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间病房,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
许熠始终没转过身,周祁也没在说话,默声注视着许熠的背影。
很瘦弱,单薄身躯缩在被子里微微隆起,知道的床上还躺个人,不知道的一屁股坐下去能把许熠压个半死。
周祁越看心脏越难受,他意识到自己做法的偏激,但是控制不住自己,之前他认为这是失去许熠下,慌不择路才有的措举。
潜意识下认为这是爱。
直到许熠日渐瘦下的身躯,接二连三的受伤,他发现自己的心一次比一次痛。
他看不得许熠受伤,他也控制不住许熠离开情急之下的伤害。
周祁头一次萌生自责的心情。
许熠不清楚周祁在盯着他看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炽热、灼烈的视线,惹得他浑身难受。
这一夜他压根没睡,直到亮起的天光将病房的暗淡褪尽。
医生例行查房,许熠侧躺一夜大半个身子都僵了,护士查看伤口换药才发现,腰间白纱渗出的血。
“不能侧躺你怎么不听呢?这都渗血了,换好药可不能这么睡了。”
许熠答应两声,可能是止疼泵效果太好,根本没感觉。
被护工帮忙翻过来,许熠侧目一瞥才看清,周祁眼下青黑,疲态遮不住。
显然,他也一夜没睡。
医生看了看床头卡对挪病房这事,并没多说,换好药医生护士们出了门,病房才重归安静。
周祁对上许熠视线,开口嗓子干哑,近乎失声:“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说着他就要起身,被子一掀,双腿绑着石膏就挪到地上,护工回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护工:“都别动了,我去买。”
护工急忙扶两人洗漱完准备去买早餐,她发现腿伤的年轻人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直勾勾盯着白净漂亮的男人看。
许熠和护工对上视线,阿姨侧过脸朝许熠挤挤眼睛,又抬手指指脑袋,随即把头一歪。
许熠看出来护工是在问,周祁精神是不是不正常?
他在护工疑惑的注目下点点头,周祁确实不正常。
“你们...在干什么?”
护工一惊:“没事没事,我去买早餐。”
说罢快步卷出了病房,一时间屋内又剩下两人,许熠根本没打算给周祁开口的机会。
他不方便躺下就闭起双眼,靠坐在床头,总之他不想搭理周祁,甚至都想把裴青寂叫过来,赶紧把自己挪走。
周祁刚换上的笑容在看见许熠闭眼时,慢慢落了下来。
“还痛吗?”
他问的很轻,但许熠还是听见了,依旧不为所动。
许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周祁的落寞却没人看见,他张了张口还想问些什么。
话到嘴边才意识到都是没用的废话,以前两人在一起都是许熠主动找话题,同样也是废话,同样没得到回答。
可许熠还是会看他心情,调整缓解气氛的话,尽管收到的是一张冷脸,还有一声不耐烦的“别来烦我。”
许熠依然会把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再挂上两个浅淡的酒窝,温声哄道。
“那你不要生气,好吗?”
周祁从没回过他,也就没了然后,如今轮到自己他才后尝冷落的滋味。
门板敲响,进来的不是护工,周祁看见来人脸色立马紧皱。
周砚看见周祁,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在这?”
许熠听见声音眉心微蹙,缓缓睁眼还是得经历这遭。
周砚剜了眼没深沉的弟弟,拖开椅子坐下,把死贵的果篮放在床头,斥责还没出口,房门又开了。
三道目光看过,仍然不是护工,裴青寂拎着早餐走进来,淡目扫过屋内的人,坐到许熠身边放下早餐。
周砚目光暗下,审视这位斯文吸睛的男人。
“好些了吗?”裴青寂揉了揉眉心问。
许熠点点头,刚要张口就被周祁截胡。
“他好的很,用不着你在这瞎操心,我在这守着许熠能出什么差错?”
周砚目光立马转过:“就因为你在旁边才最容易出差错。”
许熠没偏头,淡声表示:“新来的病友太吵,青寂我们换一间吧。”
“不行!”
周祁推开他哥,慌目急言道:“许熠你别走!我这就把我哥撵走,你别怕!”
周砚一直注目裴青寂,起身时不动声色捶了下弟弟,后面响起吃痛声,周砚正色道。
“看来他们还有话没说完,他们的事应该他们自己解决,请问您怎么称呼?”
周砚垂眸看着裴青寂侧脸,伸手等待。
裴青寂余光注意到,他不是会失场面形式的人,侧身时挑起浅淡的笑。
“裴青寂,小熠的...”他目光在许熠和周祁两人之间梭巡,“小熠最亲近的人。”
后一句咬字格外重。
许熠知道这话是说给周祁听得,果不其然,周祁撑着床站起身,直指裴青寂。
“许熠最亲的人是我!姓裴的你再胡说!”
周砚脸色越来越沉,侧身把周祁挡在身后握上裴青寂的手。
“周砚,我弟弟比较长情,事出有因难免偏激,还请见谅。”
裴青寂冷笑一声,抽回手转头看向许熠:“小熠,我们换病房。”
“好。”许熠撑着床,刚一挪动撕痛袭来,猛地倒吸口凉气。
许熠捂着腰部,止痛泵滴滴作响,没了止痛他整张脸被疼到扭曲。
裴青寂立马按下呼叫铃,周祁见状不顾双腿疼痛,两步跨到对面侧坐在床上,一手揽住许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有了支撑,许熠稍微顺下几口气,直到护士匆忙赶来加好药量,许熠才静静闭上眼等待止痛生效。
许熠脸色痛到发白,额间沁上一层薄汗,因为疼痛微张嘴唇缓着呼吸。
周祁大手顺着他后背,动作轻柔生涩。
裴青寂镜片后的目色沉下,身旁周砚轻咳一声。
“裴先生给他们些时间,我们借一步说话,我想和你了解一些事。”
裴青寂下意识要出口拒绝,看到周祁脸上的焦急担忧却不像掺假,他蹙眉看向时间。
“十五分钟。”
病房门开合,屋内只剩下许熠被疼痛摧残的呼吸声。
周祁肩膀麻木酸痛,但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生怕挪动一下,许熠会疼的更重。
他手上动作始终没停,但除了顺后背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与其说想不出,其实是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动作。
以前他应酬醉酒回家后,许熠就会像这样揽着他,轻柔地慢慢替他顺着气。
很舒服,很安心,他总会在这种抚慰下沉沉睡去,什么也记不清。
现在他笨拙地学着同样的动作,许熠却没见好转,甚至呼吸更重。
他特意避开了伤口缝合的位置,就是怕手重蹭疼了许熠。
“还是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周祁小心翼翼询问,试图听从许熠的想法。
“……不用。”
许熠气声很重,医生给药速度间隔的不算近,因为许熠体重过轻,剂量只能控制在体重范围内。
周祁看着床头的早餐,许熠已经很久没安下心来吃一顿正常的饭。
他在脑中寻找缘由,到头来发现那个源头是自己。
他暂时收起自责,尝试喂许熠吃些东西,他一只手撬开包装盖,舀起热汤时吹了吹才递到许熠嘴边。
“张口,喝汤。”
许熠掀起睫羽,狭窄视线有一匙澄黄的鸡汤,上面浮着油花。
许熠抿嘴偏过头,提不起一丝食欲。
“听话,多少喝一些,不然你胃会难受。”
周祁柔声哄劝着,许熠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太油了,拿走。”许熠偏过头,强压下胃中的不适。
周祁只好把那勺鸡汤放了回去,许熠不吃不喝营养跟不上,伤口更难愈合。
他想尽办法能让许熠少吃点东西,胃里也能好受点,连哄带劝最后只喂了点水。
听着许熠呼吸渐渐放轻,估计是药效起了作用,周祁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许熠很安静的轻睡,额头还缠着厚重的纱布,周祁垂眸描绘许熠的面容。
这种角度下的许熠莫名让他安心。
病房门再次开合,走进门的却只有裴青寂一个人。
两人视线对上,周祁脸上柔和瞬间褪尽,敌意藏都不屑藏。
裴青寂脸上也没了最初的淡然,意外凝重。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熠。”
周祁把怀中人抱的更紧,冷声道:“和你有关系吗?”
裴青寂脸色越来越沉:“你接近小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哥跟你说什么了。”
周祁的慌张掩盖在强装的镇定下,感受到怀中人微微转醒,心脏顿空更甚。
“我只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许熠!”
裴青寂低吼出口,拳头紧攥在身侧。
许熠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目光渐明,他起身离开周祁的怀抱。
周祁怀中顿时空了,不安感袭上心头,他压下目光盯视裴青寂生怕他再说出什么。
裴青寂见许熠转醒敛了些怒意,他接过许熠温声说。
“小熠,我带你离开。”
许熠点点头,手心还被周祁握着。
“许熠……”周祁指尖都在抖,“你别信姓裴的胡说,你能不能别走。”
许熠掰开他的手,“青寂不会凭空捏造,你要是没做过,怕什么?”
他并没有睡实,俩人寥寥几句都收在耳里。
裴青寂没在多说,他扶着许熠下床慢慢走到门口。
周祁慌张起身,双腿却借不上一点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许熠你别走!”
许熠听见声音脚步一顿,但他不敢回头,被扶着出了病房,正对上门口的周砚。
裴青寂冷脸开口:“麻烦请让开,管好你弟弟,别再把治不好的公子病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许熠目光扫过周砚,借着裴青寂胳膊把脊背直了直。
“你对我可能有误会,以前我们的确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和周祁已经分手了,我不会去打扰他,也请别再让他来打扰我。”
许熠几乎把所有的气都用在这些完整的话上。
周砚目色愈发深沉,看向许熠的眼里多了些深意。
“你和周祁之间是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但显然周祁现在放不下你,我会替你劝他。”
“劝他对你死心。”
“那最好。”
周砚收回视线,看向裴青寂时收敛眼里的冷意。
许熠看向裴青寂,两人没在停留朝着新病房走去。
新病房朝阳采光很好,许熠坐到床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总觉得周砚眼里那道平静带有深意的审视,像极了周祁冷酷无情时应有的目光。
许熠看着裴青寂想叮嘱两句,却找不到应有的理由,但愿是自己多想。
“青寂,周砚都和你说了什么?”
裴青寂倒水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水认真的看着许熠。
“如果你还会因为这段感情伤心难过,我不会告诉你,周砚的话我并不清楚真假,所以不能作数。”
许熠轻呼出气,总不可能比现状更糟了。
“告诉我吧。”
许熠浅浅笑笑,笑容里满是强撑起的淡然。
周砚进门就看见跪倒在地上的弟弟,身上没了往日的傲气,抬起头垂下的发丝也遮不住眼中的落败。
“下周季老亲临你和季小姐的订婚宴,把自己收拾干净。”周砚冷声说,“包括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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