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浮动,窗边的红梅凋谢最后一片花瓣,落在白色大理石上,远远看去,如同干枯的血迹。
蒋维则咽下沉重的失望,憎恨如锋利刀尖,扎透五脏六腑,突然,他发出一声哼笑,短促冷淡,不屑至极。
什么三个月期限,不过是在折磨他自己。
怀好音还是那个怀好音,做出讨好的样子,是为了怀家,而不是爱他。
爱他,多恶心的字眼,她天天抱着这份恶心待在他身旁,怎么能不讨厌呢。
砰——
无辜的门遭受重重一击。
好音肩膀猛地抖颤一下,失去的心跳,随着蒋维则的离开,再次慢慢跳动起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好音后悔莫及,愧疚万分。
他一定会和她离婚,这么多天的努力全都白费,而且她得罪了这个男人,怀家很可能会遭到他的报复。
好音越想越害怕,伏在桌上,低声哭了起来,像是犯了大错,又不敢告诉家长的小孩。
元旦来临,日历翻到新的年月日。
蒋维则的怒火却从旧年蔓延到新的一年。
从那天起,他又开始住在酒店,事情太多的话,也会直接在公司凑活一晚。
每当看到蒋总面色铁青,严厉冷漠的神情 ,都让众位高管有一种公司马上要倒闭的错觉,大家只好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兢兢业业,把手头事情做好,蒋维则也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一向赏罚分明。
下班时间,言蕊忙完工作,又指导高芊芊整理好明日与客户的商务文书,没有问题后,她走出办公室,正想去问蒋维则元旦有什么安排,对面总裁办的门打开了,蒋维则换了一身休闲的驼色风衣,身材挺拔漂亮,只是神情带着化不开的阴郁。
她挑眉,笑问:“蒋总,有约会?”
看蒋维则这些天的样子,大概和那位怀小姐闹掰了,言蕊心想,如果怀小姐是上次碰到的那个女人,一个空有皮囊的花瓶,那她根本不用出手,蒋维则只是图个新鲜,绝不可能与这种除了脸什么也没有的女人,共渡一生,
蒋维则停在走廊,一到下班时间,他总有些无精打采,趁这几天假期,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侧过身子,靠在墙边,笑道:“锦书与宗也组了个局,你去吗?”
言蕊与这两人吃过几次饭,还算熟悉,“好啊,要不要叫上芊芊,她还没走。”
“嗯。”蒋维则掏出手机,在好友群里发了个消息,然后揣进衣兜,“你看着办就行,我先下去等你们。”
外滩安利亚会所。
今日元旦,会所特地准备了烟花秀,黑夜中,炸开一场又一场的烟花雨,吸引了许多观看的游客。
蒋维则坐在副驾,看见海边的长桥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旁若无人的拥吻,金色烟花,在两人头顶,散落成耀眼的花海。
以前他见到这种浮夸的景象,嗤之以鼻,如今他不仅嗤之以鼻,还觉得碍眼烦心。
芊芊是个活力十足的年轻人,见到如此盛大的烟花秀,嘴巴大张,止不住赞叹,一朵烟花盛开,她就要惊喜地“啊”一声,然后摇着言蕊的胳膊,要她快看,那朵烟花有多么漂亮。
言蕊抱着胳膊 ,嘴角挂着让人觉得亲切,又不敢太冒犯的微笑,通过车窗的倒影,偶尔能瞥见蒋维则的眉目,只是身旁坐着的芊芊,完全不知道人与人的安全距离是什么,一个劲儿要她看这种转瞬即逝的烟花。
她不喜欢烟花,除了带来环境和噪音污染,什么也留不下。
露出惯常的疏离笑脸,她敷衍地瞥了几眼很快遁入黑夜的烟花,评价说:“很漂亮,芊芊,我休息一会,到了会所,记得叫醒我。”
芊芊想说,已经要到了,但是言蕊把头扭到了另一边,阖眼假寐。
宗也今天格外高兴,高兴地有些得意忘形。
服务人员领着蒋维则三人上六楼,站在金箔长廊处,就听见包间中,宗也犹如鬼哭狼嚎的响亮歌喉。
在唱一首老掉牙的《甜蜜蜜》,却唱出狼人下山的恐怖感。
芊芊咯咯地笑出声,“肯定是宗也哥在唱歌,我哥说他唱歌要命,一点也没说错。”
蒋维则跟着笑了起来。
推开门,三人走了进去,宗也抱着麦克风占据中心位置,桌上摆了几十瓶价值不菲的香槟,高锦书与云杉捂着耳朵,一幅饱受摧残的模样,挤在孔雀绿丝绒沙发的最边上。
见到他们进来,憔悴脸色顿时焕发生机。
云杉走过去要去夺宗也的话筒,宗也早早防备二人要谋权篡位,让工作人员准备了十几支话筒,云杉抢走一个后,他又从桌子下,掏出另一个,继续忘情歌唱。
高锦书捂着耳朵,一向斯文的面孔,闪出狰狞的色彩,高声道:“宗也,蒋维则来了,你不是有好消息要宣布吗,你快点说吧,求你别唱了。”
宗也油盐不进的耳朵,可算听到了旁人的说话声,他转过身,嘴巴也没停下,伸长胳膊,朝着面无表情的蒋维则,陶醉地唱着——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蒋维则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
他就不该来。
“喂喂喂,蒋总!”宗也一看他真要走,扔下话筒,从沙发背越了过去,“别走,别走,我不唱了还不行嘛!”
又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特嚣张地说:“今晚安利亚的所有消费,本公子买单。”
安利亚一晚的消费达到上百万元,宗也今晚一掷千金,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好事。
蒋维则用看暴发户的眼神,看着宗也,宗也春风满面地将人拉到沙发上。
芊芊跑到高锦书身旁坐下,高锦书责备她不该来这种地方,芊芊哼了一声,对她哥的说教,右耳进左耳出。
言蕊与包间中几人打过招呼,云杉邀请她坐在自己身旁。
见所有人坐好,宗也轻咳一声,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转而变得庄重深沉。
高锦书双手环胸,背脊松弛后仰,“说吧,引起你今夜发疯的原因。”
云杉坐在他右手旁,拿出福尔摩斯的探究精神,双指抵着下巴说,“难道是你两个哥哥出事了,宗家的家产现在由你继承。”
蒋维则半眯着眼,讥嘲地斜睨向他。
宗也听完好友的嘲笑,没有跳脚,面色红润,透出可以原谅一切的亢奋。
沙发上坐着的几人觉得宗也的身姿一下变高大不少。
高芊芊眨眨眼,开心说:“宗也哥不会谈恋爱了吧!”
云杉皱眉,“谈个恋爱,不至于。”
宗也看芊芊的眼神,像是找到了知己伯乐,难掩激动,“知我者,莫若芊芊啊。”
“你真谈恋爱了!”云杉不可置信。
上个星期,宗也发誓跟那谁一刀两断,再也不来往,消沉了一周,这就另寻新欢了?
高锦书剥了一个荔枝,放到芊芊手中,边问:“和谁?”
“明知故问。”宗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坚持了两分钟,原形毕露,长腿交叉搭在紫水晶桌面,懒散放荡。
云杉神情更加惊讶,“林稚?”
林稚是宗也追了五年也没追上的女人,高中时,两人在同一个班级,一个是全年级第一,一个是全年级倒数第一,看似在一个班,实则,只是在同一个地球而已。
林稚不喜欢笨猪。
宗也就是个不用继承家业,一辈子闲散富裕的笨猪。
毕业后,宗也的告白,被林稚残忍拒绝,一句我喜欢你,还没说完,人家已经绕过他,走远了。
后来,宗也不服气,在好友面前发下重誓,追不到林稚,这辈子就无痛做公公。
蒋维则很盼望那天的到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人追到手了。
他感到伤心,一想到自己不幸的婚姻生活,伤心变成深深的伤痛。
看宗也春光满面的模样,很是扎眼。
高芊芊兴趣十足,“宗也哥,你快讲讲,到底怎么把人追到的手。”
高锦书简要概括,“死缠烂打。”
言蕊笑着说:“有这份毅力,宗先生做什么也会成功的。”
云杉感叹道:“真是想不到,不过,你也算得偿所愿,恭喜恭喜。”
蒋维则知道林稚在科研院工作,而宗也一直往科研院投钱,美名其曰,推动科技创新,他忍不住问:“你到底给她的科研投了多少钱?”
宗也不在乎道:“不多,反正我除了钱,也没有别的。”
原来如此,高锦书恍然,大笑说:“确实不多,这只能买宗公子一条腿。”
云杉听出他话里有内情,问:“怎么回事?”
“前个月遇见宗家大哥,他跟我说,宗也把自己分公司的利润全投进一家科研院去,等之后见到宗也,非要打断他一条腿。”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起来。
宗也任他们笑,反正林稚同意和他在一起,这比什么也重要。
说说笑笑到半场,蒋维则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宗也可以不顾自尊去追求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完全失去自我,得来的感情,有什么意义。
宗也灌了一杯酒,听见蒋维则理智的询问,嘿嘿一笑,十分恋爱脑地说:“她就是我的意义啊。”
蒋维则不以为然。
高锦书端着的酒杯,停在半空,缓缓道:“这个家伙,不知道是真傻,还是真明白。”
云杉倒是第一次听宗也说人话,惊奇说:“宗也谈恋爱后,更像个人了。”
“听说你最近在闹离婚?”高锦书忽然问,这些事情,蒋维则也在几人的好友圈透露一二。
言蕊听到蒋维则离婚的事情,雷劈一样愣住,她竟不知道他已经结婚,是和那位怀小姐?
这怎么可能,实在太荒谬了。
她一刹那方寸大乱,时刻保持冷静的脑子,变成一片眩晕的空白。
等震惊过后,蒋维则结婚的事情,又像一把锥子,一点一点钻入她的心里。
蒋维则结婚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
言蕊目光无神地盯着装满酒水的玻璃杯,伸手去拿,四肢僵硬地不像话,哗啦碰到了酒杯,酒杯滚到铺着软毯的地面,酒水溅落到她的裙角。
“你没事吧?”云杉关切地声音,似乎隔着厚厚一层膜,模糊传进耳朵。
言蕊竭力克制动荡的心神,从喉咙挤出回复的话语,“我没事,杯子太滑了。”
云杉看她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太累了,这里面有休息的地方,你要不去躺一下吧。”
蒋维则高锦书芊芊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宗也喝醉了,躺在沙发数星星。
言蕊微笑着,谢过她的好意,“头有些疼,我得先回去睡觉,还有一个小时过零点,很可惜不能陪你们跨年了。”
芊芊不放心她一个人走,立即说:“言蕊姐,我陪你一起,刚好我也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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