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冬天，魏窈所期盼的大雪还未曾到来，大雨却意外降临了。
魏窈穿着小红袄，里面是米白色毛衣大底，还是能感到丝丝凉意渗入身体。
她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角落，额头贴着冰冷的车玻璃，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和焦头烂额的行人，愁眉不展。要说这场大雨来得也是真的不恰时宜，她前脚走上公交车，后脚就下起了雨，而且愈来愈大。
看着专为这场聚会而穿的小皮鞋和那洁白如雪的裙摆，魏窈暗暗道了一声“糟糕”。
车总是要下的，即将到站，魏窈将准备好的礼物塞进怀里，提起群摆做好了准备工作，宛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这一举动逗笑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同乘人，被吸引注意的男生轻声一笑，在开车门时走到魏窈身旁轻拍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将伞塞给她，然后微笑着与她挥手告别，果断冲进了大雨中。
魏窈看着意外的收获，再抬头，忙不连跌冲着消失在大雨中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
在魏窈踏进聚会场所时就有人迎了上来，“魏窈来了，还好你带了伞，这雨下得太突然了，很多同学堵在路上，孙哲和几个男生去接了。”
“是很突然。”
走进包间，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魏窈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坐在沙发上慢腾腾地把伞叠好，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口处。
过了一会后，苏晓叽叽喳喳跑了进来，
“张能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走那条道，我们早就到了。”
“说了那条路窄会堵。”
“我的头发都湿了......”
“魏窈你来啦，你有没有淋到啊，你看我的衣服...”
魏窈摇摇头，给苏晓腾出位置，一边讲着好心人给她送伞。
“那个好心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苏晓感叹道。
“魏窈你今天真漂亮。”
-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人大多到齐了，孙哲买了毛巾和姜茶分给大家，同学们纷纷夸赞他是个大暖男。
孙哲挠挠头说没有，让大家点餐，走到魏窈身边贴心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并问她有没有淋到。
“没有，谢谢你。”魏窈道了谢接过。
“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孙哲黝黑的皮肤下似乎泛上了一抹红，他笑着，“还要谢谢你的礼物。”
魏窈说应该的，又礼貌多聊了两句，以及祝福之类的话语。孙哲请了许多人，闹哄哄的，作为这场聚会的主角，他被拉到了人群中央开始拆礼物。
直至开始上菜，大家都已经入座，还是没有徐嘉行的身影出现。
魏窈的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眺望着窗外，低头看看手机。她告诉自己，或许是有事不方便来吧，她确实还没有得到解释的资格，于是她果断抛之脑后，任由动感的音乐占据头脑。
她的性格虽说是内敛，但从不怯场，更不会扫兴，于是在同学推荐下她脱掉自己的小红袄走上台，举起话筒，点了一首她看过的动画电影主题曲——《左手右手》，一开唱立即带动了现场氛围，独唱变成了大合唱，灯光闪烁，魏窈被簇拥在人群中放声歌唱,声音灵动。
在唱到后半部分的时候，魏窈欢快摆动的手忽然缓慢，同学们都被带动站起来唱歌，这才让她在人群的间隙当中看到独自躺在沙发上的徐嘉行，闪烁的霓虹灯光下，他安静地喝着鸡尾酒，怀里抱着她喜爱的小红袄，在接收到她的视线时咧嘴一笑，眼神迷离地举起手中的瓶子与她隔空干杯。
鸡尾酒度数不太高，魏窈只喝了一点点，或许是心理作祟，拿酒精上头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她头重脚轻地在徐嘉行的注视下慢悠悠走到他身边，弯腰对着他的耳朵嚎了一嗓子。
“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啊。”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玩。”
“因为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一个人。”
“我一个人。”
他的回答驴头不对马嘴，看来是真的醉了，魏窈无奈地低头看他，看霓虹灯在他的脸上闪烁，他躺着仰头，依旧眼神迷离对着她笑，笑得格外乖巧，把自己的梨涡毫无保留展现给她看。
魏窈手一痒，甚至没过头脑就上手戳了戳，大有种趁人之危的意思，随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他旁边，两只手指绕在一起，感受着刚才的触感，不知道是在听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是自己打着鼓点的心跳。
视线里有几个空瓶子，余光中徐嘉行还在咕咚咕咚喝个不停，她不由分说夺过酒瓶，把一旁的橙汁递给他。
于是徐嘉行开始抱着橙汁瓶子喝。
魏窈一会没看，就已经一瓶下肚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徐嘉行扭头起身，带着她的袄身形不稳地离开了，她一愣，忙拿着伞追了出去。
有人注意到喊了一声“蛋糕还没吃呢怎么就走了”，魏窈只好说家里有点事，拉开了门。
他停在在走廊尽头拐弯处，看见她来后竖起一只手指在嘴前，让她安静的意思。
魏窈狐疑走近，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一男一女正在接吻，似乎触及到盲区，她猛缩回头，热气上头，徐嘉行头靠着墙眯眼冲她露出狡黠一笑，
正在犹豫进与退的魏窈还没动作，徐嘉行很是乖巧的靠墙，垂眼看她带着红晕的脸，和为制止自己行动略带警告的眼神。
她今天，和往常，不一样。
他猜想，这大概是最接近她真实的模样了。
他知晓循序渐进的道理，那么很快，就可以认识她了吧？
他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已经跟寿星本人打了招呼，是因为一通父亲的电话，父子二人言语不和两败俱伤。他不想将负面情绪带给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找了一家附近的酒馆喝得大醉，以为这样就能够忘记烦恼，却还是不由自主找到了她在的地方，隔着房门听着轻快的歌声，酒精上头，不由自主地推门擅自进入，找了个舒服地方坐下，听她的歌声，看她的笑颜，昏昏欲睡。
“魏窈......”头脑从所未有的清醒，他话未出口，就被迅速制止。
被软软的手捂着嘴，嗅着好闻的气息，看着她灵动的双眼，感受着急促的心跳。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魏窈，我喜欢冬天，喜欢下雪。
还想喜欢你。
这种思想惯会野蛮生长，一旦有了由头，就会蛮不讲理地充斥你的头脑，霸占你的身体，控制你的行动，让你变得不再是你。
可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的时候，怎么能够稀里糊涂，现在就表明心意呢，真蠢。这样想着，徐嘉行的双眼不自觉染上了温柔的笑意，给魏窈看得身体僵直，眼神四处乱逛，总之就是不停留在徐嘉行的身上。
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和尴尬的对视。
人总会下意识为自己做掩饰，即便这件事可以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苏晓拉着魏窈的手，“窈妹，你听我解释，我......我和张能就是......是......”
刚被松开嘴的徐嘉行眼神迷糊，头脑却清晰，他用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墙，顺其自然接上了话，“就是情不自禁简单的接了个吻而已，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魏窈疑惑看向苏晓。
苏晓说着对对对点头，然后又是拨浪鼓一般摇头，与其这样越描越黑，还不如直接坦言，说“嘿，我的好姐妹，酒精上头，我体验了一下接吻的感觉，这感觉真不错”来得直接，苏晓懊恼地闭了闭眼，最终选择逃避话题，
“徐嘉行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站在一侧的张能脸黑了又黑，甩下苏晓先行离开，女孩的视线变得飘忽不定。
徐嘉行还没说话，身子稍一向前倾，有点要吐的预兆。他一把把魏窈拉在一边，把袄子塞进她怀里转身就走。
只留下两个女孩。
魏窈捏捏苏晓的掌心，“你其实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的，这也会伤害到张能，你快去安慰一下他吧。”
苏晓支支吾吾，垂头丧气地向张能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魏窈拉回视线，抱着袄子走到大门前四处瞧看，都没看到人影。
于是站在原地等待，用鞋底摩擦地面。
雨还在下，打击着地面，没有要停的意思，她站在冲风口，发丝迎风飞扬。
她今天穿得格外乖巧漂亮，此刻小红袄子只是抱在怀里，穿着稍薄的打底，柔软地站在那里。
她在等他吗。
感觉到有人靠近，魏窈抬头视线跟随，徐嘉行带着风雨走近她，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一言不合拿过她的袄子盖上挂上她的肩头。
魏窈自己将衣服穿好，抬头注视着徐嘉行。
“吐了吗，胃会不会很难受？”
徐嘉行摇摇头，拿过她手里的伞打开。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挤在一把小小的单人伞里，但大半都遮在女孩的头顶，在这个雨夜，不可言说的秘密，两人都心知肚明，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时间未曾来临之前，让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彼此吧。
在路灯下，水洼里的星星璀璨闪烁着，转瞬即逝，魏窈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率先冲进了雨里，踩起了小时候最爱的水坑。
这一夜晚，他们踩水坑，看星星，在雨中放声歌唱，相视而笑，坦诚相见。
*
他问我如果他不爱笑我还会不会喜欢他。
他问我如果他不是他我还会不会喜欢他。
……
原来，你也喜欢我。
在时间未曾来临之前，就让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彼此吧。
徐嘉行，谢谢你的喜欢。
因为你的存在，让我不再惧怕风雨雷电。
2014.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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