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个下午，周宴礼的手机被打爆了。
“清大招生办说专业任选，还有全额奖学金。”他挂掉电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辛杳从习题册里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恭喜你啊。”
他们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周宴礼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他没接话，只是盯着窗外看了许久，然后转回头，目光落在辛杳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你呢？”他问。
辛杳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还行，能上梨大。”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一起去梨大，留在本城。但现在看来，这个约定对周宴礼来说太过奢侈。全省理科状元有太多更好的选择，清大、燕大，甚至海外名校都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我答应了梨大。”周宴礼突然说。
辛杳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我答应去梨大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后的释然，“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
辛杳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下去：“你疯了？清大不要？为了...”
她没说完，但两人都知道那个省略号代表什么。为了她？这个想法让她既甜蜜又恐惧。她不敢承担这样重大的责任，不敢想象周宴礼日后若是后悔，她会多么愧疚。
“不是为了你，”周宴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轻松，“是为了梨大的美食街，听说比清大食堂好吃多了。”
辛杳知道他在撒谎，但没戳破。她只是默默收拾书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留下他，让他为你留下！但更理性的声音告诉她，应该劝他去最好的地方。
这种矛盾在她心中撕扯，直到晚饭后周宴礼发来一条短信：“今晚八点，梨大操场见，有惊喜。”
辛杳盯着手机屏幕，心跳莫名加速。
辛杳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就开始给谢清清报喜。
辛杳：清清姐我报考梨大了！
辛杳：马上又能和你见面了。
清清姐：你也报梨大了？恭喜恭喜，那以后见面可就不能叫清清姐了，该叫学姐了。
辛杳：那我得提前熟悉下这个称呼了，清清学姐。
梨大离她家不远，骑车十五分钟就到了。暑假的大学校园比平时安静许多，但操场上却意外地聚集了不少人。辛杳到的时候，天色已暗，夏夜的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这里！”周宴礼站在操场中央朝她挥手。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在渐暗的天色中格外显眼。辛杳走近时注意到他脚边放着几个大箱子，用布盖着，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你搞什么名堂？”辛杳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周宴礼只是神秘地笑笑：“等天黑。”
他们并肩坐在草坪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宴礼说起暑假计划，说起大学生活，说起未来四年的种种可能。辛杳听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她始终觉得，周宴礼放弃顶级学府是个错误，而她将是这个错误的根源。
天完全黑透时，周宴礼站了起来。
“闭上眼睛。”他说。
“干嘛？”
“信任我一次，就一分钟。”
辛杳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她听见周宴礼走开的脚步声，听见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听见一些细微的响动。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敏锐，她能闻到空气中隐约的火药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
“睁眼！”周宴礼喊道。
辛杳睁开眼睛的瞬间，一簇金光在夜空中炸开，化作无数流星般的光点洒落。紧接着，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绽放出绚烂的色彩。红的、蓝的、绿的、金的，一朵接一朵，将整个操场照亮如白昼。
“这...这是违法的吧？”辛杳震惊得语无伦次，“校园里放烟花？”
周宴礼笑得张扬：“申请过了，特批的。”
烟花继续升空，变幻着形状和颜色。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更多的人群，大多是留校的学生和附近的居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表演吸引而来。
辛杳仰头看着，烟花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不得不承认，这很美，浪漫得不像话。但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周宴礼为她做得太多，太盛大，她不知如何回应。
烟花表演持续了约十分钟，最后几发特别响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笑脸的图案。人群发出惊叹的声音，有人开始鼓掌。
然后，夜空重归寂静和黑暗，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味和人们意犹未尽的议论声。
辛杳转向周宴礼，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却见他表情异常严肃。
“还没完。”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按了一下。
突然，操场周围的灯柱齐刷刷亮起，但不是平常的白光，而是柔和的、五彩斑斓的光线。更令人惊讶的是，每盏灯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块发光的牌子。
辛杳惊讶地捂住嘴。那些牌子上写的不是普通的口号，而是——
“杳杳，对不起”
“我不该隐瞒自己的不安”
“高考前那场争吵是我的错”
“我害怕配不上你的未来”
一块接一块的牌子亮起，每一句道歉都对应着他们曾经的一次争吵或误会。辛杳的眼睛湿润了，她从未想过周宴礼记得所有这些细节，更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道歉。
最后一块牌子亮起：“但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人群开始骚动，辛杳听到有人在小声感叹“太浪漫了”。她感到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周宴礼向前一步，单膝跪地——不是求婚的那种姿势，而是更郑重的、骑士向公主宣誓效忠的姿态。他抬起头，灯光照进他深邃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辛杳，”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操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不该放弃清大，不该为你做这么多，不该把未来押在一段不确定的感情上。”
辛杳怔住了，因为他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
“但我要告诉你，这不是一时冲动，不是青春期的热血上头。”周宴礼继续说，声音坚定，“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不是因为你要去梨大我才去，而是因为梨大也有我想要的未来——一个有你的未来。”
他站起身，从另一个同学手中接过一叠文件。
“这是梨大‘卓越人才培养计划’的录取通知书，”他展示给辛杳看，“他们承诺最好的导师，全额奖学金，大二就能进实验室，还有海外交换机会。这不是牺牲，杳杳，这是选择——我选择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辛杳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周宴礼是感情用事，却没想到他早已规划好一切。
“可是...”她哽咽着说，“万一以后...”
“没有万一，”周宴礼打断她，“我不是在赌我们的未来，我是在投资我们的未来。我相信你，相信我们，就像你曾经相信那个数学考不及格的我一样。”
他走近一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所以现在，我要正式地、郑重地再问你一次——辛杳同学，你愿意和我一起，在梨大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吗？不是作为高中情侣，而是作为彼此选择的、共赴未来的伙伴。”
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辛杳看着周宴礼，看着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为她变得如此周到而坚定。她想起高三那些互相鼓励的夜晚，想起他为了赶上她的成绩拼命学习的样子，想起每次她怀疑自己时他毫不犹豫的肯定。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还在流，但嘴角已经扬起。
“我愿意，”她说，声音不大但坚定，“但我有个条件。”
周宴礼挑眉：“什么条件？”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这个决定，一定要告诉我。”辛杳认真地说，“我们不能让今天的浪漫成为明日的枷锁。你永远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周宴礼笑了，那是如释重负的、灿烂的笑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我答应你，我们会永远给对方选择的自由——因为我相信，我们永远会选择彼此。”
他伸出手，辛杳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周围爆发出欢呼和掌声，同学们围拢过来，灯光重新变回正常的白色，照亮每一张笑脸。
后来辛杳才知道，周宴礼提前两周就开始策划这一切：向学校申请许可，联系烟花公司，组织同学，还要瞒着她准备这一切。而那个“卓越人才培养计划”，是他用省状元的身份与校方谈判得来的，确保了他不会因为选择梨大而失去发展机会。
“你是怎么想到用烟花道歉的？”回去的路上，辛杳问他。
周宴礼挠挠头，难得地露出些许羞涩：“记得那次我们吵架吗？你说我就像烟花，耀眼但转瞬即逝，不够持久。我想告诉你，我可以既耀眼又持久。”
辛杳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周宴礼，谢谢你。不只是为了今晚，为了为了相信我，相信我们。”
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谢谢你没有让我去清大。”
辛杳愣了一下：“什么？我明明...”
“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你的每个表情都在说‘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周宴礼微笑，“如果你真的坚持，我可能会动摇。但你没有，你尊重我的选择——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你，选择我们。”
夜空中没有烟花 anymore，但辛杳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比任何烟花都灿烂。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与牺牲，而是两个人共同的选择与承诺。
“走吧，”周宴礼牵起她的手，“未来还长，我们的烟花才刚刚开始。”
辛杳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此刻她无比确信，无论未来如何，至少这个起点，完美得如同夜空中的烟花，短暂却永恒地烙印在彼此的青春里。
而真正的爱情，或许不是永恒的烟花，而是愿意为彼此点燃烟花的那份心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