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缪绡正垂眸看着他,面色平静,那眼神仿佛能容纳他所有的狼狈与不安。
空气凝固了。
梦里横亘的十年陌生感此刻被两人肌肤相贴的亲密灼烧殆尽,像蚂蚁一样在身体接触的地方撕咬着......
靖合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贪婪地用目光吸吮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她笑了,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的眉骨,描摹着他微蹙的眉心。
许久的沉默......
无声的、粘稠的渴望......
她微微侧首,乌黑如瀑的长发滑落肩头,又被她纤长的手指随意拢到耳后,露出一段白皙得晃眼的脖颈。
她成熟了很多,这成熟是十年前那个脆弱女孩身上不曾有的。
“真好......”
靖合的声音哑得厉害,
“像做梦一样......”
他目光炽热地锁住她,低喃着、恍惚着,
指腹无比珍重地抚上她温软的侧脸,熟悉的触感,他轻轻摩挲着。
缪绡的指尖在他眉骨上微微一滞,带着安抚的力道:
“我看你刚才倒像是在梦里,一直睡不安稳。”
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睫毛。
靖合更深地将脸埋进她柔软温热的小腹,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蹭着那柔软的弧度,发出满足的喟叹:
“是啊......梦到很多人、很多事......”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
“也梦到你了......”
那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熨帖着她的肌肤。
缪绡抚着他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还梦到齐远了,”
靖合抬起头,笑眼惺忪,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她腰间画着圈,
“要不是做梦,我还真想不起他来。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缪绡眼底的笑意真切地晕染开:
“男大十八变。他可一直记着仇呢,说你是个负恩忘义的渣男,”
她的语气带着点纵容的调侃,指尖却报复性地轻轻揪了下他的耳朵尖,
“大忙人,你还真把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靖合失笑,顺势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揉捏:
“变化实在太大了呀......谁能联想到嘛~”
缪绡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他可也在这呢,一会儿让他听见,又该跳脚说你渣男了。”
“让他说去~小屁孩。”
靖合撇撇嘴,语气却亲昵,拇指在她掌心暧昧地画着圈。
缪绡被他挠得掌心发痒,忍不住蜷缩手指,眼波流转:
“你还笑他?他酒量可比你好多了。”
靖合顿时语塞。记忆也回笼——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着了,这影视城所在的城市办历史文化节,市长大晚上不睡觉亲自来视察,作为当地有名的“文化象征”,他们这“文艺工作者”们自然是要作陪的。
结果几杯酒下肚,他就人事不省了。
巧的是,缪绡和况瑾也在这里拍戏。
“酒量差有什么不好?”
靖合理直气壮,手臂收紧,将她更紧地圈向自己,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大人就没有酒量差的权利吗?”
他抬起头,无赖地望着她,
“如果每次‘不小心’喝醉,都能像这样在你怀里醒来,那我宁愿一辈子都这么差的酒量。”
缪绡被他惹得笑了,连带着他枕靠的小腹也微微起伏。
“你就是不喝醉,我就不会来看你了吗?”
靖合歪头:
“真的?”
缪绡心虚:
“今晚......大概......不会......”
靖合手臂收得更紧,
“那我不依!”
鼻尖一个劲儿蹭着,像只大型犬。
“我今晚......很忙的嘛~”
缪绡声音有些发软,试图挣脱一点距离,却被他抱得更紧。
“忙着和谁在一起喝酒?嗯?齐远小朋友?”
靖合的手指沿着她的脊椎缓缓下滑。
“没有和谁喝酒。”
缪绡按住他作乱的手,无奈坦白,声音带着点喘息,嗔怪道:
“本来想去看场电影的,难得清闲,票都提前好久买好了的。”
“看谁的电影?”
靖合追问,被按住的手反客为主,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你的。”
缪绡答得干脆,目光坦荡地迎视着他。
靖合的心像被滚烫的糖浆包裹,马上就要变成冰糖葫芦心。
他执起两人紧扣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闭上眼,满足的叹息:
“我人都在你怀里了......还不够你看?”
他睁开眼,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更何况那个片子闷得很,我怕你看着看着,心思又飞到别处去了......满脑子都想着什么齐远啊、弟弟啊......这种养老题材好无聊的~你一定不会感兴趣。”
语气带着点委屈的控诉。
缪绡的指尖在他紧扣的指缝里轻轻搔刮: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感兴趣?再者说,即使我对电影本身不感兴趣,我对你为什么接这部电影可是很感兴趣。”
“不是说以后都不拍这类题材了吗?怎么又主动要拍?”
靖合眼神一暗,重新闭上眼,仿佛在汲取她身上的暖意,指腹在她手背上流连摩挲。
“是啊......为什么呢......”
他低语着,像在诱惑她靠近。
“我拍之前偶然去了一个养老院。那里是个高档的养老中心,但里边的老人大多无儿无女,也有很多人连伴侣都没有。”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和他们同吃同住。起初还有人好奇地跟我搭话。但更多的人,是将我视为不存在一样的不在乎,他们只是长久地沉默。大概......对我这种‘闯入者’也提不起兴趣,不指望我能带来什么本就不属于他们的热闹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寂寞,
“他们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发呆。坐在轮椅上,对着院子发呆,躺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出太阳了,对着草坪发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缪绡以为他要沉溺在这片无边的寂寞里。
就在她准备用指尖唤醒他时,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她身下传来,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
“那个时候......我就想......”
他深吸一口气,
“想知道......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遇到我们之前......是不是也像他们那样,只能透过三楼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外面的世界呢?”
“看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落,看树一寸一寸徒劳地伸向天空,看邻院的孩子追逐嬉闹的笑声像风一样飘进来又飘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永远隔着一层玻璃的阳光和自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的绡绡......”
“你是不是......也曾那样......寂寞到绝望呢?”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呜咽。
缪绡的身体僵住了,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掌心传来一点温热的湿意——是他的泪。
冰冷的消毒水味、寂静得可怕的白色长廊、窗外永远隔着一层玻璃的四季、身体里日夜不休的隐痛、舅舅和保姆日复一日的漠然眼神......还有那刻在骨髓里、无法言说的、旷日持久的寂寞......
靖合......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粘稠的空气中纠缠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靖合率先开口:
“演王爷爷的陈老师接这部剧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没有多少时间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
他顿了顿,
“但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庆幸。”
“庆幸自己还好好活着,还有力气去抱你,还能做一些来不及做的事......”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像要确认她的存在。
她不再摩挲,而是用力回握他紧扣的手指,另一只手穿过他的发间,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的小腹。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你接了这部剧后......变得不一样了。”
靖合微微撑起一点身体,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胸口:
“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吗?”
“怎么会......”
缪绡轻轻摇头,指尖划过他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锁骨,
“以前你都是把自己藏得好好的,现在倒学会......把心掏出来给人看了。”
靖合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嫌弃我?”
“还是......吃醋了?”
缪绡的指尖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温热,心尖一颤:
“怎么会......我昨晚刚看了你的节目呢。看得津津有味~”
靖合装作不悦:
"是为了看我......还是为了看那个......齐远小朋友?"
“你呀......”
缪绡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无奈轻笑。
“我也是会吃醋的啊!”
靖合宣告主权般,猛地抬头在她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缪绡轻哼一声,身体微颤:
“当然是为了你才看!”
“再说,他下期就不去了,我可是很期待下一期呢。”
靖合露出一个“糟糕”的表情,鼻尖蹭着她的颈窝:
“那怎么办呀~下期我也去不成了呀~”
“嗯?”
缪绡被他蹭得发痒,微微后仰,却被他的手臂牢牢禁锢。
“去欧洲,参加电影节喽~”
靖合的声音闷闷的,听着有些不悦,唇瓣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颈侧的一颗痣。
缪绡微微蹙眉,语气带着娇嗔的失落:
“那我的期待落空了呀~要怎么办才好呀?电影也看不了,节目也看不了,哪里都看不到我的靖哥哥了~”
靖合被她娇软的语气撩得心头发烫,学着她的调子:
“是呀~怎么办呀~”
手掌在她腰后不安分地游移。
缪绡眼波流转,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湿热的唇贴近他的耳廓,
“那要不......我替你去?”
靖合猛地抬头,两人鼻尖相碰:
“嗯?”
灼热的气息交融。
缪绡的唇勾起一个摄人心魄的弧度,气息拂过他的唇瓣:
“我说......我替你去~上节目。”
靖合笑了,惊喜和某种更深的情愫翻涌着:
“那......该我守着电视......期待学姐了?”
他低笑,声音带着磁性的诱惑,
“学姐当真?”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唇瓣。
“那当然~我可不骗靖哥哥。”
缪绡张口,贝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指尖。
“你真好~”
靖合撒娇地蹭着,身体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
缪绡顺势俯下身,她的唇离他的唇只有毫厘,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那......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
靖合立刻闭上眼睛,长睫微颤,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唇角勾起邪气的弧度:
“嗯~学姐想要什么都行。我身无长物,只剩下一颗......爱着学姐的少男心......和这具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了~”
他故意放慢语速,那“学姐”二字被他念得缠绵悱恻,
“学姐~请你尽情地亲我吧~”
“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亲多久......就亲多久......”
缪绡被他直白的话语激得浑身发烫,
“真的?......不许反抗哦~”
靖合依旧闭着眼,喉结滚动,唇角的笑意更深:
“求之不得~”
“那......”
缪绡坏笑,
“那就不放过靖哥哥了~”
她缓缓地、磨人地低下头,唇像锁定了一株鲜艳的花,慢慢覆压下来。
靖合没有避开,反而急切地微微仰起下巴,主动迎上。
他眯起眼睛,唇角是心甘情愿的沉沦和春光迷醉的弧度。
暧昧的、滚烫的、**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汹涌澎湃,瞬间蒸发了所有距离。
靖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感受到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唇上的微痒,嗅到她身上清冽又诱人的体香。
梦里那失控的绝望和悔恨,此刻被催化成一种更原始、更猛烈的渴望,烧得他理智全无。
她的鼻尖蹭过他的鼻尖,温软湿润的唇瓣即将落下,覆盖他的所有感官——
“靖哥!靖哥!你在里面吗?靖哥别睡啦!急事!”
拍门声和呼喊声残忍地在门外响起,粗暴地浇灭了房间里刚刚点燃的、脆弱而滚烫的暧昧。
是小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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