,内侧垫着薄荷色的记忆棉。
“定制款。”他帮她戴上,指腹擦过她小腿肚的肌肉线条,“用了抗震支架的缓冲原理,负重时会自动分散压力。”
护膝贴合膝盖的瞬间,苏晚星感到一阵清凉渗透皮肤。她试着踮脚,金属部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舞台幕布升起的信号。林砚辞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她昨晚跳舞的慢动作视频:“你的旋转轴偏移15度,因为旧伤导致股四头肌发力不均。”
“你拍了我?”她后退半步,后腰抵在 drafting table 边缘。
“是监控。”他放大画面,她的足尖在积水里划出的弧线旁,叠加着蓝色的力学分析线,“剧场里有我安装的临时监测设备。”
苏晚星忽然注意到他耳后泛红,像建筑图纸被茶水洇湿的边角。记忆闪回昨夜的废墟,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还有那个险些失控的拥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护膝边缘,她闻到淡淡雪松味,与他风衣上的气息重叠。
“试试这个。”林砚辞递来一副骨传导耳机,“白噪音混音,有雨水、晨光、人群低语的频段。”
她戴上耳机,瞬间被细密的雨声包裹。当足尖再次点地时,膝盖的疼痛被薄荷凉感冲淡,混着耳机里的“自然白噪音”,竟有了种悬浮在云端的错觉。林砚辞绕到她身后,调整她的肩颈角度:“想象你的脊椎是承重柱,每一节都在向上生长。”
“像建筑一样?”她的声音在耳机里嗡嗡作响。
“建筑是凝固的舞蹈。”他的声音贴着她后颈落下,“而舞蹈……是流动的建筑。”
工作室的挂钟敲了十下。苏晚星在连续完成三个 pirouette(单足旋转)后停下,发现护膝内侧的传感器正在发光——绿色代表正常负重,红色警示过载。此刻它像颗温柔的心脏,规律地跳动着绿光。
“下午有场行业讲座。”林砚辞转身整理图纸,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的烧伤疤痕,“关于废墟修复中的情感承载。”
“你要我去?”她摘下耳机,发尾沾着他的雪松香水味。
“需要舞者的视角。”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牛皮纸上印着“恒远建筑”的logo,“以及,你或许该看看这个。”
苏晚星拆开信封,里面是叠旧报纸:十年前剧场坍塌事故,建筑师林明远涉嫌偷工减料被捕。照片里的男人戴着眼镜,笑容温和,与眼前的林砚辞有七分相似。报纸右下角是母亲周芸的照片,她穿着天鹅裙,眼神里有苏晚星从未见过的愤怒与悲痛。
“你父亲……和我妈妈?”她的声音发颤。
“他们都死于那场事故。”林砚辞的指尖按在照片上,“只是一个在废墟下,一个在废墟上。”
窗外突然阴云密布,第一滴雨点砸在玻璃上。苏晚星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腕:“去剧场……找天鹅的眼睛。”此刻她终于明白,母亲说的不是舞台道具,而是藏在废墟里的真相。
“我妈妈的手绘本里,有你父亲画的结构图。”她将绘本推过桌面,“还有,她总去你工作室地址的那家旧书店。”
林砚辞翻开怀表,内侧照片里的年轻男人抱着图纸站在旧书店门前,背景是正在装修的剧场,脚手架上挂着“天鹅湖”的横幅。苏晚星认出母亲的身影在二楼窗口,手里抱着本《天鹅之死》,阳光正从她身后照来,给书页镶了道金边。
“他们在合作。”两人同时开口。
雨声渐急,像十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暴雨。苏晚星忽然感到膝盖的护膝在震动,低头看见传感器泛起红光——不是因为负重,而是因为心跳过速。林砚辞的手指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像座在风暴中亮起灯的灯塔。
“下午的讲座。”他没有移开手,“在旧书店遗址。”
她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有和她一样的破碎,也有同样倔强的光。十年前的暴雨或许曾浇灭过什么,但此刻,在这间充满图纸与模型的工作室里,两簇小火苗正在废墟上悄悄重逢。
“我需要换条裙子。”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有破茧的勇气,“黑色的,带足尖鞋的那种。”
林砚辞笑了,从衣架上取下件黑色风衣披在她肩头:“穿这个。”他的拇指擦过她耳后碎发,“带着天鹅的翅膀,也带着建筑的棱角。”
当两人并肩走向暴雨时,苏晚星听见护膝里的传感器发出轻微的“滴”声——绿光重新亮起,像新生的星子。她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注定无法被时光抚平,但或许可以像钢结构接纳藤蔓那样,让疼痛成为生长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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