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发扎起来了,耳边那缕碎发还是松松垂着,戴着纯白色的医用口罩,看起来比平时更安静些。
靖合几乎以为自己是想她想到发癔症了。
他不信邪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目光却死死锁在那人身上。
“嘟——嘟——”
“喂?靖哥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软,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倒是可爱。
靖合眼睁睁看着那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几乎在同一刻举起了手机贴在耳边。
“靖哥哥?”
仿佛是察觉了空气中那道异样的目光,缪绡抬起头,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间辗转。然后,毫无预兆地,四目相接。
空气凝固了。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靖合挂了电话。
缪绡像认罪的小鹿,一步步乖乖朝他走来。
“我去?大姐你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插人队吧?”
身后有人站出来抱怨。
靖合也没搭理,伸手一拽,直接拉着她离开了队伍。
“我草?□□队你就要打人啊?什么□□?”
那男生震惊得下巴都掉了,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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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靖合一路什么也没说,气场压得低低的,一副气得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缪绡不敢吭声,小小一只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任他抓着自己的袖口。
走着走着,靖合的步子越跨越大,她一个没跟上,脚下一绊,踉跄着差点栽出去,靖合忙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些,待她站稳了才舍不得似的松开手。
四下无人,这里是学校后墙根下的一片空地。
他看着她,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靖哥哥......”
缪绡率先开口,小声试探。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试探性地晃了晃。
靖合终于开口,语气像个怨妇:
“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我?”
说完,他再也矜持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手臂收得死紧。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是不是不想见我了?还是你这次回来是要去见别人?怕我撞见,才躲着我?”
“嗯?”
尾音拖得长长的,既像是撒娇,又像是委屈的控诉。
缪绡在他怀里挣了挣,急着解释:
“没有那回事......”
“是我前一阵子不小心感冒了,还挺严重的,不想传染给你,所以就没想着告诉你。”
她委屈着说。
靖合一听,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早忘了缪绡还有撒谎的前科,连忙哄道:
“傻瓜。”
他捧起她的脸,作势威胁:
“感冒了也要亲!”
缪绡赶紧摇头,闷闷的声音从口罩里传来,倒让靖合更把持不住了:
“不可以!”
“那亲额头。”
靖合不死心。
缪绡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于是,靖合低下头,很认真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接着,那吻又顺理成章地滑落眉心,最后,带着点狡黠的试探,轻轻落在了她小巧的耳垂上。
这一吻落下,缪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彻底瘫软在他怀里,软乎乎地趴着。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直到缪绡难受地咳了两下,靖合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饿了?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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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在宠妻这件事上,靖合对金钱的概念大概只停留在“大富翁游戏”的层面。
他挑了一家贵得足以让贫困大学生望而却步、上班族捂着钱包掂量再三、本地人见了绕道走的私厨餐厅。
缪绡看着满桌子菜:
“靖哥哥,我们其实不用吃这么贵的......我感冒了,再贵的菜也尝不出味道。多浪费呀......”
靖合却不以为意,夹起一筷子嫩绿的菜心放进她碟子里:
“这里人少,你不是爱清静吗?”
的确是够安静——
这种店还没倒闭大概全靠靖合这种冤大头。
他又给她盛了碗粥:
“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封闭拍摄吗?”
缪绡叹了口气,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不要提了......拍了没几场,制片人和导演就一起进去了。”
靖合眉毛都没动一下,似是习以为常:
“黄赌毒,哪一样啊?”
缪绡:
“哪一样都沾了......”
靖合淡淡地感叹:
“那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他又说:
“现在进去也好,总比片子拍完了再进去强。最近那边又气候反常,你一个人去那么偏的地方,我还真不放心呢。”
缪绡用勺子尖戳着碗底,轻轻点头:
“是很反常,不然也不会感冒了。”
靖合立刻追问:
“吃药了吗?好点了没有?”
缪绡声音低下去:
“没呢,一直没见好。来之前好几天就病了,一直盼着临回来前能好起来,结果还越来越严重了。唉......”
靖合听完,心底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丝小小的雀跃——她原来是怕亲不到自己,才会这么苦恼。
唉,他的傻绡绡。
缪绡顿了顿,又接着说:
“上飞机前,我还想......既然好不起来,那这次回来干脆就不要来见你了。毕竟我这次只待一两天就又要走了。”
靖合挑眉:
“去哪里?这么急吗?”
缪绡:
“也是去跟组,这次倒是不远,在唐城。”
靖合不免有些担心:
“你怎么这么多戏约?一部接一部,不累吗?是不是缺钱了啊?”
缪绡摇摇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我作品不多的,参与的也少,偏偏这几个月都挤在一起了。这部其实也不是我写的,是我舅舅的戏,他看我没课了,干脆就让我跟着他一起进组。”
靖合:
“你舅舅?”
缪绡点点头:
“你应该也知道的吧,我舅舅叫施侨。上专业课的时候老师总是提他。”
靖合确实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缪绡是施侨的私生女,外界也一直这么传,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而缪绡竟也毫不在意,从不辩解。
缪绡接着说:
“不过这片子才刚筹备呢。我舅舅他们就是这样,快开机了才临时组队,演员啊、美术啊,什么都没定呢,每次还一拍就是大半年。”
她的手越过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轻轻握住了对面靖合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靖哥哥,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来试镜吗?”
靖合差点以为自己听不懂中国话。
缪绡......求自己......去试镜?
缪绡......求自己......去施侨那里试镜?
这和一个幼儿园延毕还考倒数第一的孩子刚出家门就被清华招生办的老师握着手声泪俱下地恳求“求求你了请你务必来我们清华读书”有什么区别?
靖合的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
几秒后,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绡绡,你怎么还......这样求我去试镜?这种级别的试镜怎么会轮到我?施侨老师的作品是能写进教科书的,我怎么可能够得上?”
而且,靖合其实看过施侨不少作品。施侨主业是编剧,极少亲自执导,更多时候是和一个叫程双林的导演搭档。那位程导是搞摄影出身,镜头感出色,但一直不太会搞剧情,所以两人算是半绑定状态,一部接一部地合作下来。
而施侨一向只写现实题材的剧本,风格克制,题材沉重。因此,合作的演员也从不走流量路线,多是些五十开外、艺术造诣极高的中老年科班演员。
这种剧组,怎么看怎么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吧,完全是弱智小孩的涂鸦和卢浮宫美术馆展览的差距啊。
缪绡却摇摇头,认真地说:
“不是的,这一部很不一样。我也是看了剧本才突发奇想,觉得你特别合适。不过他们正在为选角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呢。我想去试试看,如果有机会,希望你也能去试镜。拍这种片子,比拍那些更容易出头,而且,”
她轻拍了下他的手背,
“能跟他们合作,可比我这个半吊子指挥你强太多了。他们都很认真,你会学到很多的。”
靖合对“早早出头”倒没太大的执念,事业上他虽然也算努力,但总归不算激进。
他更担心的是缪绡夹在中间为难,毕竟外界传她和施侨关系不算太好:
“那......你帮我投个简历试试看也行。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委屈自己,我们只是试一试。”
缪绡笑了,眼睛弯弯的:
“靖哥哥肯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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