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医南下走了一半,被宋怜的暗探小班捞起来就走。只说是京中那边不好了,他还以为宋怜体内的蛊虫出了什么,结果甫一进京,气还没喘匀,就被宋怜拉着进宫。
衣衫不整地直通金銮殿,石神医坐在椅子上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滴,这放在哪也是个传说。
宋怜体内的蛊虫还算不了什么,自从石神医施针压制之后,几乎没再发作过,除了那日她和崔景在庆芳园。
说来也怪,庆芳园她去过许多次,崔景也见过好多次,那天不知怎么,只感觉到心中“砰”地一下震动,怪得很。宋怜疑心是蛊虫发作,但是过后又没什么异常。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时,宫中突然传出信来,父皇病了。
宋怜几乎是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风一样地冲进宫里去了。
慌慌张张地跑进御书房,看到父皇面色尚且红润,宋怜的心才放下一些。一问内侍,才知道皇帝昨日无缘无故地昏过去一回,宋怜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御医怎么说?”
“回殿下……”内侍观察了一下宋怜的脸色,决定照实说:“御医什么都没诊出来,陛下应当是……无甚大碍。”
“废物。”宋怜浑身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大碍,“一群废物。”
“好了。”
宋怜被皇帝拽到身边坐下,她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坐在父皇身边一个劲地抖,仿佛哪怕稍微重一点的话都能让她崩溃。
皇帝揉了一把宋怜的脑袋:“哭什么,父皇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怜张了张嘴,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克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来。泪眼朦胧中,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无助的夜晚。
“阿瑶怎么越长大胆子越小了?”皇帝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在他面前的眼泪格外的多。假哭的时候非要哭得天下皆知,这时候他倒也不怕;但是宋怜真伤心之时反而不声不响地,眼泪直直地往下掉,哭得他心都乱了,“别担心,御医不是都说没事了?”
“养着他们都是吃白饭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他们有什么用。”宋怜接过手帕,恶狠狠地擦着脸,本来哭得可怜兮兮的脸,现在更是凄惨。
“朕不过是前几日夜间多看了几本奏折,太累了而已。”皇帝给宋怜将他拨弄乱的头发放回原位,一边哄着:“真的没什么事。”
宋怜听了这话,抽泣还没完全止住就开始数落皇帝:“父皇您也老大不小了,还当自己是二十七八的身体呢,也不注意着点。还有你,”宋怜瞪了一眼身边垂手站着的内侍,“你也不提醒着点。”
“朕可没把自己就当二十七八岁,不然阿瑶哪能这么大?”
“父皇!”宋怜一双泪眼瞪着皇帝,脸上红彤彤一片:“我再说正事!”
“好了好了,朕以后会注意的,部分国事都分给你阿兄去做了,累不着朕了。”
宋怜见好就收,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是在暗探把石神医带回来之前都只能是干着急,于是软磨硬泡到皇帝许诺此后处理政务定劳逸结合才回府。
她在府里食不下咽,一门心思扑在浩如烟海的书籍里,想着哪怕找出一个有关于蛊毒的字也行。
好在石神医隔日便到了,宋怜直接拉着他到了金銮殿上。
石神医战战兢兢地将手搭上了皇帝的手腕,神色分外严肃,宋怜看着就害怕,但又不敢别过脸去,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
随着把脉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石神医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被风干了,只残留了一点湿冷的感觉。
宋怜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见石神医放下手,她瞬间开口问道:“怎么样?”
“这……”石神医唇上的胡子一个劲儿的抖,“陛下确实是中了蛊毒,而且还有些严重。”
“什么?”宋怜手一松,帕子掉在地上被风带着滚了几个圈:“石神医可以用药物压制吗?”
“这……老夫只能尽力而为。”石神医从药匣子里摸出纸笔便写,“但是还需尽早解决,否则老夫也……”
再往后的话,宋怜已经听不见了,她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像是有人把她的灵魂强制地从身体里拽出来,当做陀螺在转。
“阿瑶。”
宋怜被皇帝从抽离的状态里喊了出来,快走几步,在皇帝身边蹲下,将自己埋进父亲的怀里。
皇帝摸着宋怜的头发,心中暗暗叹气。
虽然不能实现,但他还是希望宋怜能一直什么都不懂,不明不白不用愁,无忧无虑到白头,永远做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而不是像现在……皇帝又叹气,总归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
“我要南下。”
知春吓了一大跳,自宋怜从宫中回来后,就捏着一本游记,坐在撷兰居的摇椅上恍恍惚惚。现下猛一开口,便是如此骇人的消息。
“明日便走。”宋怜语气决绝,“虽说父皇派了人往苗疆,但我还是得过去一趟才能安心。”
听到这话,砚秋倒是没有很惊讶,得到宋怜的示意后便去安排护卫人手,墨沁还是一如既往的宋怜说什么便是什么。
知春却担心得不得了,挤到宋怜身前来,想恳求带上自己,但被宋怜无情地拒绝了。
“父皇肯定不同意我前去,而且朝中还有宋霆这么一个……哼。”宋怜不欲多费口舌去骂宋霆些什么,继续说道:“我会假托出京修养的名头,你需要在别院掩护。”
宋怜的手飞快地在桌子上敲击着,听得知春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朝中之事有崔景和柳弘光,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深吸一口气,“乙字小班让他们驻扎在京,如有要务立刻传报与我。砚秋……罢了,砚秋也一同留下,你二人还能有个商量和谋算。”
“明日一早我就要离京。”宋怜起身往书房走,预备要写些东西以应对京中可能会有的变故。
“殿下……”知春还想劝,却被宋怜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怏怏地下去预备宋怜南下所需的物件了。
这一日,公主府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月上中天,撷兰居内才熄了灯,宋怜的床榻旁点了安神香,但白日里的提心吊胆与烦劳仍挥之不去,即使睡着了,她的眉间仍旧拧着淡淡的结。
宋怜晚上睡得也不算多么安稳,天不亮就醒了,打点了行装,叫砚秋带着自己的腰牌和手信进宫,等父皇下朝再交给他。自己和墨沁知春几个打点好了行囊上路,出了京都的大门之后分道扬镳。
虽说这一遭是偷偷南下,又是要避人耳目,但宋怜还是结结实实带了许多人手——在暗处的居多,再加上知春塞了一堆她觉得的“必备物品”。
她们这一伙人两辆马车,也居然有了点浩浩荡荡的意思。
宋怜的这辆马车算不上很大,但是胜在舒适。马蹄哒哒踏在林间的土路上,宋怜将车窗的帘子卷起来一点,瞧着外面的风景权作消遣。
天是还没上釉彩的蓝色,淡得像水一般,呼吸间的空气也不是像京都那样沉厚而冷冽,而是一种湿甜。清晨的林间,只有鸟鸣声与树叶簌簌,一大团的绿色也比城内明快许多。
“主子,这时候湿气太大,虫蚁又多,还是放下帘子吧。”孙二扭着身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轻巧地跳上宋怜的车子,将帘子上的绳子解了,自己托着帘子,向里头探头问宋怜。
孙二原名叫孙青,是个很特别的人。孙青的身手不错,杀人的时候十分干净利索,实则是个内心细腻爱好诗书的奇女子。
乙字小班常年在外,孙青便三天两头给宋怜寄信要些书画来,说这也是暗探训练的一环,她要走公帐。
宋怜冲着孙青笑了笑,看着她把帘子放下来,自己钻进了车厢,还不忘与赶车的墨沁招呼道:“若是你累了便与我说,咱俩换换。”
这段路不算平整,在车内闷着也难受,于是宋怜又掀开了窗上的帘子,眼前翠绿一片,也倒是能缓解心情。
一行人便这么晃晃悠悠走到艳阳高照,车窗内的空气也逐渐变得脆爽了起来。远离了京都,宋怜心中那股堵得人难受的焦躁感,奇异的缓和了许多,她吐出一口浊气,拿出带来的几本有关苗疆的书。
刚翻开第一页,便听见在前头赶车的墨沁勒马,然后便是她警惕中带着迟疑的声音:“主子,马车前面有人拦路。像是……像是崔大人。”
什么?
听到前半句时,宋怜还以为碰到了什么不长眼的山贼来打家劫舍,听到后半句话,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听错了。
宋怜探出身子去,一把掀开车帘。
不远处确实有一个人站在树荫下,身长玉立,一身白衣在青绿一片的林间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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