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缪绡在酒店套房醒来,身边的位置又已经空了。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想起昨夜自己提的分房睡,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
她不忘正事,简单洗漱后,来到前台。
“您好,我想再开一间房。”
前台小姐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
“非常抱歉,缪小姐,酒店今天已经满房了。”
缪绡有些错愕:
“满房?可是......昨天不是还有一整层的空房吗?”
前台小姐仍是面带微笑:
“今天早上全都预定出去了呢。”
“一整层......全都订出去了?”
“是的呢,非常抱歉。”
前台小姐躬身。
缪绡只好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间,正遇上准时上班的金医生。金医生跟着她一起吃了早饭,见她一直心神不宁,几次将粥送到嘴边又放下,便问她什么缘由,她一五一十和金医生说了。
一旁正在整理药箱的助理听了,忍不住插话:
“该不会是靖先生怕您真搬出去,自己把那一层都订下来了吧?我看刚才前台那位能言善辩得很,倒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能言善辩......
缪绡闻言,顿时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靖合该不会......真跑去找那些日本演员交流日语了吧?!
“渡边君的口技真是好呢!”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靖合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开始靠近组里几个日本的小演员们,缪绡顿时眼前发黑。
以靖合那靠小黄书学来的连半桶水都算不上的日语水平,再加上他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以及在这种事情上几乎为负的情商和眼力见......万一他真在片场、在那些严谨的staff面前脱口而出什么不得了的话,那这部电影、他的声誉,不就全都完蛋啦!!!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仿佛已经看到明日的新闻头条在向自己招手。她匆匆换了身衣服,只胡乱塞了几口,便拉起金医生,心急火燎地赶往片场。
片场今日拍的是内景的一场聚餐戏。况瑾当时为了追求真实感,直接向朋友借了这套闲置的别墅,道具组便在几个空房间里临时搭建了不同场景,好几场重要的室内戏都安排在这里拍摄。
金医生的车刚停到别墅门口,一阵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缪绡赶忙降下车窗,还没找到靖合的身影,就已经被眼尖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之后的场面堪比《釜山行》,众人都一股脑儿围了上来。
靖合远远就看到金医生的车过来,便也跟过去。
缪绡刚推开车门——
“绡绡老师!您可算回来了!道具组那边说今早上和蛋糕店订的慕斯颜色不对,偏粉了一点,可蛋糕店坚持说色卡就是这个色,您看这......”
刚走过来的靖合:?
“缪老师,翻译老师说是今天拉肚子了来不了,临时顶替的这位有些专业术语不太确定,这句台词您看......”
靖合:??
“缪导,这个长镜头的最终走位,摄像说还是想最后听听您的意见再定......”
靖合:???
“绡绡姐!这送盒饭的只给了一次性筷子,我从小就用不惯那两根棍儿,我只会用勺子!我问后勤了,后勤说今天订的就是没配勺子,你看这......”
靖合:????????
全世界的问题都吻了上来,靖合只觉得被围起来快看不见的缪绡此刻被一群叽叽喳喳小朋友缠住的幼儿园大班老师。
弱小,可怜,又无助......
金医生也下了车,看到缪绡被这七嘴八舌地围攻着,又观察到她已然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连忙想要上前解围。
就在这时,靖合迅速拨开面前人群,强势地插到她们身前。
“好啦好啦,一个个来。”
他目光扫过众人,紧皱着眉:
“当时订蛋糕的时候你们给没给样品图或者色卡号?拿着证据找蛋糕店理论去,要是他们实在做不出来,就去附近其他蛋糕店找个颜色样式差不多的顶一下。”
“哦,好!”
问蛋糕的员工立刻点头。
“组里那几个制片助理不是都会些日语吗?先找他们帮帮忙顶一下,今天散场了记得给人家买点礼物好好谢谢人家。所有翻译不确定的台词,统一先标注出来,一会儿找个时间,想办法远程联系一下之前那位翻译,统一处理。”
“行!我这就去协调!”
负责翻译的大哥应声而去。
“镜头和走位的事儿你直接去问况导,这些具体执行方案他脑子里早就都有谱了,别来回传话。”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找况导。”
那人也小跑着离开。
“至于勺子......我昨天吃减脂餐的时候多了一个一次性勺子还没拆封,一会我给你拿来。以后这种不常见的东西你记得自己带。”
“谢谢靖哥!”
场务小妹立马端着饭走了。
靖合这才深吸一口气,扫过面前堵着的人群,拔高声音:
“以后,类似这种执行层面的小事大家不要动不动就来烦缪绡。要是自己实在拿不准,那直接去找况导决策就好了,况导要是说他没空,那就来找我。要是一个两个都跑来问她,她不忙死也得累死了!”
靖合在剧组里虽然明面上只是演员身份,但谁都知道这电影从前到后都是缪绡组起来的,而团队没了施侨,缪绡就是核心,那缪绡自然就算是组里所有人的老板,因此,靖合自然就是名副其实的“老板娘”了。何况老板还什么都依着这位老板娘,众人自然是知道该听谁的。
于是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了然地点头散开,各自忙去了。
待人群散去,靖合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缪绡,眼神里尽是责备和心疼:
“不是让你在酒店好好休息吗?这才安生歇了几天,你就非要来。”
他转向一旁的金医生,
“金姐,麻烦你带绡绡先去那边的小休息室,那里安静点,还有张床可以躺。我这边还有点事儿,一会儿就过去。”
缪绡被他半护半抱着带去休息室,还想挣扎:
“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晕车......”
“没事?”
靖合停下脚步,伸手擦了擦她额角的虚汗,眼神中不免看出他有些生气,
“坐个车都能累一身汗,脸色还这么差,这叫没事?”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绡绡,我知道你放不下工作,但你也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嘛!你现在因为放心不下,硬撑着天天来,那你自己都能猜到,你肯定坚持不了几天,就得直接去医院住到杀青了。可你要是先狠狠心,好好休息几天,充其量也就是错过这一两周的进度。”
“这笔账,你的小脑瓜儿怎么就是算不明白呢!”
他看着她低垂下去的眼睫,还是放低了姿态,
“你还不听劝,那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好好跟着金医生,嗯?至少......别让我一边集中精神拍戏,一边还要分心,提心吊胆地想着你啊。你不是最心疼靖哥哥了吗?”
缪绡低下头,委屈嘟囔:
“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剧组才来的......”
这时,身后传来助理催促靖合快过去准备的声音。她不再坚持,乖乖地跟着金医生去了休息室。
这间小休息室况瑾一直有安排人打扫。
金医生扶她坐下,给她量了体温,又倒了温水,看着她服下药。
“三十六度七,还好没有发烧。”
金医生看着温度计,又问:
“不过我看你从到了片场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有点害怕这种场面?”
她将体温计放回药箱:
“不要对医生隐瞒病情哦?”
缪绡捧着水杯,心神不宁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是有些......我去年年底病了以后,好像就很怕见人......尤其是,像刚才那样,大家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催着我做决定的时候......”
她轻轻按住胸口,
“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然后就会心悸,头晕......”
她摇摇头:
“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能是事情太多了累的。”
金医生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怎么会只是累?你看靖合处理起这些事来就得心应手。是你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了,久而久之,身体自然承受不住。”
“是......”
缪绡下意识地接话,
“靖合比我细心,也比我能干,只是平时看着有些不着调而已,但真遇到事情的时候,比谁都要可靠......”
“他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副德行。”
金医生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你说你都这么顺着他了,那干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给他。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嘛。”
金医生的嘴角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不过他刚才有句话说得在理,你再不好好休息,他在片场拍戏只怕都安不下心啊。”
缪绡抿了抿唇,想起昨夜的决定,犹豫着开口:
“所以......我才觉得分开住比较好。他怕热,我怕冷,睡在一起总是他在迁就我。长期休息不好,肯定会影响他白天的工作状态的......”
金医生还没说话,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是靖合进来了。
他已经换下了戏服,不过他拍现代戏除非扮丑不然几乎不会化妆,倒是省了不少事。此刻他穿着自己的常服,看来是暂时没有他的戏份了。
他显然听到了缪绡最后那句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碍于金医生在场,还是强压着情绪没有发作。
他走到缪绡身边坐下,先是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认比刚才好了一些,才转向金医生,摆出一副再委屈不过的表情:
“金姐,您是专业人士,您来评评理。就说她去年生病开始,睡眠质量一直不好,这您是知道的。但之前每晚,只要是有我陪在她身边,我们俩晚上亲亲抱抱一阵,她再出点汗什么的,那每天晚上都睡得可香了,都不会起夜。这突然要分开睡,她晚上要是又失眠,休息不好,岂不是不利于病情恢复?您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眼神纯洁得不得了。
金医生鄙夷的眼神扫过靖合,又看了眼已经脸颊泛红的缪绡:
“你说的这个‘陪’......具体是怎么个陪法儿?”
靖合一脸认真: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陪着啊!”
金医生一脸无语:
“你这是把人直接干晕了吧?”
“噗——咳咳咳......”
缪绡一口水差点呛住,整张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有!”
靖合急忙辩解。
“好了!”
金医生大手一挥,
“昏迷和深度睡眠,我还是分得清的。”
金医生大手一挥。
靖合被噎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
“金姐,您这话说的......我、我们那是......是情感交流!有助于放松神经......”
“哦?”
金医生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哪种情感交流需要耗费那么大体力?以至于影响病人恢复?第二天中午都醒不过来?!”
她不再看靖合,转而严肃地对缪绡说,
“缪小姐,从医学角度出发,在你身体各项指标稳定恢复之前,必须保证绝对充分的休息,避免任何可能导致情绪激动或体力消耗过大的活动,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被身边这个男人哄了去!”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靖合一眼,继续说道:
“因此,我坚决建议,在康复期内,你们最好分开休息。这不仅是为了患者的健康,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人——情不自禁。”
靖合张了张嘴,还想垂死挣扎:
“金姐,我可以保证......”
“男人的保证最不可信。”
金医生毫不留情地驳回,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我必须尊重事实。而事实就是,缪小姐现在需要静养。”
她站起身,
“我去外边把车挪了,你们好好休息,记住,是‘分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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