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瑶轻轻摇头，抬手摸了摸肚子，低声道“不算大事，是奴与蕊姨娘，皆诊出了喜脉。”虽然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这也确实是喜事儿，糊弄老爷足够了。
“果真？”果不其然，何春当即两步近前，情难自制的想要去摸文瑶的肚子，却又近乡情怯的没敢摸，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拿了药回来的赵姨娘见此，扫了眼文瑶，主动道：“蕊姨娘也诊出了喜脉，姑爷也该去看看蕊姨娘才是。”
显然，姑爷这会儿是没心情去给二少爷送药了，不如戳去蕊姨娘那儿，也免得妨碍她们说事儿。
闻言，何春笑容一僵，又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了这些人对自己的隔阂。但他还是识趣的点头，对文瑶说：“我过几日再来看你。”然后就走了。
景府、何宅，离开的何春，嘴里不停的念叨这两个词，直到进入后花园，快走到后罩房时，才冷哼一声，停下念叨。
明日十七，他就能回府学了。等着，他明天就去寻冰人，为荣画师做媒：就不信了，自己置办房子、掏钱娶妻，最后还能成为外人！
想是这么想的，但真等他进了蕊姨娘的屋，那种思绪被带着走的感觉又来了！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不少小要求，在差点答应留宿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后罩房。
不得不说，蕊姨娘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手段是真的厉害，总能不知不觉的引导人的想法。得亏他们不是敌人，否则，想到这里，何春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
他回了正屋等着妻子回来，没成想等到天亮，都不见妻子。只有竹青匆匆回来，带来妻子让他回府学，无须忧虑家里的话。
想到昨晚文瑶的神情，何春紧皱眉头，哪还不知道这是又出事了？但妻子有言在先，他也只能暂时放下疑虑，先回府学了。
令何春没想到的是，府学竟光明正大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是太子动手了！
正月初八，各地屏障建好，太子抽出手后，立刻派兵将皇宫、各大衙门、重臣宗室、高门大户的府邸等，围了起来。
当晚，太子举办宫宴，挨个给成年皇嗣赐婚，责令他们尽快完婚不说。便是未成年的皇嗣，也都订下了婚约，只待成年完婚。
初九，便召集重臣、宗室开了小朝会。会上先皇被迫禅位给太子，但因人妖边境之事，太子先即位处理国事，登基大典并封后大典押后举行。
之后，从初九上午一直商议到十四晚上，才算是将诸事梳理清楚。待十五大朝会上，太子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连下二十多道旨意时，太子已是新皇之事才被公之于众。
大朝会解散后，这件事联同那二十多道旨意，被疯传各地。想来，文瑶昨日就是收到这条消息，妻子又不在，才会神情凝重的来寻赵姨娘。
想到这里，又听着夫子详细解释，太子即位后下发的每道旨意，何春的心思难得集中起来：几乎每道旨意，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
头十三道圣旨，是给皇嗣们各自赐婚、封王、赐封地，许建诸侯国的旨意——每个诸侯国，都涉及到了大量文武官吏的官职变动。
从十四到十九道圣旨，则是抽调各地人力物力财力支援人妖边境、往人妖边境调兵遣将、安插官吏的明令行文——同样涉及到大量文武官吏的职位变动。
而第二十到二十二道圣旨，才是真正涉及到所有百姓的旨意：开恩科、征兵徭役、加税！恩科暂且不提，后两者一出，可谓哀鸿遍野，处处皆是嚎哭之声。
便是课室内在坐的诸位，就算自己有功名在身，不需要服徭役，又有谁没有亲眷？尤其这次征兵，是强制执行，可不管你出身如何，都得老老实实的上战场！
夫子见学子们情绪低落，便宽慰诸人：“人妖之战事关人族生死存亡，莫说渊国，诸国皆是全力以赴。青国更是传来消息，言青国陛下御驾亲征，大军昨日就出了都城。相较而言，我们渊国已得诸国厚待了。”
人都是需要对比的，听到这里，诸人心情才略微振奋了些。待夫子将通过岁考，可晋升至增广生的名额一报，气氛登时好转不少。
听到名单上有自己，何春便收拾了下东西，并其他晋升的同窗们一起，随着夫子先去登记了信息，才进了玄班。
玄班的廪饩银是二两半，但需要按月完成一些任务：祭天祈雨、为大军送行、助农耕种等。最多的，还是些写对联、提匾额，整理、抄录书籍等事。
反正比起黄班的附生们，玄班的增广生们拿那些廪饩银是半点不心虚的，甚至认为这点儿银子都不够他们为此损耗的纸笔钱。
不过何春并不这么认为：对于家境贫寒，又没甚名气，无有技艺能够赚钱养家的穷书生而言，这至少比抄书赚钱多了。
只是，等他下课去了灵韵画室，发现来这里学画的画童陡然少了近四成，剩余的画童还有一多半是画室养的孤儿时，才明白这点银子，是真不算什么！
“何止画童？便是画师都走了近八成！还包括我们自己养的画师们。”刘管事唉声叹气的说，“朝廷昨天早上下发公文，要抽调了城隍庙所属学室大部分人，赶赴人妖边境，下午就把人都带走了。
否则昨晚上画室里也不会有大夫，还不是怕来带人的衙役与画师们起了冲突么。真是，就欺负我们老庙祝不在，若不然～～”说到这里，刘管事自己就沉默了。
片刻后，打起精神的刘管事才道：“荣画师暂且别来画室了，去城隍庙吧。朝廷还抽调了不少修行者，那些修行者都被安排到了城隍庙里。
我估计指定有不少修行者，想在临走前，拿到一副灵画，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荣画师去了，想必能生意兴隆。”
何春点头，却没走，而是先问了一句：“我妻弟情况可好？昨晚怎么不见她们回家？”他是真有点担心几人，怕她们遇到事情。
“还妻弟呢？”刘管事看着不明所以的何春，不禁摇头，好心提醒道：“太子登基，景选侍有膝下一儿一女，必为娘娘。荣画师，您说到时候这景娘娘，能看上您这个穷酸秀才做妹夫么？”
“就因为这个？您也太悲观了些。”何春并非觉得刘管事的话没道理，而是对他来说，这门婚事断不断都行。再说，“我又不会一直都是秀才。”
“您说的也是，”刘管事想想荣画师的年纪，也颇为认同这话。何春这才与刘管事告别，去了城隍庙。
一如刘管事所言，画单是真不少，且不止是自己，他还看见了不少同窗，也都趁机来赚了一笔快钱。
因着这笔大单，何春忙活了四五天，才抽出空来，去了小院儿：几天不来，屋里屋外都落了些灰尘，来打扫卫生。
每天下工就来等，一连等了几天，才终于等到何春的徐牙婆，赶紧上前叫住开门的何春：“荣画师，荣画师，您等等。”
嗯？他转身看见徐牙婆，才恍然想起初七那日，徐牙婆也在。那日，自己接到府学召集令匆匆走了，也不知道徐牙婆看没看见？应是看见了吧？何春不确定的想。
“荣画师，”徐牙婆没在意何春的犹疑，急急问道：“您确定好妻子人选了吗？妾呢？您要纳妾吗？”
何春被问懵了，赶紧打断对方的话：“徐夫人，你等等。”左右看了看，拉着徐牙婆进了院子，才问对方：“不知徐夫人这是？”
“诶～”徐牙婆叹了口气，稳住情绪，自我反省道：“是我急躁了。”这才看向何春，解释情况：“朝廷征兵，你知道吧？抽丁抽的比之前打仗都狠！而且，不光征兵，还有徭役。”
何春点头，有些明白徐牙婆的来意了。果然，“我来是想将家中侄女，说与荣画师，不要求聘金、也不需要婚仪，只要登记户籍即可，越快越好！”她是真的很急。
登记户籍？他回想了一下夫子讲解的征兵制度，彻底明白了。不过，“不是可以交钱代役吗？一人也只二两银子吧，应该不算多？”他迟疑的说。
徐牙婆被这话气的差点破口大骂，又强行忍住：二两银子还不多？她一个月若没有客人额外打赏，也才赚三两银子！而这已经算是高薪了。
但她家里人口多，吃穿用度一月也落不下什么，积蓄连自家兵役都应付不了，更别说亲友家的了。
好在，何春没再纠结这事儿，转而道：“我这段的时间都在城隍庙给人画画，还没来得及去寻冰人。只是不知徐夫人的侄女，是什么情况？”
听到何春还没成婚，徐牙婆顿时松了口气，道：“荣画师，我给你说的是我家大哥的二女儿小筝，今年十五岁。
她原先是摊贩，身形是黑瘦干巴了点，但五官长得十分出众，而且也很能干，做饭浣衣、挑水劈柴样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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