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很难不怀疑李施煦是在作弊,因为她夸过他声音好听,所以他就一次又一次故意用温柔的声音诱惑她。
好在她头脑中挣扎出了最后一丝清明,没有顺着他的语气直接说行啊。
这问题实在难答。
行吗?行啊。
行吗?不行。
她不知道,只好回避着他的视线絮叨着:“景沧山太远了,京安过去,要先坐五个多小时的飞机,中途还得转机,然后下来又要转大巴,大巴又是两个多小时。”
李施煦很快接道:“嗯,我记住了。”
云雅诧异地抬眼看他,“记住什么?”
“记住怎么过去啊,”李施煦说,“你不是在告诉我路线么。”
“……我吗?”
李施煦笑,将一碟蛋糕送到她手边,说:“尝尝这个蛋糕,柠檬味的,味道很不错。”
云雅顺手接过,口中还在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七个小时,对我来说真的不算太远。”
云雅心想他之前读书在美国,这么一比确实不算太远。
就听李施煦又说:“比起可以见到你,这些都不算什么。”
“你今天,”云雅艰难开口,“怎么一直说这种话啊?”
李施煦却回答得格外正经:“因为我害怕你只想保持距离而不愿意见我,也害怕你人到了景沧山忙起来就要忘记我,更害怕一旦我不主动联系你找你,你就会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问: “你会吗?”
云雅果然没有说不会。
李施煦依然语气郑重:“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我会去找你,多少次都可以,也会朝你走过去,千万步也没关系,我不嫌累不觉得麻烦,我只会开心,只要你别躲开,好不好?”
云雅望进他热切的视线里,轻轻飘飘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应了一声。
李施煦微微笑,像也很满意,说:“吃蛋糕吧……对了,带薄荷糖了吗?药呢,有没有备一些常用药?”
云雅点头,“都带了……那里现在什么都买得到的,景沧山这几年田野项目多,当地政府陆续完善了许多基础设施,其实条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艰苦。”
李施煦免不了叮嘱:“照顾好自己,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的时候给你带。”
“我就去一个月……好吧,我知道了。”
又聊了不多会,有位头发花白的先生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李施煦带云雅去餐厅,才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
李施煦朝她说一声“先吃”,便接起电话来。
来电的是袁嘉琮,他磨了李施煦大半个月,好歹把亏空资金的事全部解决。
李施煦不忍好好的袁家就这么败在袁嘉琮手里,又牵线搭桥给他介绍了个利润可观的对外合作。
合同是沈岩亲自过的,事毕他还劝过李施煦,说袁嘉琮本质上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纨绔小混蛋,好吃懒做干不成大事,傍着你跟傍着个提款机摇钱树似的,可你跟佳期分开都多少年了,犯不着这样,就算当年没分你俩真的修成正果了,也没哪个姐夫要这么惯小舅子的,再说你现如今追人家云雅,继续做这些事情不合适,往后可别再跟着袁家掺和了。
李施煦当时含糊应了,没多说什么,今日忽然之间想起他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电话里,袁嘉琮兴奋异常,声音高昂道:“小煦哥,我刚刚签好合同了,这次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丢脸不叫你失望。”
李施煦说:“好,这次你把事情做好,日后慢慢积攒客户,生意总会越来越好。下面的工厂你派人盯着点,大货千万不能出错。”
袁嘉琮持续兴奋,“我知道的小煦哥,回去就叫他们来开会,以后定期汇报情况。”
“有事多听听公司老前辈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
李施煦仍是不放心,袁嘉琮游戏人生惯了,叫他做生意是一没本事二没主意三还固执己见不听人劝。
袁家原先也是做得很不错的企业,只可惜袁父中风不能理事,袁佳期自意外后无心商事,家业只好落到了草包袁嘉琮头上,这才一落千丈。
袁嘉琮是没什么能力还爱摆谱,公司的元老倒也有一半多叫他气走,若非李施煦是他排忧解难还大方掏钱的衣食父母,他也不可能听他一句句叮嘱。
“嗯嗯,我都记住了,你说什么我都记心里呢。”袁嘉琮答应得乖巧。
不过,这话他往常也挂嘴边上说,李施煦自然不当真。
只是这会看着云雅,想起沈岩的话和那日袁嘉琮手机里看到的视频,想着也是时候和袁家切断多余的联系,免得日后袁嘉琮撞见云雅引出些不必要的误会。
便对着电话说:“记不记的你自己看,你做得好是你自己开心父母开心,更是对公司里那些员工负责,和我倒没多大关系。”
袁嘉琮听这话音不大对,在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再开口,语气中的兴奋已经降了许多,他说:“小煦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管我了吗?”
李施煦没答他的话,只说:“这次的合同是我让沈岩从头到尾给你看的,下次,就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为什么没有下次?小煦哥,没有下次是什么意思?”
“嘉琮,我没有收购你们公司,这些事情你要自己学着认真去做。”
李施煦不觉得多说这些对他会有什么用,更中肯的建议不会没有人跟他提过。
袁嘉琮听出来李施煦是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心想大概自己这回真的跟他要钱太多惹到他了,可四五千万对李家,根本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绝不能失去这座靠山,只得再次拖出他姐姐来说:“可惜我姐不在,她要是留在公司,肯定会做得比我好。”
李施煦岂会不知道他意思,声音也冷了冷,说道:“那你就叫她回来给你看着公司。”
云雅正吃着饭,听到他语气骤然变化,惊讶地抬头去看。
李施煦一见她看过来,对着手机又说了几句很快结束通话。
云雅说:“工作这么忙,赶紧吃了饭快去公司吧。”
这话入了李施煦的耳,怎么听都觉得她语带关心,心情神奇地立刻就转好,说:“不忙,是朋友弟弟问了些事情。菜好吃吗?合不合你胃口?”
云雅点头,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的,满桌菜品,河鲜海鲜占了一多半,绿叶菜只有三道,处处显露出她喜好来。
这时候回头再想想,才明白之前在烟海,他已经在饮食上多加照顾了。
说不感动不心动那是假的,可也不敢表露太多。
她特别害怕自己不自觉地要更贪心,甚至想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能有这样的偏爱照顾。
只得一遍遍告诫自己,人不能得陇望蜀不知满足。
否则命运的玩笑很可能会再次错手,将重锤打到她身边人的头上,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李施煦全当她低着头不说话是吃饭吃得满意专注,自顾自地坐那看人吃饭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她一动一静之间的举止都是那么那么的好看,胸口被莫大的满足与幸福充满,心想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对桌吃饭那就太好太好了。
饭后,两人散步消食。
李施煦起先提议去机场之前可以在此休息一下,云雅觉得在别人家休息实在不妥,便说:“四点半的飞机,还得提前到机场办托运,没一会儿就得走了。”
李施煦开玩笑:“你是想和我多聊聊天吗?”
也不能算错吧,云雅就“嗯”了一声。
李施煦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满足变得更为满足,幸福变得更加幸福。
情绪没头没脑地冲上来,不可理喻不可阻挡。
人居然可以因为这样的短音节就心花怒放。
太不真实……
太不讲道理了……
情绪高涨的李施煦,带着云雅兴冲冲地逛完了入门所见的最大一处园子,想起点什么都往外说,恨不得把自家家底全都揭了个干净告诉人家。
云雅没见过建得这样奇特的园林,长在山上一样的,一时好奇心起不自觉地也问了好些问题。
两人都没在意时间,待逛完园子准备回厅里,都一点多了。
这日天阴,山中凉爽有风,云雅恋恋不舍地站在小园走廊上,额际碎发被风吹得胡乱竖起。
李施煦侧身看时,正看到她半眯着眼睛享受风吹的舒坦模样,差点忍不住就要伸手揉她满脑袋被吹得摇摇摆摆的头发。
内心充盈着满足,想她此刻是如此放松,看来那些流言已经被暂搁到了脑后,要她离开还是对的,等去了景沧山,她想必也会这般轻松无挂碍。
再想想又感到有些苦涩,一别就是一个月,这期间她要在那遥远地方发生点什么,他都无法及时知晓。想她人就在京安呢,也不肯事事都告诉他。
脱口喊了她一声,想请她一定记得随时跟自己分享日常,想叫她碰上好与不好的事情都及时告诉自己。
云雅睁开眼,眼神困惑地看他,表情真挚得不得了,像是做好了准备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好好作答一样。
李施煦见她这般毫无防备,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心说明明自己对她说过只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算了,她不会主动说就算了,大不了自己主动多问。
这么一想也很顺利地把自己劝了过去,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假如有空,可以经常找我聊聊天,我一直有时间。”
云雅耳根子有点红,微微尴尬地点了下头。
李施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问道:“景沧山那里信号还可以吗?通网没有?我是可以随时联系到你的吧?”
云雅愣了愣,随即浅浅地笑,“有的,都有,早就通网了,这次只去景沧山,不会失联的。”
“以后也别去太偏远的地方。”李施煦说完追了两个字——“尽量。”
“嗯?这得看项目的。”云雅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耳朵。
李施煦朝她看看,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邀她进屋,说:“回去再坐会儿喝点茶,等下两点十分我送你去机场。”
云雅刚要说自己去机场就行,李施煦电话又响了。
沈岩来问下午的会要不要改期,李施煦说改,说自己得四点左右才能到公司。
云雅慌忙间一把扯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小声说:“我自己去机场,你忙快去公司吧。”
李施煦只觉得头脑里白光闪了一下,幅度极细微地偏了偏视线,瞄了眼自己被她握住的手指。
又瞄了一眼。
然后,电话里没等到他进一步指示的沈岩就开始喊:“你来不来?”
“来!”李施煦回神,“我争取早一点。”
直到电话挂断,那只被握住的手还是跟冰冻过一般,一动没动。
云雅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拉着人没松,全副心思都用来坚持自己的主张:“我坐地铁就好,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去上班,别因为我耽误工作。”
说到着急时,还用力拽了拽。
“没耽误……不耽误……他们先干别的……”李施煦喉咙发干,出奇地紧张,口中还在继续:“只是晚点开会而已……你又拿箱子又拿包,坐地铁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那我打车去也行,你快去工作吧。”
云雅说完,见李施煦还是没有要同意的迹象,又说:“之前沈助理告诉我说你很爱工作经常加班,可是最近我占用了你太多太多时间,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没有。”李施煦马上否认,“你别多想,沈岩成天胡说八道,你听管他说的。”
云雅待要再说两句,手臂一晃,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抓着他的手。
吓得马上扔开手,慌张地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躲开视线,唇间嗫嚅:“我……我……”
我什么……
我在干什么啊……
李施煦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声,说:“进去吧,逛了这么久我好像有点渴了。”
垂在身侧的手这时虚空握了好几下。
他用很轻松的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语气问:“喝不喝咖啡?”
云雅抬眼看去,看到他正温和的笑,又问了一遍:“咖啡?要不要?”
“要。”她回道。
没有道理。
完全没有道理。
但她的心真的是在与他目光相接的瞬间,立刻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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