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薄渐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身上一阵酸痛，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吃力，他将枕边不断震动响铃的手机拎到眼前，来电显示上写着“妈妈”两个字。
“喂，妈？”他一开口差点将自己都吓到，声音嘶哑粗粝像是被按在磨砂纸上摩擦了一整晚，还没等他说完话，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川啊，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谭玲玲有些担心他，恨不得能够直接扒开手机顺着网络信号钻到薄渐川面前去。
薄渐川撑着身子坐起靠在床头，光滑轻薄的空调被因为他的动作从肩膀处滑落，露出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痕迹，就连裸露在外拿着手机的手腕上都赫然印着两三个新鲜的牙印。
昨晚荒唐又离奇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入脑海。
下半身的扯痛和难以忽视的酸胀感无一不在提醒他——
他被一个Alpha给进入了。
对方还是他生意上的死对头。
“我没事，妈，”薄渐川感受着身下异样清晰的肿胀感，询问道，“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从小就独立，在薄家要破产的时候接手了家里的烂摊子，工作不到五年就成为了亲朋好友都认证的工作狂。父母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他如此劳累，平时没有事情都不敢来打扰他。
可薄渐川已经快30岁了，哪怕他是优质的S级Alpha，也熬不住年龄越来越大，年轻漂亮的Omega都被别人挑走了的事实。
“那个，”电话那头的母亲有些犹豫，她一面希望薄渐川身边能够有人陪他，一面又不愿意过多地要求他，“这周末你王阿姨的女儿回国，你看能不能抽出时间去跟她见一面？”
在薄渐川的印象里根本就不记得什么王阿姨李阿姨，他伸手想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可上半身一有动作，就感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流了出来弄湿了身下的被子。
薄渐川咬牙在心里将谈明衍里里外外骂了个遍，敷衍地应付了一声后匆匆忙忙挂断了母亲的电话。
床单已经弄脏不能用了，薄渐川捂着还在泛酸的小肚子快步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从淋浴蓬蓬头里喷洒出来，冲刷掉了身上大半的疲惫和困倦。
不能这样。
薄渐川弯腰难堪地清理着体内残留的浊液想:昨晚上就当做是一场意外的一夜情，真要算起来的话，这还是他造成的，他不能再跟谈明衍有任何的接触了。
他有着很强烈的直觉，如果不采取点什么措施，很可能以后的生活都会因为昨晚而发生巨变。
从浴室出来后，薄渐川给母亲回了一条消息。
【这周六我有时间，您看着安排吧。】
薄渐川周六是从公司直接出发的，他前一天晚上在公司忙到大半夜就直接睡在了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到达咖啡馆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小时。
女方落座后，薄渐川体贴周到了为她点了一杯温和的红糖奶茶，然后又为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话头还没打开，身后就传来熟悉的欠揍的调侃声。
“薄总好薄情啊，刚用完人家就跑来相亲了。”
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谈明衍以一个熟稔占有的姿态站在了薄渐川的身后，他收紧的窄腰贴在薄渐川的身侧，居高临下地对着坐在薄渐川对面的相亲姑娘打招呼，“初次见面，这位美丽的小姐不介意我落座吧？”
很唐突的请求。
被他揽在肩膀底下的薄渐川眉头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他不耐烦地动了动肩刚想把他赶走，就看见坐在对面的王小姐双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她盯着谈明衍看了好几秒后恍然回过神来低下了头，像是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
“是薄先生的朋友吗？”她摇了摇头，快速地抬头又看了薄渐川一眼，这一眼格外冷静瞧不出半点羞涩的情绪，“不介意的。”
薄渐川木然地感受着谈明衍紧贴着他在身边落座，尽管相亲还没有开始，但他已经知道结局了。
谈明衍脸上挂着的笑和他俊秀完美的面庞永远都是他与人相处的利器，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跟他接触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极其的好。只有熟悉他跟他交锋过的人才清楚，这张漂亮完美的人皮下，藏着的是一个污秽充满了诡计的灵魂。
作为相亲的另一个主角，薄渐川低头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咖啡，听谈明衍跟王小姐从高中学校聊到大雪专业 ，再聊他小时候的糗事。
薄渐川：“……”
桌子下的脚狠狠地碾上谈明衍的脚尖，擦得锃亮的黑色光面皮鞋被踩得微微凹陷，谈明衍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很快被他调整了过来。他笑着打开手机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保存在相册里的薄渐川小时候对着镜头哭的照片找出来给王小姐看了。
那是一张连薄渐川都记忆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孩儿又白又软，像是刚刚从笼屉里拿出来的流心包，身上还散发着奶味。短发被扎成两个小揪揪支在脑侧，白皙圆嘟嘟的脸颊用浓艳的玫红色涂上两团腮红，额间还有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贴纸。
漂亮的小奶团抱着怀里断了一条腿的兔子玩偶对着镜头哭得撕心裂肺，嘴巴长得很大，闪乎的圆眼睛都哭成了一条细缝。
“小时候这么可爱一点也看不出来现在是个这么冷淡的Alpha，是吧？”谈明衍仿佛没看见身旁的薄渐川已经要被怒火烧得自燃了，笑眯眯地展示着手机里库存不多的属于薄渐川的小时候的照片。
这场相亲以谈明衍和王小姐交谈甚欢作为结尾。
薄渐川站在咖啡厅门口看着王小姐上了的士，转身揪着谈明衍的衣领将人按在一旁阴湿小巷的破旧红砖墙壁上。
他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手上的力度却大得像是要将谈明衍活活掐死一般。
“你想做什么？”
谈明衍渐渐呼吸困难，但脸上依旧挂着让薄渐川从心底讨厌的算得上是轻佻的笑。两人靠得很近，呼吸声此起彼伏纠缠在一块，谈明衍对上薄渐川漆黑的瞳孔，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下去。
“给你的相亲对象看看你小时候有多可爱，她看起来对你挺有好感的。”
前一天刚下过雨，小巷的地面不平，不少低洼处都溢满了浑浊的雨水。
薄渐川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溅上泥水的裤脚，他半边脸隐没在阴湿的昏暗里，光影像是在他脸上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他微微偏头只余下巴落在明亮处。
“对我很有好感？”薄渐川冰冷地重复着谈明衍的话，“然后跟你交换了联系方式，还约定了以后有时间多聚聚。”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缓缓勾起薄唇，美艳得宛若盛开在荆棘地里的妖艳红玫瑰。
“谈明衍，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薄渐川手上的力度微松，看着谈明衍已经憋红的脸色逐渐缓和过来，“如果你只是单纯觉得抢我的相亲对象很好玩，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之间没有熟到让你来替我想我的相亲对象推销我自己，你过界了，季少。”
谈明衍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随着薄渐川的话音消失。
实在是很奇怪，他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跟薄渐川变成了现在这幅关系的。
季薄两家向来交好，在薄父的生意还没有失败之前，两个人一路从幼儿园做同学做到了高中。如果不是生下来机构检测两个人都是Alpha，恐怕两个人早就定了娃娃亲了。
哪怕是在情绪飘忽不定叛逆的中二期，薄渐川跟谈明衍也像亲兄弟一样让所有人羡慕他们之间和睦的关系。
然而薄家破产的一夜之间，薄渐川像是揠苗助长一般强迫自己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两人之间原本连薄渐川从前的女友都嫉妒的感情被薄渐川单方面抹消，谈明衍出国深造，薄渐川留在国内拼了命重新将薄家挽救了回来，成为了大家口中赞不绝口的工作狂人薄总。
谈明衍再也没有办法从薄渐川身上找到之前的熟悉感，昔日好友像是被换掉了灵魂只剩下一张空荡的躯体，成为了生意上的对手，成为了可以合作的伙伴，唯独不再可能是更亲近的关系。
万千思绪被谈明衍重新压回心底，他缓缓吐出郁结在心口的一口浊气，捏着薄渐川的手腕在他的压制下渐渐挺直了腰杆。
“你真的想跟她结婚吗？”谈明衍望着薄渐川，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哪怕只见过一面，如果她今天真的因为外表家世或是其他的东西对你产生了好感，你就会跟她结婚，是吗？”
太奇怪了。
薄渐川轻蹙起了眉，他跟谈明衍两个人躲在着照不进光的阴暗巷口，讨论着他结不结婚的问题。
明明前一晚他还在想以后跟谈明衍有关的项目都让公司里其他的负责人去接洽，他是真的存了不要再跟谈明衍有接触的想法的，可是当看见谈明衍那双淌着伤感的眸子时，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谎言不知道为什么没法再往外蹦出一个字。
他不想对谈明衍撒谎。
犹豫了几秒，薄渐川松开了桎梏着谈明衍的手。
“我确实不打算跟她结婚，”薄渐川别过脸去瞧着路边有些歪扭的指示牌，“但我总是要跟人结婚的，不是她可能会是明天或者哪天的李小姐夏小姐。”
他回过头重新对上谈明衍的眸子，坚定而残忍地宣判：“你不能因为上过我就单方面地把我当做你的Omega，即使被你进入，我也是无法被抹灭的S级Alpha。
“我会对Omega的信息素起反应，会想要标记我喜欢的人。而你，即使你在我的腺体上咬再多口，你也没有办法把你的信息素留在我的血液里。”
他往巷口走了一步，午后惬意的阳光终于愿意把光芒施舍往这边施舍一点。薄渐川站在暖阳下，发丝被镀成浅金色，肩上披着细碎的光，冷漠无情地想要再一次斩断他跟谈明衍之间的联系。
“我对你，永远不会有归属感。所以不要再自作多情地来管我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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