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在徐嘉行家的沙发上，魏窈做了一个遥远的梦，不出意外，梦里的小主人公正是徐嘉行。
他小小的，长得精致漂亮，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学校，在人群，在家里，在任何地方。
他与热闹的人群背道而驰，头顶总是有一朵小乌云飘呀飘着，雨只淋在他身上，忧郁也包围着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对路过的每个人阳光微笑，乖巧地为自己撑伞，装作大人模样。
小家伙穿过了人群，一步一步，踩着心跳走到她面前，用水润润的眼眸盯着她这个陌生的大姐姐看。
却看到他忽然丢了伞开始嚎啕大哭，眼泪开了闸似的止也止不住。
梦中的魏窈看着他的嗓子眼手足无措，在自己的衣服兜里翻找纸巾，无果，视野里纤细的手指正要擦上他泪流满面的脸时，眼前突然一白，
梦醒了。
睁开眼，魏窈看着天花板还没回神，闭上眼试图重回梦境为他擦干眼泪，可无论她试了几遍都再也无法入睡。
想到什么，她侧首去找徐嘉行，视线之内都没有他在，魏窈起身走向卧室，小心翼翼打开门，
里边有些黑，她叫着徐嘉行的名字试探着进了几步，身后的门却突然合上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扶着墙去找开关。
这是一个无窗的房间，没有灯光简直就是黑暗世界，魏窈边叫他边摸索着前进。
“徐嘉行？你睡着了吗？你在哪……”
她摸索着走到房间中央，不知踩到什么引得人闷哼一声，那人不急不躁伸手握着她的脚踝引导，掌心微凉，魏窈被吓得跳脚，又不知道一脚踩到什么东西摔了个狗啃泥，结结实实地给了徐嘉行一个肘击。
撑着他的胸膛，没等人开口，她忙不连跌爬起来去摸他的人，看他有没有伤到哪。
“啊对不起对不起，打到哪了，疼不疼啊，徐嘉行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没事吧？”
“你快说话啊徐嘉行！”魏窈着急坏了。
徐嘉行憋不住笑出声，在黑暗中笑得清晰绕耳，魏窈气急败坏去掐他的肉。
“还笑，睡地上就算了，被踩了不知道说话啊？连个窗子都没有，开关还不知道藏在哪，这个卧室有什么东西那么宝贝？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
黑暗中他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有宝贝？”
“唯一能睡觉的沙发被你睡了，我昨晚上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睡会觉还被你踩醒，我才冤吧魏窈。”
“那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睡觉这么沉，叫都叫不醒的？”
不知怎的，魏窈脑海中浮现，正在熟睡的徐嘉行被她踩醒，迷迷瞪瞪去抓，又被肘击，就忍不住想笑，于是她在一片黑暗之中肆无忌惮笑出了声。
他摸黑掐她的笑脸，躺在地上不说话，听着她笑着。
魏窈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徐嘉行指引她去找开关，她就像一个瞎子般摸索，终于找到后，她“啪”一掌打开，转头得意洋洋地看过去，却在看见眼前的场景时难得一愣。
房间四壁挂着的星星灯，正在闪烁着，而所有的星光都围绕在一处……
其实这是一个画室，并不是卧室。
画室里杂乱无章，角落里摆放着许多画板，地板上也很乱，工具被主人随意丢弃，导致她每一步都需要绕开些什么，看得出来，地上某一个瓶子就是绊倒她的罪魁祸首。
徐嘉行大大咧咧躺倒在地上，脑袋下撑着胳膊，碎发散在额前，正侧首湿润着眼盯着她看，
“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他说。
他为她画了一幅画。
一幅很特别的画，
该怎么去形容这幅画呢？
是她无法形容出来的惊艳，大概是她融在花簇中，笑得像一朵花般灿烂明艳，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每一根发丝都张扬漂亮，是她，又不是她。
突兀的是，“她”的手里捏着一片普通的枯叶。
魏窈没多想。
它太普通了，无法与满画的鲜花媲美。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一直想要的。”她眼睛亮晶晶的惊叹着，缓步向星光簇拥中走近，才发现更加细致入微。
“去十里庙那次你不就一直想画吗？眼睛都直了。”
只是那天画师生意相当火爆，列起了长队，她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只好眼巴巴看了几眼就离开，他居然注意到了。
“真没想到你这么细心。”
“也没想到你会画画。”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他眯着眼，微微仰头。
魏窈爱不释手，小心翼翼摸了又摸，一个人嘀嘀咕咕：“真好看，你画的都不像我了。”
“徐嘉行，你这画的真的是我吗？”太漂亮了，她有些不自信。
“是你，你最漂亮。”
“你喜欢，以后还可以给你画，想画多少都可以。”
魏窈抿抿唇，没应声，也没回头去看。
因为只要一回头，不是秘密的小心思就会被戳破。
又“欣赏”了许久，她若无其事地回头溜达出了门，徐嘉行起身跟着她走到客厅，又穿过窗帘到阳台，像只缠猫一直跟在后面。
扶着栏杆，魏窈沐浴在温和的阳光里，忍不住回头。
“跟着我做什么？”
“你有话想对我说，不是吗？”他说，“刚才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话。”
魏窈看着他的眼睛，上前一步，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按在他泛起薄红的眼角，轻轻摸索着，用自己的眼睛仔细描绘他的脸。
“徐嘉行，我梦到你了，你一直在哭。”
他的视线躲闪，跟着她的手移动，又勉强重回她阳光下灿烂的笑脸上。
“是吗？”
“嗯。”魏窈认真颔首，说话不禁轻声细语起来，像在哄小孩，她这样想。
“小乌云只飘在你的头顶，你哭得好惨啊，我想给你擦眼泪，却发现梦醒了，当时觉得好可惜啊。”
他不说话，感受着眼角的触碰，眼里泛着晶莹的笑意静静看着她。
“清醒的时候我还想睡过去，我想，至少应该擦掉你的眼泪，然后抱抱你，不然留你一个人也太孤独了。”
“以前我总觉得，你那么阳光开朗，身边一定不缺可以哭诉的朋友，又觉得，你不属于这里，你也不该有烦恼，你应该是属于天际，一往无前地扬帆，受人景仰，瞩目万千。”
“可我发现我好像错了，你没有安全感，总是在用伪装保护自己，你需要被关心爱护。你放心，我没有看穿你，我只是在了解你，以后伤心的话都可以和我说。”
“徐嘉行，你已经很勇敢了，试着走出来，不要把自己封闭在过去，你认识了新的人，在接触新的事，旧的一切都可以去淡化……”
……
他有些失意，握住贴在脸上女孩的手，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流下来。
“魏窈，谢谢你……”
谢谢你闪耀在我灰蒙蒙的不完美世界里。
“不客气，很荣幸……”
很荣幸走近你，走进你独一无二的世界。
*
他告诉我，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任何人都允许破碎。
201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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