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顾听菲懂，何况还是两次。诈骗犯才会放长线钓大鱼，见好就收为上策。
于是，她拒绝了林越。
上楼前在快递站兜了一圈，左右手各抱一个纸箱，没注意来人，听到前头两男人聊天。
“那俩孩子现在租你们家房子？”
“对，我妈说孩子可怜，硬是便宜了五百块钱。怎么，你认识？”
“能不认识么，昨儿来我店里买东西，我看半天，瞧出来了，”男人幸灾乐祸问，“他们家出的事你不知道吧？”
“好像是老顾出去和女人鬼混，孩子老婆都不要了。听说外头那女的，之前在会所上班，天天吵着要老顾离婚。”
男人又问：“那你知道老顾怎么没的么？”
“不是因为喝多出车祸？”
“鬼扯，”男人嗤之以鼻，“是女的叫来一帮人在屋里头乱搞，他嗑药上头了出去被撞死的。我和他一块长大的，他没结婚前就手脚不干净，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他家那个小女娃，就是和外头女人生的。”
“啊？”
“不相信吧？要我说他家女人也可怜，就是眼光太差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是厂里一枝花呢，要跟着我。”
对面的人吸了口气，随即打断他：“哎呀，说这些没意思，咱们在这儿以后还是少讲这些。”
俩人走远，顾听菲从阴影中走出，目光牢牢盯着远方。
顾听菲木然上楼，钥匙转开，脸上表情倏尔转换，她又成了那个甜美乖巧的妹妹。
“哥。”
顾枭端着菜出来：“怎么回来这么晚，快洗手吃饭。”
“哦，知道啦。”顾听菲放下书包。
桌上是她爱吃的香辣虾，冬瓜肉丸汤，凉拌三丝。顾枭正在厨房收拾残局，逼仄的空间让高大身影十分拘束。
顾听菲目光转向柜子，那里摆了一排合影。一家四口在湖边放风筝，她和哥哥在马路边偷吃臭豆腐，还有妈妈抱着小小的她荡秋千。
如果没发现那个秘密该有多好，如果一家四口能永远在一起该多好。
“怎么还愣着？”顾枭发现她眼眶红红，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照片，以为她想爸妈了，轻声哄，“下周奶奶会过来，咱们一起去看看爸妈。”
顾听菲撇嘴：“奶奶来又会骂人，我们自己去好不好？”
“傻瓜，”顾枭嗤笑，“奶奶是骂他们，又不是骂咱们，你怕什么。”
顾听菲眼角耷拉下来：“我不喜欢奶奶骂爸爸和妈妈。”
在她印象里，不论二人是否还活着，都没逃过奶奶的毒骂。
“心眼挺小啊你，”顾枭玩笑了句，“奶奶连我都骂，不舍得骂你，你应该高兴。”
“舍不得？那是。”顾听菲欲言又止。
顾枭嗯了声，示意她继续。顾听菲烦躁摆手：“不和你讲，女生的事，你们男生还是不要管了。”
顾枭哑然：“行，我管不了，那公主殿下，咱们能开饭了吗？”
顾听菲看他摆出饿惨了的模样，扑哧一笑，大手一挥：“随便吃，今天本小姐买单。”
每当顾听菲差些溺进无望哀怨的情绪里，总有顾枭来开解她，逗乐她，兄妹俩习惯了苦中作乐的生活。
顾枭对顾听菲而言，不止是哥哥，更是父亲和母亲。
现在安稳平淡的生活是他们兄妹努力得来的，没人能打破。
奶奶平日住乡下，这回搭同村李大叔的车子。顾听菲和顾枭提前下楼接人，李大叔帮着从车里搬东西。
干豆角土豆和白菜，还有半袋花生。顾听菲才碰着麻袋，就被奶奶一把夺过，塞到顾枭手里。
“你才长几两肉，别到时候胳膊折了。”
“我想帮你们嘛。”
“你个女娃娃能做什么。”奶奶是个大嗓门，身形瘦小，力气大，走起路来稳稳当当。
一进门，奶奶便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指挥着顾枭收拾。
“你个男娃做事也不知道节约，这肉还能吃就给扔了？是嫌钱多，是不是？”
“让你们租个大点的地方，来了连个凳子都没得坐，脑子都被驴踢了。”
“照片都摆出来讨死，晦不晦气！”
叮叮哐哐一阵响，带着顾父的几个相框被扔进抽屉。
顾枭任凭奶奶处理，顾听菲站在原地，只敢怨气盯人。
经过奶奶一顿收拾，家里大变样。老人让顾枭把窗帘拆下，佝着腰自己去卫生间手洗。顾听菲弱声告诉奶奶有洗衣机，奶奶眼一瞪：“我老婆子洗的不比洗衣机干净，你们还有几个钱，不知道省着点花。”
顾枭中途接到所里电话，得去加班。
奶奶气势汹汹：“还上班？自己爹妈都不管，当得个什么警察！”
顾听菲不敢和奶奶辩驳，怕奶奶骂哥哥骂得更凶。
奶奶在家骂骂咧咧，去公墓时对着夫妻俩的坟墓又是一顿骂。
“你们现在过得是神仙日子，一家老小你们是一个不管。”
“死了好，活着也气人，反正我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有本事把我这个老不死的也带走。”
拜祭结束，奶奶倔强不肯再麻烦李大叔接人，坚持要去汽车站坐车回去。顾听菲拗不过老人家，陪她去汽车站买票。
等车间隙，老人掏出一叠纸币给她：“该吃什么就吃，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
顾听菲不要，老人不耐说：“给你你就拿着。”
顾听菲清楚她要是不接，奶奶得跟着回去塞到她鞋底，只能收好。
奶奶皱着眉，目视前方：“你不是我顾家的种，以后走了我也不怪你。只一条，不要拖累你哥。”
“奶奶，”顾听菲强忍泪水，“我不会离开哥哥。”
奶奶视若无睹：“照片已经给你了，你要找你妈随时都可以去。我们家养你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你。别怨我心狠，只敢背着你哥和你说这些。他为了你，好好的大公司不去，最后回来当个辅警。
前些年，一天到晚忙得没个休息的时候。你得有良心，早点离开对你哥好。他还要结婚生子，有你在，他不晓得会拖到什么时候去。我老了，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但你和你哥还年轻。”
车子驶来，老人拨开她的手，佝着背脊，慢慢上了车。
顾听菲留在原地，感觉自己快被愧疚溺毙了。
她不会离开的，她会努力赚很多很多钱，给哥哥最好的生活。
......
小长假将近，派出所工作量猛增。顾枭连轴转三天，在外面执勤，回到办公室倒头就睡。刚一睡醒，刘均回来了。
“忙什么呢脸丧成这样？”顾枭给他递了支烟。
“和工商联合执法呢，”刘均猛吸一口，“哎，还是你们小区的。”
“我们那儿？”
“嗯啦，就你们商铺不是有家五金店么，”刘均抖抖烟头，“有人举报他售假，本来没大事，这人心虚呀，一看到工商那边的人，吓傻了，转头就跑。我们抓到人，后面去他店里一查，嘿，人不仅售假，还制假呢。做得贼隐蔽，不卖周围的散户，专门和那些搞装修的合作拿抽成。”
顾枭眯眼，想到刘均指的人是谁。
“对了，”刘均似想到什么，“你家菲菲最近怎么样？”
顾枭不再想刚才的案子，狐疑看他：“有事就说，别拐弯抹角。”
“我上回在路上看见，你家菲菲和一个男孩子走一块，两个人，”刘均吞吞吐吐，“你别一天到晚瞎忙，多关心关心小孩子。”
顾枭笑意一凝，连烟头烧到手指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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