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队，你下班了哈，明天见。”
男人点了点头，带上头盔，骑上摩托，和驻守的几个同事挥了挥手。天黑得彻底，男人——廖景凡，开着远光灯探路，路上下起朦胧的小雨，可视范围不超过一百米，只能开得慢之又慢。
忽然，他眨眨眼，总觉得在稀疏的路灯下，看到了一团黑影，一下一下地抽噎着。作为一名无神论者，三更半夜，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一女子路边哭泣——嗯，廖景凡表示，他还能接受。
他把车停在旁边，远光灯照亮女孩的脸。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浑身被雨淋湿，扎的马尾拧成一团，扎在肩上。还好是个人样。他定睛一看，女孩身上湿透了的白色校服，那胸口的校徽，绣着一朵兰花——兰德附高的标志。
想起本案的受害者，他挑了挑眉，蹲下身。“小妹妹，怎么了？我送你回家？”说着又觉得像诱拐贩子，从胸袋中取出警察证。
女孩幽幽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粘腻着扭曲，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但当她看见男人的证件，忽地像抓紧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如同使尽了全身气力。
“带我走！求你了……我不想死！”说着，眼泪如同失禁般肆意流淌，那雨水与泪水竟已在她面上分不清了。
廖景凡皱了皱眉，拉着女孩上车。女孩在后座死死抱住他，不知道方才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摩托在无人的夜色中飞驰，周围万籁俱寂，只听得见她忍耐呜咽的声音。离警局还有一段时间，廖景凡开口，“小姑娘，你叫什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能相信你吗？”
他轻笑，“都上了我的车了，证也看了，我是坏人现在就把你扔河边自生自灭了。”
听到“河边”二字，她细微颤抖了一下，“好，我……相信你……你不好，把我扔水……里……”
“我叫……徐智……兰德附高……高三生……”
作为交换，他回道：“我是廖景凡，是一名警察。”
一路无言，车最终停在了H市警局。
她跟在廖景凡后面，抓着他夹克衫的下段，怯生生地走。
夜深了，大厅的灯只留了两盏。她把头埋在他的脊背，战栗着。他回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
他和值班的同事打个招呼，走进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想了想今天能留下的是谁，问道：“江锦？女生公寓还有水吗？你带她去洗洗换身衣服。”
江锦站起来，“热水应该还有吧？”她过来，看了看躲在廖景凡背后的女孩，又对成了落汤鸡的廖景凡一顿嘲讽，“呦，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撑伞啊。”
他摸了摸后脑勺，“谁懂这鬼天气，刚接到报警时还没下雨，到了没多久就开始倾盆大雨了。现场还有兄弟**守着呢。我本想先睡一觉，昨天刚办完一起连环杀人案，又来一起，头还晕着。”
“就你忙。”江锦笑着，牵女孩的手，和声和气地对徐智说道，“小妹妹，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徐智垂眸，又回头看了一眼廖景凡，他随即答应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转身，缓缓随江锦走了。
江锦送她进宿舍浴室，给了她件自己的衣物，“干净的，送你了。”还有几件一次性内衣，“你先将就一下。”她指了指挂在右墙上的，“这是吹风机，你洗完头可以用这个吹，不过功率不太大。”
江锦调下水温，打开水龙头。可徐智一见水就退到十万八千里外，惊慌失措地瞪着水滴的落下。
“怎么了？”
“不要，不要水！不要！……”她靠着墙壁蹲下，膝盖遮住了面容。
“啊？那我给你几条毛巾，你擦擦？”
她含泪点点头。
真是怪，江锦想着，走回局内。廖景凡刚去宿舍洗了洗，换了身衣服出来，正拿毛巾拭头发上的水，见江锦，问道：“她怎么样？”
“不太好？很怕水来着。你从哪捡来的学生，别是知法犯罪，我现在给你关里头。”
他放下毛巾，托了托下巴，“很怕水？”
江锦走回了岗位，“是啊，我刚开了个水龙头，她就飞出去了。”
他严肃了脸，江锦看他这副模样，也收起了打趣的主意。“江锦，她可能是这起案件唯一目击证人，待会儿她出来，我们一起问问她。”说着，又开始擦头发。
“行，又加班了。”江锦点点头。
审讯未成年女性，无论是嫌疑人还是证人，都要求有女警员在场。
同时因为未成年，必须要联系其监护人。江锦拨打了她的唯一监护人——父亲的电话多次，均无人接听。事出紧急，只能待会再走程序了。
等徐智出来，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她穿上了江锦的T恤，还算合身。她低着头，发尾还有些湿。她坐在审讯室里，江锦和廖景凡坐在她的对面。
单向玻璃窗后是还在值班的几个警员，负责记录。
“说一下你的名字，年龄，身份证号，居住地……”江锦例行公事。
“徐智……至于居住地，我住在三江巷11号。”
“你说你是兰德附高高三生，你是走读吗？”廖景凡问。
“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而且家也近，我爸不让我住校。”
“几点下晚自习，回去要多久？”
她不由自主地扣了扣手指，“十点半下晚自习，我是走路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吧……”
“你有路过临江废弃工厂吗？”
她开始揪自己的大腿，“我回去，一定，会走过那里……”
“你有发现什么吗？”
“水，没有！没有！”她开始坐不住，踉跄着后退，靠着审讯室的墙，才勉强站稳。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脸。
“审讯结束！”廖景凡见状不对，“江锦，你带她去休息一下。”
“好。”江锦搀扶着徐智出去。
廖景凡走到玻璃后，“小孙，调查一下她的身份，看看与她说的是否属实。还有，从兰德附高到三江巷，你们探探，做个精密地图，就算是再怎么荒无人烟的小道我也要看到。”
“好的，廖队！”
“辛苦你们了。”他点点头。
他去向休息室，江锦恰好从里面出来，叹了口气，“我估计是问不了了，前面还好好的，谈起案发现场就……那样。先别问了，明天带她去刘老师那里吧。”
“行。”
“那她今晚？”
“回她家？”
“我刚听她说，她父亲酗酒，不是睡就是打人，她不敢回去。”
“可以申请暂批宿舍吗？”
“宿舍那里，不合规矩啊。她现在是疑似证人，可以申请酒店什么的，可是要派人24小时监督观察，咱们所最近警力实在不足。”
“先问问她吧。”
廖景凡走进休息室。小姑娘经过安抚后稍微好了一点。她抬起头，那双哭了又哭的红眼睛，望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廖……景凡，我能住你家吗？”
廖景凡瞪大了眼，“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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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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