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阴天,从早上太阳一直没出来,中午的时候还飘了会儿小雨。眼看时间不早了,周巡蹲在玄关系好鞋带,临出门前又折回来套了件外套。
空气里弥漫着未消散的潮湿,路边草地里不知名的昆虫偶尔叫一两声来彰显存在感。
周巡拢了拢外套,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肺部涌进一大股舒爽的凉气,连带着晚起的倦意懒怠被冲散,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周巡跟殷池签约在了府东巷巷口见面,他赶到的时候,还差十几秒钟两点整,而殷池签已经到了。
殷池签站在巷口冲他招了招手,周巡小跑过去,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和他一起往巷子里面走。
“你什么时候到的,没等太久吧?”
殷池签:“我也刚到,你来的正好。”
殷池签穿了件浅灰的夹克,里面一件打底,下面搭了条黑裤子,比起前几次见面板板正正的西装,今天的他显得格外休闲。
周巡歪头看了看他:“刚才我都没敢认你,你今天这身打扮跟之前太不一样,要不是你冲我招手,我还得走进了看清楚脸才敢确认。”
“工作肯定要穿得正式点,生活就随意很多了,手边有什么衣服就拿什么。”殷池签低眉看了眼自己的着装,玩笑道:“再说,谁会穿着西装来玩陶泥,那也太装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家大门敞开的店面,门口挂了层薄薄的纱帘,透过纱帘往里面看,能看到里面靠墙的木架子上,摆了一排一排形状各异的展示品,殷池签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招牌,“泥火小筑”,他抬了抬下巴,“是这吧?”
“对,我们进去。”周巡道,“我知道假期人多,但没想到人这么多。这是个新开的店,大家都图新鲜来玩,我预约的时候差点预约不上,还以为要跟你说声抱歉然后改天约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幸运,最后一个位置让我约到了,就是这个位置可能有点不好。”
殷池签掀开帘子让周巡先走,不在意笑道:“我们是来玩陶艺的,又不是来赏景的,哪个位置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玩得开心才对。”
周巡冲殷池签笑了笑以表感谢,两三步跨上台阶,等殷池签赶上来,才跟他并肩一起往里面走。
店里人多,几个店员手上都忙着走不开,于是老板亲自招待他们。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抬手招呼他们的时候,周巡注意到他食指关节略显粗壮,肩部有些不明显地向右侧倾斜。
老板把他们带到角落的空位子,从旁边柜子里取出几块陶泥放到拉坯机旁,又蹲下从另一个柜子里去拿要用到的工具,斜着头看着在一边等待的两人,友好地问:“以前玩过这个吗?”
周巡摇了摇头,“没有。”
“哦,”老板费劲巴拉地从柜子深处揪出来了一把工具,他摊开在一只手的掌心,从里面选了几个,“这个是刮片,这几个是各种样式的陶艺刀,还有球棒海绵什么的……这是些基础工具,一般够用了,更别说你以前没碰过这个,这些就够你们摆弄的了。再有就是雕刻刀,雕刻细节的,喏,这个。”
“你们是想自己玩玩,还是让人指导着来?”老板咳了一声,一副你们捡了大便宜的表情,道:“今天客人多,我的店员们各有客人要指导,如果你们需要指导的话,本店主将倾情助力两位。”
周巡用眼神询问殷池签的意见,殷池签说:“我大学的时候选修过陶艺课,如果你有需要指导的地方,其实可以直接问我。”
“那我们不用指导了。”周巡对老板说。
“好吧。”老板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指了指右手边的一道珠帘,“珠帘后边是休息的地方,你们玩累了可以去那儿歇会,有茶水饮料。”
周巡脱了外套,坐在木凳上好奇地摸了摸拉坯机上的转盘,对殷池签大学选修过陶艺课这件事有些出乎意料,“你以前还选修过陶艺?”
“嗯。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尝试尝试,选修课也都是挑着好玩的报。”陶泥上裹着一层塑封膜,殷池签拆了两块,各放在两人面前都拉坯机上。
殷池签示意周巡看脚下跟汽车油门一样的东西,说:“你踩这里,转盘会转起来。陶泥抹点水,摔在转盘正中心,就可以塑形了。”
殷池签话音刚落,周巡已经踩了上去,转盘蹭蹭转起来,周巡按殷池签说的,无师自通地将扁扁一坨陶泥旱地起高楼。
“这也不难嘛!”周巡在心里偷乐,自以为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这一高兴,脚下的力道重了,转盘快速转起来,刚刚建起来的高楼“啪”一下扭倒了。
周巡:“……”
高兴早了。
殷池签没忍住笑了声,尽管他已经用力压住这道声音,但周巡还是听见了。
周巡一脸菜色,又为自己刚才都自满有点不好意思,“失误了,意外。”
“嗯,失误,理解,人之常情。”殷池签替他找补,“水有点多,泥太软,稍微干点再拉高会好很多。”
周巡像他说的,等泥干点再拉,拉了半个手掌高的大肚子小瓶。周巡对这个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很满意,又接连做了几个,后来干脆不再执着于做瓶瓶罐罐的形状,捏奇形怪状的青蛙勺子,三根叶子的小草摆件,还有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瘸腿小鸟。
等他回过头来一看,殷池签转了一个小盆栽,又捏了一个精致的向日葵栽进去。
周巡看看自己的,再看看殷池签的,暗道这对比也太惨烈了……
殷池签看着周巡摆在一旁的一堆零零散散、其形各异的作品,弯了弯眼睛,“很可爱。”
“?”
挑衅吗?
周巡默然半晌,虽然比不过别人的质量,但胜在数量够多。
于是周巡又高兴了,他小心拿着自己的一堆小玩意问殷池签:“你还做吗?我要去上色了。”
殷池签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上色。”
殷池签只有一个向日葵盆栽的泥塑,等他不急不慢上完色,周巡手边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等着上色的泥塑。
“剩下的要不要我帮你涂?不然估计等人家关门,你这些也涂不完。”殷池签把自己的泥塑放进旁边的托盘里,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过涂不完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下次再来涂。去休息会?”
说着,殷池签看了周巡一眼。
周巡手里正在涂那只瘸腿小鸟,他不满意店里面提供的颜料,自己混了几个颜色,给小鸟脸颊涂抹了两个不规则圆形的腮红。
这会周巡在兴头上,不想去休息,他还将自己的小鸟展示给殷池签看:“我想一口气涂完。你看这个小鸟,我配的颜色怎么样?”
殷池签先看见的是周巡一脸嘚瑟讨夸的模样,而后才将目光移到小鸟身上。
周巡不管是捏泥还是上色,都大开大合的,圆滚滚的身体,浅蓝色的翅膀,橘红色的腮红,笔触张狂有力,却让这只小鸟显得呆头呆脑。
殷池签忍俊不禁,昧着良心道:“是只古灵精怪的小鸟。”
周巡得意地按着小鸟脑袋转了两圈,周身是按耐不住的雀跃。
桌上大大小小几个泥塑涂完以后,周巡伸了个懒腰转转脖子,“腰都坐硬了。我捏了好多,送你一个吧。”
殷池签:“送我?”
“对啊。”周巡说,“你陪我来玩嘛,而且你就一个,我做了这么多,要大方一点嘛。”
然后周巡清点着桌上的泥塑:“给你一个,我妈一个,我爸一个,三个给室友,还有一个给蓝青姐……”
“诶——不对,”周巡猛然发现,“没我的了?!”
殷池签失笑,把托盘里的向日葵推过去,“这里还有一个。”
“这不是你的吗?你给一个,给我多不好意思。虽然它真的很好看。”他的这个向日葵是真的好看,做的细致,上色也好看,刚才周巡见他均匀地上了好几遍色,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周巡想挠挠头,但忽然想起手上在涂抹的时候沾了颜料,刚举起来一半,又放下去了。
“你都这么大方了,那我也大方点。”殷池签笑眯眯说。
周巡听他这么说很是感动,他把面前的一堆泥塑一摊,“那给你优先权,我做的这些给你先选一个吧。”
殷池签没有犹豫,一指刚才周巡给他看的瘸腿小鸟,“这个。”
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等两人搞定那些乱七八糟的泥塑出来的时候,天反倒放晴了。
这些抹了颜料的小玩意,还得让店里烧制一下才算正经的陶艺,周巡留了自己的号码,等烧好店里会给他打电话,他们再过来取。
天边的夕阳洒下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将脚下的石板路照得格外悠长。两个人走得不紧不慢,随口扯着闲天。
远处斜阳辉辉,脸颊边掠过的微风不疾不徐,带起身边人似近似远的声音,竟让周巡恍惚有一种已经认识了殷池签很久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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