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高度隔离的实验区回到宿舍区,她包裹在防护服下的身躯都因为疲惫而微微发抖。
实验区和医疗区的空气都压抑极了,而宿舍区的氛围也并未好上多少。她才刚刚推开她宿舍的隔音门,一个身影就猛地扑了过来,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她的室友刘晴。
这位平日里最爱说笑的学姐,此刻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她几乎是靠着沈蓉才能站稳,她哽咽说:“沈蓉!我的导师……刘博士他……他抢救无效!”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得沈蓉呼吸一滞。
又一个。
这是第几个了?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刘博士那张微胖,总是带着慈和笑意的脸,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还不等她消化这个噩耗,刘晴的手指更加用力,仿佛要掐进她的骨头里,语无伦次地低泣起来:“感染的人……已经死了四个了!零号……那天,那天是我负责把陨石样本送进隔离观察室的……试管,试管就在我面前炸开了!离我那么近!那些碎片……我是不是也被感染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一样烂掉,然后死掉,对不对?”
沈蓉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另一只手覆上刘晴冰冷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镇定的力量。她迫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她自己心里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晴姐,你冷静点。听我说,那些样本炸开后,泄露物瞬间就被林安——被‘零号’的冰封住了。冲击波范围被控制在极小区域内,你当时站在安全线外,防护服没有破损警报。你不会有事的。”
刘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惶地点头,喃喃道:“对,小蓉你是我们中最细心的,你说不会……那应该就不会了。”
但她下意识反复搓揉手背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并未真正消散。
“刘博士那里……”沈蓉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有人去收殓吗?”
刘晴吸了鼻子,努力平复呼吸:“钱博士带人去了。他说……他会负责处理好一切。”
听到“钱博士”三个字,沈蓉眼神微动。
“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我去找钱博士了解后续安排。”
她轻轻拍了拍刘晴的肩膀,转身走向依旧忙碌的核心区域。
她走出宿舍区,发现通道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气味。
这味道无孔不入,却依然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那对于无形感染的恐惧。
一队研究人员正沉默而高效地收拢着散落在各处的、未被“零号”那场可怕爆发波及的研究资料和样本。没有人交谈,只有封装机规律的运作声和标记笔划过标签的沙沙声。
沈蓉走近一位正在清点物品的研究员,低声询问:“钱博士有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存放去哪里吗?”
“沈姐,”认识沈蓉的研究员和她点头示意,沈蓉注意到他防护面罩下是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他哑声回应,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是姜中尉安排的,他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地下二层,永久封存。”
队伍开始移动,押运着这些可能潜藏着未知危险的材料,走向通往地下深处的升降梯。
地下二层,在他们前往A级液氮样本库的必经之路上,在样本库隔壁不远处,有一扇厚重的合金闸门。
它取代了原本普通的隔离门,门体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上面已经凝结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白霜。
闸门前,四名荷枪实弹,戴着全副防护面甲的士兵如同雕塑般矗立着,面甲上的光学镜片冷漠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几乎是在目光触及那扇门和士兵的瞬间,所有研究员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眼帘,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那里面,是特制的牢笼。
据说那是一个巨大的金属茧,用目前所能应用的最坚固合金和最先进的缓冲科技打造。
但即便如此,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依旧穿透了厚重的舱壁,在金属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霜。
让所有人恐惧的源头,就锁在那个牢笼里。
感染者“零号”,变异者“零号”。
林安。
基地里再无人敢直呼那个名字。
研究员们甚至连目光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方向。
——
沈蓉还未推开钱宁办公室的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剧烈讨论声。
姜哲在找钱宁询问感染者情况时,从首都传来了会议通讯。钱宁办公室被他临时征用,钱宁的办公桌也被用作了会议长桌,原本钱宁桌上的资料和终端都堆放在了谢忱的办公桌上。
钱宁和姜哲对坐两侧,桌子正中正放置着全息会议终端虚拟通讯仪的远程投影——
“……初步结论是,该未知物质……具有极高的生物活性……其传播途径及潜伏期……远超现有模型预测……接触性感染确认……致命可能性……”
远在数千万公里之外的首都,最大的多功能会议室内,一名头发花白的权威病理学家站在巨大的全息屏幕前,艰涩地陈述着,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着。
在他身后的光幕上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冷冻切片影像:人体组织中赫然缠绕着一种结构诡异的蓝黑色丝状体,正凶猛地吞噬并同化着正常的细胞。
影像下方触目惊心的数据图表上,感染与死亡率曲线在短短几天内近乎垂直飙升!
长桌旁围满了首都最高级别的指挥官、顶尖科学家以及从国内紧急召集的生物安全委员会代表的虚拟投影,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令会议室内的空气也凝重得如同铅块。
“多少?”坐在主位的联合总指挥陈靖边上将声音低沉沙哑,锐利的眼神扫过所有人,像刮骨的钢刀。
没人立刻回应,会议室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首批进入核心区和隔离区接触的样本人员,”角落里负责医疗记录的军官声音干涩,低着头不敢看总指挥,“共计66人。截至三小时前……已确认发生不同程度病变反应人员……56人”
“56?!”
陈靖边手指猛地扣紧椅子边缘,指节发白,“这就是你们说的可控?这就是你们保证的一级防护程序?!”他猛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剩下十个呢?!是健康人?!还是……会变成那鬼东西的定时炸弹?!”
质问如同利刃刺向所有人,剧烈的压力令他们连喘气声都压制了许多。
钱宁端坐在长桌末端,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无声地转动着。
他英俊而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镜片后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对死者或受难者的悲悯或恐惧,反而在注视着光幕时,跳动着一种亢奋而专注的火焰。
沈蓉怀疑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全息图像中那活跃的蓝黑丝状物。
“剩下的十名均未表现出明显感染症状,”主持会议的基地首席科学家艰难地补充,“已经实施最高级别隔离监控……”
“不够!”陈靖边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命令道:“立刻封锁联合科考站!无限期终止一切陨石勘探研究任务!召回所有在外作业人员!没有病变迹象的所有人员,在经过隔离期确认安全后,搭乘最近的‘雪龙号’破冰船撤离!”
他眼中只有冰冷的决绝,“隔离期间,任何活物,严禁出入!必要时……进行彻底消毒预案!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即刻执行!”
“彻底消毒?”那个头发花白的病理学家失声惊呼,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那是指……”
总指挥没有看他,只有冰冷的目光掠过全息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结构:“最高授权下的物理消除。确保这片土地上的‘东西’,永不见天日!”
他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金属上,铿锵冷硬,“人类的延续,高于个别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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