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言祁的再次重逢,实在令人猝不及防。
桑眠神游天外,机场工作人员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在物品丢失名单上签了字,商巧巧把行李箱拖过来。
“学姐。”
商巧巧是个自来熟,见深更半夜的桑眠独自一人,热心肠地问:“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要是没有人来接,可以搭我们的车。”
桑眠听到这话后愣了下,视线下意识地往商巧巧身后瞄去。
男人姿态慵懒,正随意地倚靠在工作柜台旁边,垂眸盯着手里的手机。
他个子很高,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着,微微弓着腰身,衬得旁边的柜台有些矮小。
与少年时期相比,他的外形有了些许变化,褪去了几分清瘦,多了几分成年男性独特的魅力。
也许是常年保持健身的缘故,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了一截劲瘦有力,线条紧实的小臂,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格外惹眼,成了机场里一道吸人眼球的风景线。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总会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却仿佛置身事外,旁若无人地专注着自己的事情,周身散发着矜贵清冷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言祁认出她后,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既没有老同学久别重逢的寒暄,也没有冷言冷语,显得很平淡,令人琢磨不透。
这样的反应,出乎桑眠的意料。
她曾经设想过许多种两人再见面时的场景,也想过要怎么去面对。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冷静,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轻松自然地上前打声招呼,然后微笑离开。
可真的见到了,却只剩局促和胆怯。
他似乎很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复消息。
“学姐?”商巧巧又唤了她一声。
桑眠再次回神,收回视线,隔着口罩朝商巧巧歉意一笑,温声道:“谢谢你,但不麻烦了,我要走了。”
说着,不等商巧巧挽留,拉着行李箱率先离开。
“哎……”商巧巧望着桑眠急匆匆的背影,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她怎么觉得这学姐有点怕她哥呢?
像是落荒而逃。
商巧巧回头看向言祁,却发现她哥已经从百忙之中抽身,黑沉沉的眸子落在桑眠离开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也太绝情了,老同学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摆出个冰块脸把人都给吓跑了,活该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言祁对异性的冷淡是出了名的,商巧巧将桑眠的不对劲归咎于言祁的臭脾气上。
桑眠的身影很快便被来往的人流吞没,言祁把手机收起来,抿着唇角,眉梢微蹙,表情看得出的不爽。
神经大条的商巧巧难得机敏一回,暗道她哥心情又不好了。
她心里纳闷,好端端的,谁又惹他了。
-
桑眠一口气跑出了机场,被迎面的冷风一吹,才恢复了几分清醒。
她喘着粗气,跑出来以后才开始反思,自己见到言祁后的行为,会不会很失礼?
毕竟她和言祁,好歹也曾有过几年高中同桌的情谊,却一句话不说,一声招呼也不打,会不会很没有人情味?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也只剩尴尬。
桑眠叹了口气。
想着S市这么大,茫茫人海,她和言祁,本来就是两条不会相交的直线,估计以后也不会再碰到了。
所以,打不打招呼,寒不寒暄什么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言祁这么忙,估计转头就把她给忘了。
桑眠晃了晃脑袋,不允许自己再在这件事上胡思乱想,掏出了手机准备打顺风车。
谁知,刚下完订单,桑眠就傻眼了。
打车页面上显示,在她前面还有五十多个人在排队等车,大约还需要等待一个多小时。
桑眠打车经验不多,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挤公交,况且又是第一次这么晚在机场打车,实在是没有料到,凌晨的机场订单也这么火爆。
桑眠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等待。
她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路口背风的地方站着等车,大约等了十来分钟,来来往往的车灯从她眼前晃过。
桑眠忽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眼花。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东西,早已饥肠辘辘,起初她以为身体的不适感来源于深夜赶飞机加上没有吃东西的缘故。
可此刻站在马路边,桑眠手脚开始变得酸软,力气从身体里抽离,险些站不稳,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不适感蔓延至全身。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熟悉。
桑眠怀疑自己可能真被陆思瑶说中了,得了流感。
不由得苦笑。
流感并不致命,桑眠以前都不把它当回事,习惯了自己强撑着,生病的时候吞两片退烧药,难受几天也就完事了。
可现在她人在机场,举目无亲,手头上也没有药,只能蹲下身来,把脑袋埋进胳膊里,试图让自己能好受些。
前方不远处,隔着一条马路。
段家越打开后备箱,把商巧巧的行李箱塞了进去。
车盖“砰”一声合上,段家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揶揄的目光落在正被几个女生围着的言祁身上,笑着调侃:“巧巧,你哥艳福不浅呀,这大半夜的都能偶遇粉丝。”
商巧巧往那边瞅了一眼,对此见怪不怪,打着哈欠,不以为意道:“怎么了?家越哥你嫉妒呀?”
段家越被气笑了,曲起手指敲了下小丫头的脑门。
“我嫉妒他?开什么玩笑,你哥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外,那臭脾气哪个女孩子受得了,找对象还是得找像我这样的才靠谱,知道不。”
段家越说着,还自我感觉良好地捋了捋自己的一头乱发。
商巧巧嘴角扯了扯,顶着满头黑线,不敢苟同。
言祁高中毕业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顾家里的反对进了娱乐圈,当了一段时间的爱豆。
他本身唱跳天赋俱佳,又长了一张天妒人怨,帅得没天理的脸,想不红都难,成为顶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谁能想到,言祁却在事业关键期突然宣布了退圈,成了许多粉丝至今无法释怀的遗憾。
商巧巧对言祁的事情不感兴趣,也许是常年饱受言祁的欺压,她对言祁那张脸完全免疫,认定全世界只有她喜爱的男神最帅。
那边言祁还被几个认出来的粉丝围着,有人递过本子要签名,也有人举着手机想合影。
他神色淡淡的,眼睫懒懒散散地垂着,只伸出一只手接过笔,在递来的纸页上快速划下几个潦草的签名。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衬得他周身那股子疏离感更明显了些。
人群里有个扎丸子头的小姑娘,被旁边人推了推,才攥着衣角壮起胆子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Archer,我们真的特别喜欢你,一直在等你回来……你为什么要退圈呀?难道真的是因为宋雪澜吗?”
言祁握笔的手指顿了顿。
他抬眼望过去,目光落在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被偶像这么盯着,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连指尖都有点发烫。
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
现实里的言祁比屏幕上还要好看,那种带着点傲气的冷感,简直让人移不开眼,迷死人了。
她心脏“怦怦”跳着,刚想把没说完的话补上,却见言祁忽然合上了笔帽。
“喜欢我?”他挑了下眉,语气听不出情绪。
小姑娘愣了愣,连忙用力点头:“对!我们都特别特别喜欢你,是你的忠实粉丝!你以前唱的歌、参加的节目,我们都……”
“不好意思。”言祁直接打断她,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喜欢我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他把笔和签名本递回去,漆黑的眼瞳里浮着层淡淡的凉,薄唇轻启时,每个字都清清晰晰:“但还是劝你们,别再喜欢我了。”
“什、什么?”小姑娘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从来没听过这种话——哪有偶像会劝粉丝别喜欢自己的。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言祁是不是疯了?
言祁却没再看她。他向来懒得重复说过的话。
他双手插进口袋,目不斜视地从几个粉丝中间穿过去,脚步闲散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傲慢。
身后嘈杂的车流声漫过来,把他最后那句话衬得越来越远:
“我退圈和别人没关系。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
“……”
-
段家越刚坐上驾驶位,还没有绑上安全带,言祁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段家越瞅了他一眼,玩笑道:“言祁,动作够快呀,我还以为那帮小姑娘要缠着你到天亮呢。”
言祁神色不悦,自动屏蔽段家越的鸟语,闭目养神。
段家越在言祁处吃了闭门羹,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认识言祁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人的臭脾气,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
他撇撇嘴,懒得计较,拉起旁边的安全带正准备扣上,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某一处,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细看,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后,惊叫出声。
“我去!”段家越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我没眼花吧,那不是桑眠吗!?”
话音刚落,一旁假寐的人立即睁开了眼。
车窗外的风卷着凉意呼呼吹过,马路对面,桑眠正强撑着精神,站在寒风里接听电话。
电话是平台接单的司机打过来的,司机说他的车在半路上出了故障,一时半会赶不到机场,让桑眠取消订单后再重新下单。
桑眠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失落,但事出有因,挂完电话后,她按照司机的请求取消了订单,然后重新排队等车。
看着再次延长的等车时间,桑眠心底忽然升腾起了一种无助感。
难受极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穿过车流,轻快地跑到了她的面前,笑眯眯跟她打招呼。
“学姐,你还没走呀。”
桑眠见到商巧巧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烧出了幻觉,整个人都有点懵。
商巧巧这次不容桑眠拒绝,干脆利落地直接将人拉走,边走边宽慰她。
“学姐,这次你可别拒绝我了,跟我们一快走呗,虽然我哥这人嘴是欠了点,跟他坐同一辆车也确实很痛苦很煎熬,但毕竟老同学一场,你能担待就多担待点,别跟他一般见识。”
“等等,我……”桑眠还有点分不清楚状况,就被商巧巧一把塞进了后车厢里。
随着车门“砰”一声关上,桑眠才回过神来。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她还觉得,她和言祁以后都不会有再见的可能性了。
可谁能想到,才过了没多久,两人竟然又见面了,还同坐在一辆车里。
命运总是那么爱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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