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煦的计划是给自己放一天假专门用来陪云雅，但云雅的计划显然不是放假让他陪。
她很忙，观察、采访、问卷调查。
李施煦最开始还跟在她身边帮帮忙，后来有几个紧急工作要处理，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找了处安静空间投入工作。
结束时，沈岩视频里问他什么时候回，他还没答，看到云雅发来消息问他在哪。
于是跟沈岩敷衍了两句，退出视频回消息：刚在开会，就来。
进会场，手机又响，是他姐李温迎拨来的视频。
一接通，李温迎就问：“你回没回京安？”
“还没，怎么了？”
“没事，那我联系二叔。”说着伸手来要挂，突然问：“你后面，戴口罩的那个是不是云雅？”
李施煦笑着点了下头，“是她，下次让你们聊，她现在忙。”
李温迎“嗯”了声，“我之前让你转交给她的东西，你给没给？”
“姐！”李施煦无奈地叫她，“你再等等，没有人上来就送一堆珠宝的。吓跑了我找不着第二个。”
李温迎沉默几秒，“那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我送点别的。”
李施煦说：“等我问问再告诉你。”
李温迎这才浅浅弯了下嘴角，说行，接着消失在屏幕里。
“还有工作吗？”走过来的云雅问道，“要去吃饭了。”
李施煦摇摇头，“忙完了，走吧，吃什么？”
“阿妙姐送过来的盒饭。”云雅牵着他往阜村的展位去，人很多，也有不少记者和特地过来玩的游客以及拍照打卡的网红等等。
两人一路躲避镜头慢慢地走，云雅说：“你明天回去好不好，等下我们看看机票。”
李施煦悠悠答：“不好。”
云雅毫不意外，头也没回地说：“要不你继续来读书？以后我们一块做课题。”
李施煦故意地发出来老长一声叹息，说：“回去我会想你。”
云雅不为所动，“再想十几天，我就回去了。”
李施煦笑了下，其实就是她不催，自己也不能再多待了，上周催迟到这周的商谈很重要，他不得不参加。问她：“月底回？”
“差不多吧，最迟下月初。”
“不给迟。”
云雅晃晃他的手。
“给的。”她说。
吃了饭大家各自散开自由活动，几人终于有时间逛逛。
花卉展很大，鲜花绿植各式各样。云雅拍了特别多照片和视频，在家族群里发，也给秦景发。
秦景还在实习期，每天班味重得像满级怨灵，看见满屏娇艳美丽的绣球玫瑰郁金香，发语音来直囔囔：还上什么班啊，我要去种花当花农，哪朵花开出来不比我们组长的脸好看。
云雅说：这边虫子多，应该比你们组长的脸难看。
秦景说：哎呀你个不解风情还招人稀罕的女人！
李施煦听到声音问是谁，云雅说是室友，说是好朋友。
云雅回完姑姑的消息，看李施煦，说：“等回去，我们请她吃饭。”
李施煦心情不错地笑起来，说好啊。
群里姑姑还在问花卉展的事，问能不能当地买点绿植啥的寄回来。
刘意安：你又不会种。
云舒：不会我不能学？
刘劲松：就是！
刘意安：买！喜欢哪个，让我姐全给你寄回来！
简竹君：能寄吗？看着是比咱们网上买回来的好看。
云雅：肯定能，我过几天买一些寄回去。
云雅回完消息想起来李施煦提过他奶奶喜欢月季的事，问：“要不要买点花带回去？你奶奶不是喜欢吗？”
李施煦笑着点头，“好啊，我们去看看。”
“有他们这边自己培育的品种。”云雅说着指了一下左前方，“那边，月季在那。”
自育新品超出云雅想象的多，大花浓香波浪边，是自家妹妹最喜欢的一类月季，拍照给她发。看到群里累积起来的消息——
刘意安：绣球也要。
刘意安：【图片】
刘意安：这个什么品种，花朵超大，舅舅见了肯定喜欢。
云舒：有没有只长叶子不开花的植物啊，开花的要施肥要修剪的，养起来累。
简竹君：海芋？彩叶芋？
刘劲松发了几张网图，道：这种就好，叶子又绿又大。
云雅一溜看下来，先回刘意安那张图片：是我爸最喜欢的大花绣球，这个我多买两盆。
又发：下周休息日或者项目结束的时候我去花卉市场看看，到时候我看着买点。
家长们开始接别的话，聊着聊着她爸爸又从群里消失了。
云雅知道大人们是刻意避着不在她面前提及。
也不能怪长辈们，他们都是被她吓坏了的。
那年云洲去世，云雅在他牌位前哭得声嘶力竭，说得最多的只是一句——“都怪我，爸爸爸爸，是我害了你。”
是吗？不是的。
每当云雅跳出那些折磨人的情绪，客观地去回看当年的事，她会知道错不在自身。
但世事就是一旦结果太坏了，人不由自主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
云雅愧疚悲伤得太过，她客观不了，她不怀疑，她肯定。
五年多过去了，她依然这样肯定。
景沧山上那处巨大的绣球园，每每过去她都会隐隐约约地感觉遗憾，她想如果爸爸还活着，会很乐意来看看这里的绣球的。
李施煦抱了满怀的花束过来，看到云雅还低着头看手机，把花束放低送到她眼前，问：“好不好看？”
云雅抬手抚了两下花瓣，“好看……买这么多？”
“他们说都是新品，我看着也都没见过……怎么了？”
“在想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得去买点小苗寄回去，家里人有兴趣种。”
“妹妹？”
“我妈也种的。”顿了顿，“其实是我爸在的时候喜欢种花，其他人都是被他带起来的。”
语气虽然淡淡的情绪很平，但这种失去至亲的事，李施煦一个旁观者听到，心里也会产生一丝丝触动，又何况当事人本人。想摸摸她的脸，又腾不出手，只好拿手背去碰她，说：“大家靠养花怀念他。”
心想她父亲为人必定亲和宽厚，必定很受小辈喜欢，所以她和妹妹都被影响。
云雅点头，鼻头有点酸，抽动了几下竭力忍住了，她说：“我们都很想他。”
李施煦弯腰低头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亲了下，说：“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云雅应声抬眸，李施煦正注视着她，目光相接，谁也没有避开。云雅说：“我爸会喜欢你的。”
李施煦笑，“我知道，因为我先喜欢你。”
云雅配合他展颜笑了下，伸手接了他怀里一部分花，“先找地方放吧，离回去还早。”
下午一样忙碌，结束得也晚，等回到小旅馆已经八点多。
阿妙掐着点把饭菜端上桌，忙了一天的人也饿狠了，一顿饭吃得快速又沉默。
饭后李施煦喊云雅散步，云雅说散不了，一天站下来这会儿一步不想多走，又说我帮你收拾行李去。
没什么要收拾的，花下午找快递寄了，他东西也就几件衣服，没有云雅能帮忙的地方。
索性趴在椅背上休息，一边看他动作飞快地叠衣服，随口闲聊：“因为总出差吗，所以收行李这么快。”
李施煦叠着最后一件T恤，抬眼看了下，说：“因为想和你说会儿话，所以才着急。”
云雅笑了下，盯着他的侧脸看。
李施煦把行李袋放到一边，过来拉云雅搭在椅背上的手，把人拉到床边一起坐下。
桌上放着个玻璃花瓶，插着几枝前几天绣球园带回来的鲜切花，云雅说：“这个等会我拿走，还能养好长时间。”
李施煦看眼花瓶，收回视线放到云雅脸上，提议：“家里建个花园吧，绣球园，各种各样的绣球我们都种点。”
什么家里，云雅吓一跳，问出口的确是：“你种还是我种？”
李施煦觉得她的问题很合心意非常可爱，心情颇好地回答：“我种也可以，但你得先教我怎么种。”
云雅莫名其妙地耳朵发烫，抬手摸了两下，被李施煦抓下手来握着。
下一秒，他凑过脸去，对着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云雅直觉又要抬手去摸耳朵，挣了挣手没挣脱，干燥的嘴唇已经从耳际爬到了脸上。
偏了偏脸，主动亲他。
李施煦很满意地碾着她的唇，轻轻地吮吸，慢慢地舔吻。
空气逐渐变得暧昧温热，云雅喜欢这样接吻，他的味道会留下来，是甜的西瓜，一路津液顺着舌根到胸腔。
又传播泛滥到全身，他的气息彻底地罩下来。
她慢悠悠地品尝他。
他是甜的。
“今年的西瓜都这么甜吗？”
云雅咬了口村书记递过来的一片西瓜，小声嘀咕了句。
“是吧！”孔瑜接茬，“多吃点，过两天回去了没有这么好吃的瓜。”
云雅咬西瓜，没吭声。一闪而过的念头里，是短暂冒上来的李施煦。
边上孔瑜和师兄他们在聊接下来去哪里玩，景沧山待了一个月，终于快要结束了，一个个即将飞出笼子的鸟一样，开始计划去大西北旅游。
问云雅什么意见，要不要一起。
云雅摇摇头，说先回学校，说也想回趟家。
不过接下来具体干什么，其实还没考虑好。李施煦问过她去实习的事，她没答应下来，一是不太了解他们公司，再来总觉得实习这事儿，他俩都有点儿私心过重，本意就没在工作上。
处于热恋期的李施煦在六月末七月初的几天，每天例行要问云雅的问题是——“哪天回来？票买了吗？”
云雅这会儿休息，摸手机看消息，果然看到他又问了。
想了想回：“大概周六周日，看情况。”
“我给你买票。”
“不用，大家一块买，这两天正商量这事。”
李施煦没再坚持，过一会儿，云雅收到份他发来的名为设计方案的文件。
点开看，正儿八经的设计图，地址是京安沐湖湾的一处别墅，图上日期就是今天。
李施煦：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的？
云雅愣半天，问：什么？
李施煦：花园，定好方案再施工，需要一段时间，不过秋天之前肯定能弄好，到时候气温合适，正好把花种上。
云雅实在没想到他行动力这么强，不就是随口一说的吗……
李施煦：你昨天去买花不是留人家联系方式了么，到时候咱们看看有什么新品，也买点回来一块种上。
云雅：这么着急？
李施煦：不急，你慢慢看，还是我让设计师直接跟你联系？
云雅：不要吧。
李施煦：等你回来再商量也来得及。
李施煦：定好回来时间告诉我，去接你。
因为师兄纠结了几天到底是回家还是跟着其他人去旅游，所以回程票买得不及时，再加上又撞上暑期的第一波旅游高峰，八号云雅回京安根本买不着直飞机票，只好先是飞机飞一段，再转成高铁。
高铁到站的时间是下午五点零几分，但李施煦早早就开车去了高铁站等。
太早了，那会四点还没到，沈岩搞不清他这着急上头得有什么作用，问他：“难不成你以为只要你早点到了那高铁就得加足马力提前到站？”
李施煦头也不回：“我乐意。”
四点零五分的时候，李施煦给云雅发消息说自己在停车场等她。
等了几分钟云雅也没回消息，李施煦激动难耐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云雅正在打瞌睡，手机振了好一会她才听见，拿起来一看是李施煦，坐正了身子按下接听。
还没开口，就听到李施煦抑制不住高兴的声音传了来，“到哪里了？”
云雅扭头望窗外，是不认识的村庄，高大的树被风吹得大幅摇摆，她都不知道外面起了这么大的风，说道：“不知道，等下我看看手机。”
又问：“京安天气好吗？”
李施煦答：“大晴天，不过有风，很凉爽。”
云雅：“路上也起了风，看起来刮得很大。”
李施煦听到她声音中有重重的鼻音，问：“在睡觉？”
“嗯，你呢？”
“我在停车场。”李施煦说，“我到高铁站了。”
云雅移开手机看时间，才四点十来分钟，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在哪儿？”
“高铁站，我到了！在等你！”
“你到太早了吧，我这还得大半个小时才到站。”
云雅刚说完，就听到高铁的语音播报响起来——
【因大风限速影响，列车目前晚点六十二分钟，因晚点给您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
电话两头的人这下都开始沉默，李施煦懊恼死，怎么他好不容易要见到云雅，连天气都来掺一脚的。
不过下一秒他就调节好了心情，说：“没事，我等你，你快到站打电话给我。”
“别坐车里等，附近找个地方坐会儿。”
“好，你饿不饿，身边有没有带吃的？”
“有面包和糖。”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等你到了我们直接去吃饭。”
云雅想了下，认真答道：“海鲜。”
李施煦说好，其实一早就叫人准备了，挂了电话就去联系餐厅，说大概七点左右会到，叫他们先准备。
云雅醒了之后就没再睡，喝了几口水清醒一下，掏出田野笔记来整理。
此次工作完成得较为圆满，接下来她要根据这些笔记和其他人一起合作完成论文大框架，然后开学之后小组再根据各人的工作学习日程商定下一次的田野调研时间。
想了一番觉得挺有干劲，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通知说京安南站快到的播报响起时，云雅才收起笔记给李施煦发微信。
李施煦很快回过来，叫她出站直接往停车场走，他会过去接。
云雅刚走到出站口排队刷身份证，就看到了等在站外的李施煦。
他站在人群中，身高腿长很是瞩目，俊雅的脸上挂着特明朗的笑，十分抢眼，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
三个星期不见。
李施煦形容不来地想念她，此时一双眼睛里，只有跃进视线里带着口罩的人影，他不停地在朝她挥手，脚步也跟着她选择的出站闸口在移动。
身份证都没来得及收，云雅就被李施煦牵住了手，另一只手中的行李箱也被他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他都没跟她说话，拉着人急急地就往停车场走。
开门刚坐进副驾，李施煦就拉开另一侧的门坐了进来，下一秒，他伸手拉开她的口罩，整个人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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