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底的阴寒死寂,对于此刻的唐棠而言,已从致命的威胁悄然转化为了修炼的资粮。她的《寂灭心经》在此地如鱼得水,暗金色的寂灭魔元在经脉中奔腾不息,不仅将修为稳固在金丹后期,对至阴之力的理解与掌控也愈发精妙入微,仿佛与这片天地达成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而颜颜,则凭借着白虎血脉那堪称变态的强悍恢复力,以及从上清梦乾坤袋中“缴获”来的珍稀丹药辅助,伤势已然痊愈,灵力非但没有跌落,反而因那场生死搏杀和幽冥草的淬炼,变得更加凝练澎湃,运转间隐有风雷之声。更让她满意的是,头顶那对总是泄露情绪、略显碍事的毛茸茸虎耳,如今终于能够收放自如,只在情绪特别激动或她刻意为之时,才会“噗”地一下冒出来,增添几分娇憨与……威慑?
实力不仅恢复,更是双双精进,两人自然不甘心就此灰溜溜地、一无所获地离开这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无须秘境。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还倒贴了那么多丹药和精力吧?”
颜颜掂量着手里那个如今已归属她、变得鼓鼓囊囊的阴阳鱼乾坤袋,眼睛亮得如同发现了巨龙宝藏的探险家,里面闪烁的光芒几乎要实质化,
“外面那些家伙,之前追我们追得那么欢,像闻到肉味的鬣狗,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收点‘利息’,顺便……替天行道,清理一下垃圾了!”
她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但那双滴溜溜乱转、闪烁着狡黠与兴奋光芒的眸子,却彻底出卖了她内心“干一票大的”的真实想法。
显然,她正不遗余力地将从她那位精于算计、掌管听风楼实务的三师姐颜迟那里学来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并乐在其中。这一次,她打定主意不再单纯依靠蛮力硬碰硬,而是要充分发挥“智取”(她单方面认为的)的优势。
唐棠静立一旁,听着颜颜那套混合着歪理与真实意图的言论,清冷的眸光微动,并未出言反对。她本性并非嗜杀好斗之人,蜀中唐家的正统教育也让她对这类“剪径”行为有着本能的排斥。然而,经历了被多方势力追杀、颜颜为受伤、以及在这深渊绝境中的挣扎求生,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恪守教条的唐家大小姐。她明白,在这**裸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过度的仁慈与退让只会招致毁灭,适当的“反击”、“立威”乃至“索取赔偿”,是生存的必要手段。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颜颜那副摩拳擦掌、眼睛放光、仿佛要去参加什么盛大游园会般的雀跃模样,她心中那点因即将主动“招惹是非”、行“非正道”之事而产生的微妙迟疑与负罪感,竟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消融了。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对方快乐情绪感染的轻松感,正悄然滋生。
“依计行事。”
她压下心头那点奇怪的涟漪,言简意赅地吐出四个字,算是默认并纵容了颜颜这略带“匪气”却又不失爽快的计划。目光扫过颜颜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兴奋,她补充了一句,“谨慎为上,莫要暴露根脚。”
“放心放心!”
颜颜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咱们现在可是有‘皮肤’的人了!”她说着,兴致勃勃地再次掏出了那两张从上清梦老巢搜刮来的面具——漆黑的幽冥鬼面与暗金色的白虎煞面。
她熟练地将白虎煞面扣在脸上,面具上的白色虎纹与她偶尔冒出的虎耳相得益彰,只露出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眸和线条优美的下颌,平添了几分神秘与野性的美感。她转向唐棠,眼神期待。
唐棠看着手中触感冰凉、纹路诡异的幽冥鬼面,略一迟疑。这面具象征着一种与她过往身份截然不同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行径。但当她抬眸,对上颜颜那双在面具后依旧清澈明亮、充满信任与邀请意味的眼睛时,那份迟疑便消散了。她缓缓抬手,将面具覆于脸上。
冰凉的触感贴合肌肤,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暂时屏蔽了某些身份的桎梏。面具只露出她那双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的眸子,使得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与面具本身的神秘、冷酷完美融合,仿佛真的化身来自九幽的使者,沉默而危险。
“哇!完美!”颜颜围着气质大变的唐棠转了一圈,由衷地赞叹,声音透过面具带着点闷响,却掩不住兴奋,“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双煞’!我是‘白虎煞’,你是‘幽冥鬼’!专门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呃,主要是济咱们自己!”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虎耳朵也跟着欢快地抖动了一下。
唐棠看着眼前这个顶着虎纹面具、笑得没心没肺的“搭档”,隔着冰冷的面具,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陌生,带着点离经叛道的刺激,却又奇异地……并不让人讨厌。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须秘境残存的、尚未被彻底探索或已然沦为猎场的区域里,开始悄然流传起关于两个神秘“煞星”的诡异传闻。她们的恶名,如同沼泽中升起的瘴气,迅速弥漫开来。
这两“人”(或者说,一“鬼”一“煞”?)行踪诡秘,宛若幽魂,从不与人大规模正面冲突,专挑那些落单的、或正在争斗消耗巨大的“软柿子”捏,行事风格刁钻狠辣中,又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戏谑。
一次,两伙为了争夺一株即将成熟的罕见灵药“赤炎朱果”而大打出手的修士,正拼得你死我活,灵力对轰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符箓爆炸声不绝于耳。就在双方领头人都杀红了眼,底牌尽出,眼看就要决出胜负、两败俱伤的刹那,一道快如白色闪电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掠过混乱的战场中心!那速度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一股灼热阳刚的短暂气息!
等交战双方气喘吁吁地停手,惊疑不定地看向战场中央时,那株他们争夺了半天的赤炎朱果,已然不翼而飞!同时消失的,还有几个倒在战场边缘、不知被谁顺手敲了闷棍、昏迷不醒的倒霉蛋身上的储物袋!
“谁?!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敢虎口夺食?!给老子滚出来!”双方领头人气得暴跳如雷,神识疯狂扫视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找到。只隐约感觉到,除了那灼热气息,似乎还有一缕极其隐晦、冰冷彻骨的阴寒一闪而逝,让人心底发毛。
又一次,一个落单的、气息阴鸷、浑身缠绕着血腥气的魔修,正凭借着一种诡异的遁术,小心翼翼地穿越一片毒瘴弥漫、潜伏着无数腐毒水蛭的沼泽,他的目标是沼泽中央小岛上的一朵即将绽放的“腐骨灵花”。他修为已达金丹中期,手段狠辣,自忖足以应付此地危险,甚至已经构想好了得到灵花后如何炼制歹毒法器。
然而,就在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光芒,伸手即将触碰到那朵妖艳灵花的瞬间,异变陡生!脚下那片看似坚实、被他用神识反复探查过的泥沼,猛地无声塌陷,一股强大而阴冷的束缚之力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瞬间从他的脚踝缠绕而上,将他双腿死死困住,任他如何催动魔元也难以挣脱!
“什么人装神弄鬼?!”魔修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同时祭出一面黑气缭绕的骨盾护住周身。
但回应他的,是数道从侧面毒瘴浓雾中射出的、无声无息、快如闪电的幽蓝寒芒!这些寒芒角度刁钻至极,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分取他周身数处灵力运转的要害大穴!
魔修奋力催动骨盾格挡,却发现那幽蓝寒芒上附着的阴寒之力极其诡异,竟能侵蚀他的魔元,让骨盾的防御效果大打折扣!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闷响,终究有几根淬毒的海棠针穿透了防御,精准地没入他体内!剧毒瞬间发作,魔修只觉得浑身灵力如同被冻结般一滞,眼前阵阵发黑,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紧接着,后脑传来一阵沉重的钝击感,他甚至没看清袭击者的模样,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刺眼的阳光(或许是秘境模拟的)让他眯起了眼,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被扒得只剩一条遮羞的底裤,用极其坚韧的沼泽毒藤倒吊在一棵枯死扭曲的怪树枝头,随着阴风晃晃悠悠!他辛苦收集的诸多灵草、珍稀矿石,以及所有的灵石、丹药,连同那朵近在咫尺却已无缘的腐骨灵花,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一个用粗糙树皮制成的木牌,晃晃悠悠地挂在他的脚趾上,上面用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两行大字: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幽冥双煞留”
木牌背面,还画了一个极其抽象、龇牙咧嘴的鬼脸和一个张牙舞爪的虎头。
“啊——!幽冥双煞!无耻鼠辈!我血屠夫与你们不共戴天!!”魔修羞愤欲绝的咆哮声在死寂的沼泽上空凄厉回荡,惊起大片腐翼毒蝠,却也引来了更多暗中窥探、幸灾乐祸的目光。
类似的事情,开始在无须秘境各处接连上演,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有时是正在与守护珍贵材料的强大妖兽搏斗、好不容易将妖兽耗到力竭、正要给予致命一击的修士团队,突然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诡异阵法困住片刻,等他们破阵而出,妖兽尸体和即将到手的灵材早已不翼而飞,连带着几个外围队员的储物袋也神秘失踪。
有时是精心布置陷阱、准备埋伏仇家的修士,却莫名其妙踩中了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被改动、变得更加精妙隐蔽的连环陷阱,被整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仅埋伏计划破产,随身财物也被搜刮一空。
有时甚至只是几个修士聚在一起休息、吹牛,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最近声名鹊起(或者说恶名昭彰)的“幽冥双煞”,猜测着她们的来历和目的,结果下一秒就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带有强烈麻痹效果的药剂或细针集体放倒,醒来后发现自己和同伴被摆成了叠罗汉之类的羞耻造型堆在一起,身上的财物照例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只在最上面那人的脑门上贴着一张画着鬼脸和虎头的纸条……
这两个“煞星”配合默契得令人发指。那戴着幽冥鬼面的,似乎极其擅长隐匿、阵法推演、局势分析,总能于无声处寻到最合适的时机与地点出手,流云梭织网,海棠针索命,阴险刁钻,防不胜防。而那戴着白虎煞面的,则凭借着疑似特殊血脉带来的极致速度、恐怖力量和对气息的超凡敏锐感知,负责执行最危险的“摸尸”、扰乱和正面牵制任务,动如雷霆,得手后立刻远遁千里,绝不恋战。
她们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专挑那些名声狼藉、恶贯满盈的魔修、邪修,或是明显对她们抱有敌意、曾参与过围剿的势力下手,偶尔也会“劫富济贫”(主要济她们自己的贫),对某些仗着出身优越、行事嚣张跋扈的正道子弟小惩大诫,夺其财物,挫其锐气。行事风格带着一种明显的戏谑和玩弄意味,虽然行的是抢劫之事,却很少真正伤人性命,更多是将人戏弄一番,夺走财物,留下那个令人哭笑不得又隐隐恐惧的“幽冥双煞”名号,仿佛在宣告她们的存在,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大型的、真实的恶作剧。
颜颜对此简直是乐此不疲,甚至可以说是找到了人生(虎生?)的全新乐趣。每次成功得手,看着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被她们戏耍得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以及怀中不断增多的、琳琅满目的“战利品”,她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跟唐棠一起干这种“黑吃黑”、“替天行道”(她自己定义的)的勾当,简直比正面打架、硬碰硬还要痛快、刺激一百倍!那种隐藏在面具之后,掌控局势,戏弄对手,最后满载而归的感觉,让她血脉偾张,兴奋不已。她甚至会偷偷用留影石记录下某些特别“精彩”的场面,准备回去跟三师姐分享“战绩”。
唐棠虽然依旧保持着沉默寡言、冷静分析的本色,但多次共同行动下来,她发现自己似乎……也开始习惯了这种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刺激感。看着颜颜那发自内心的、如同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般的纯粹笑容,听着她在行动成功后,隔着面具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和分享喜悦,感受着她对自己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心中那份因共同“作案”而产生的微妙联系与归属感,也愈发牢固坚实。她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共享秘密的共犯,是这片混乱、危险与机遇并存的秘境中,彼此唯一可以完全托付后背的依靠。那种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心领神会,比任何言语都要可靠。
终于,在将无须秘境剩余区域搅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并且储物空间都快要被各种“战利品”塞满之后,两人决定见好就收,离开这个即将关闭的是非之地。
当她们的身影,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幽冥鬼面与白虎煞面,出现在秘境出口附近那片相对开阔、聚集了不少等待离开的修士的区域时,瞬间引来了无数道复杂目光的聚焦。
那目光中,有难以掩饰的恐惧与忌惮,有刻骨铭心的愤怒与怨恨,有深深的好奇与探究,更有不少人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对传闻中的“煞星”,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些曾被她们“光顾”过的修士,一个个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死死地盯着那两道身影,拳头攥得发白,却又慑于对方那诡异莫测的手段和凶名(以及可能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势),不敢轻易上前挑衅。
那些只是听说过她们“光辉事迹”的修士,则纷纷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眼神警惕,生怕这两个煞星临走前还想再“做一单”,让自己成为她们战绩簿上的新名字。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看!那就是‘幽冥双煞’!终于见到真容了……虽然戴着面具。”
“就是她们!抢了我们辛辛苦苦快要打死的妖兽和灵材!”
“还有我的腐骨灵花!我准备了那么久!”
“我的储物袋……里面还有我攒了多年的灵石……”
“她们看起来……一个冷得像万载玄冰,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灵魂都要冻结了;另一个……呃,虽然戴着面具,但感觉好像……气势没那么凶?还有点……活泼?不对不对!是可怕!绝对是可怕!”有人试图分析,却感觉词穷。
颜颜对周遭这些或恐惧、或怨恨、或探究的目光浑不在意,甚至内心还有些小得意和小兴奋。她故意挺了挺胸脯,让脸上那张白虎煞面在光线照射下泛着暗金色的微光,仿佛“幽冥双煞”是什么了不得的、值得骄傲的荣誉称号。她甚至还恶作剧心起,对着几个眼神尤其怨毒、曾被她重点“照顾”过的修士方向,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类似犄角的手势,然后嚣张地晃了晃,吓得对方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唐棠则依旧是那副冷毅平静、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周遭一切嘈杂的议论、怨恨的目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脚步,下意识地更靠近了身旁那个戴着虎纹面具、显得有些“不安分”的同伴一些。宽大衣袖之下,七十二枚流云梭正以某种玄奥的轨迹无声盘旋,灵力暗蕴,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确保她们能安然离开。
共同面对外界这些复杂、审视、甚至饱含恶意的目光,无形中让她们之间的关系纽带变得更加紧密。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却坚韧无比的丝线,将她们的命运、荣誉乃至“恶名”都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也没有与任何人交流,在一种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一前一后步入了那光芒扭曲、空间波动不稳定的秘境出口,身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迅速消失不见。
然而,“幽冥双煞”的名号,却并未随着她们的离开而消散。相反,随着那些被抢修士的咬牙切齿、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更多幸存者的口耳相传、添油加醋,这四个字如同插上了翅膀,裹挟着神秘、强大、狡诈、戏谑的复杂色彩,迅速飞出了无须秘境,开始在更广阔的修真界底层、酒馆、坊市乃至某些势力的情报卷宗中,悄然流传开来。
这初扬的“恶名”,或许在某些时候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与威慑,但更多的,恐怕是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与更大的麻烦。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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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秘境出口恶名初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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