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史曦觉得自己一直晕乎乎的,谁能想到随便泡个澡堂子就能遇上王安石的夫人,王夫人看上去挺热情的,但王介甫可就未必了,一想到苏家和这位未来宰相的关系,史曦就只想叹气。
果不其然,回到住处,王弗将今日的奇遇说与公公苏洵听,苏洵当即胡子一翘哼道:“那王介甫祖籍江西,当初在地方做官时便以严苛出名,这人除了醉心政务竟无别的喜好,也不与人交接,自古这样孤寒不近人情的人,很难保证不成为天下的祸患。”
苏轼对此颇为赞同,也跟着附和道:“传闻这王介甫与包公同席宴饮,包公多次劝酒,这人竟然滴酒不沾,这可不是一个奇人怪人耶!”
苏辙在一旁倒是没有插话,史曦眼看着画风越来越偏,正要开口往回拉一拉,一旁立着的王弗先开口了。
“我们与那位王介甫素昧平生,还未见到真人便这样臧否人家属实不妥,何况今日见那位王夫人言语爽朗性格热情,平常人实在难以想象王大人会是传闻中的性子。”王弗给坐在上首的苏洵倒了一盏茶,继续道:“公爹昨日还在教育二郎以后入了官场要收敛棱角尽量圆滑,怎么今日到了自己身上率先急了呢?”
大儿媳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把苏洵听得老脸一红,但转念一想,有儿媳这般性格在二郎身边帮忙操持,他以后反倒可以省心许多。
苏洵尴尬地咳了两声,对大儿媳的话表示支持:“阿弗说得对,此番确实是我有所偏颇,那王介甫所任之处政绩斐然,倒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苏洵年轻时那也是一等一的孤僻耿介,此刻能这般说便是很大的让步了。
史曦见此接话道:“我今日听王夫人说,王大人平日里起居节俭,在地方上经常自掏腰包接济百姓,可见王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至于滴酒不沾、不近人情这样的怪癖,或许只是外人的误解,也许人家就是喜欢工作呢?旁人以为的案牍劳形,或许在王大人眼里就是赏心乐事。”
苏轼听到史曦这般猜测,第一个表示不理解,但刚要张嘴又想到史曦说这位王大人爱民如子,他现在倒更加好奇这位王大人到底是怎样一位人物了。
见苏家父子对王安石的态度不像原先那么抵触,史曦悄然松了一口气,转头去寻全程默不作声地苏辙,却恰好与那双清亮的眸子对上。
史曦脑海里翻飞的思绪顿时停住,她怎么从这人的眼神里,品出了几分委屈?
好在苏辙只是看了她两眼便挪开了视线,听父亲安排好明日要拜会的旧友,苏辙同兄长嫂嫂道了晚安,与史曦一起往住处走。
二人相携着走在廊下,月光如水,映得两人的影子亲亲密密地交织在一起的,只是苏辙今晚不知是累了还是有心事,一直到房间门口,二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史曦今日在香水行可是被王弗提点过的,如今非常上道,待门一关便主动拉过了眼前人的手晃了晃,先发制人道:“你怎么一晚上都不同我讲话?”
苏辙本还存着几分恹恹的情绪不愿开口,如今见她一撒娇,只好如实说道:“你自从回来,一眼都没看过我,不是在听阿嫂说话就是在跟父亲兄长辩驳,明明是你根本顾不上看我。”
这话说得史曦哭笑不得,但细细一品又觉得心里丝丝缕缕的甜,只好又凑近了些哄道:“那是因为方才那些话或许也会影响到你的仕途,我总要为你想的长远一些嘛。”
苏辙低头注视着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无奈道:“你总有道理,这几日都顾不得与我吃饭说话,连沈天冬都能与你把酒言欢。”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史曦这下子再也憋不住了,扶着苏辙的胳膊好一阵笑,直把眼前人笑得有恼羞成怒的苗头,才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哄道:“我跟沈天冬见面那是同行交流,他这段时日全权负责调理官家身体,我去问问还不行嘛,苏小郎呀苏小郎,我以往怎么没发现你醋意这么大呢?”
苏辙被戳中心事,索性揽着人在床沿坐下,叹息道:“曦娘,道理我都懂,可一想到这几日我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你却能去跟别人吃饭聊天,我就恨不得让你只在我身边......算了,是我不好,此次到汴京也没顾上陪你,现在又在此跟你抱怨。”
说罢,这人好像真的收拾好了情绪,整了整衣袖便准备换个话题,眼看着又是平日里那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端方君子了。
史曦才不会让他就此揭过,见他想起身,一个跃身便坐在了他腿上,揽住苏辙的脖子开始逼问:“苏小郎,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的原则应该是什么?”
苏辙看向她放大的脸,突然感觉这二月天有些热。
“夫妻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有话直说!说实话,你刚刚表现出的醋意,我还挺高兴的。”史曦奖励性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也有错,这几日玩过头了忽略了你,是我不好。”
说罢似是不过瘾,又胡乱地在他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不讲章法的样子只把苏辙逗的唇角上扬。
“哄好了吗?”史曦目光盈盈地看向他。
苏辙不答,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寻到那让他惦念多日的唇,顺势压了过去。
此人的亲法就比史曦高明多了,不仅循序渐进有自己的章程,还能抛出一个又一个甜头让史曦沉醉其中。
待裙裳被解开,史曦勉强按住了那只在腰侧摩.挲的手,喘息道:“明日......明日你还要去拜会师长。”
苏辙似是对她的不专心有些不满,张口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曦娘放心,我起得来。”
......
北宋的冗官问题十分严重,这就导致常常需要十几个人去竞争一个官职的空缺。
令苏家上下意外的是,苏轼苏辙还在准备制科考的时候,苏洵这个做父亲的先有了去处。
丞相韩琦是个和蔼可亲的性子,平日里苏洵多与他走动聊天,还时不时把自己写的诗文递过去给韩琦看,一来二去,韩琦和欧阳修一商量,由韩丞相出马,给老苏谋了一个霸州文安县主簿的职位。
这职位的主要工作是为本朝编纂整理礼书,涉及到修史编纂,正好是苏洵的兴趣所在,是以老苏这次没有推辞,开开心心地赴任去了,至于两个儿子,有欧阳修这样的老师提点把关,制科考应当不用他发愁。
事实上,制科考的难度非同小可,首先要查阅考生以往文章几十篇,而后要考生当堂做六篇策论,官家今年还对这场制科考格外关注,亲自拟定“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为题。
考试当日,王弗带着史曦一同迎兄弟二人出考场。
王弗第一次经历这等关键场面,虽面上还保持着应有的镇定,但还是没忍住把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一股绳。
“嫂嫂且安心吧,你看阿兄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定然是写出了一篇能令考官满意的锦绣文章。”
王弗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苏轼苏辙兄弟俩正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走在前头的苏轼面有喜色,显然是发挥的不错。
待兄弟二人走近,王弗免不了将个中细节细细问上一番,待问完自家夫君,这才留意到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三郎。
“三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可是文章作得与平日里水平不一?”
王弗纳罕地问出声,虽然这么问,她却觉得三郎应当是比自家夫君靠谱的。
三郎平日里多沉稳的性子啊,这等紧要的考试定然能照常发挥,倒是子瞻这个性子,她十分担心夫君在考场上写着写着自己嗨了而忽视了这是一场选拔性的考试。
听到嫂嫂关切的询问,苏辙没有先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一旁正含笑看着自己的史曦。
如果说他方才走出考场,觉得自己所作策论无愧于心的话,眼下见到笑眼盈盈分明是对他满怀期待的史曦,他竟然开始担心自己这般做会不会让她失望。
“曦娘,倘若我这次制科考被黜落,你可会失望?”
史曦先是愣了一瞬,继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历史上的苏辙好像确实在某次选官考试上不加收敛地骂了仁宗皇帝。
想到这点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早就说苏家三郎内里是个锋芒毕露的犟骨头,偏苏轼整日家里家外跟人念叨“我们家子由最是内敛纯良”。
见苏辙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几分不安,史曦上前将人拉住:“苏小郎,咱们官家是个宽容和善的君主,即便你骂的狠了点,想来他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说罢又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保证,你不会落选,就算落选了我也养的起你。”
苏辙心头的石头因为她后半句打趣落了地,只是还未跟自家娘子说上话,便听兄长在一旁惊叹道:“子由?骂官家?!什么时候?”
苏轼:我弟弟就是个温和无害的小白兔
事实上,小白兔对着皇帝大臣重拳出击[摊手][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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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制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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