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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071

任星杰姗姗来迟,正在等车。

比赛于他而言已不在重要,他提前把万莹支开,计划当火车驶过山间的绿地花海和小木屋时,在火车上求婚,营造童话故事般的氛围。

因为他们来得太迟,倪约已经提前在车站等候。

程研和房松走错了路,才刚刚打卡完瀑布,正返回劳特布龙嫩的车站,游客多起来,到处都在排队,程研四处寻找许盼一的身影,没找到,怀疑他已经上山,于是着急往车站小跑,房松见人多,却不想挤这一班,落在后面。

“怎么不走了?”程研看他脚布越来越慢,有些不耐烦。

房松看了一会表,突然把他拉到一边,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非要现在给我?”程研感到莫名其妙。

房松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胶唱片,递给他:“我本来以为这个点钟能到山顶,计划在雪场的阳光下亲手把礼物交给你,但没想到路上耽搁,不过在这里也可以。”他强调了好几遍时间,并持续看表,好像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程研没说话。

“这个黑胶唱片里录的是我改编的一首歌曲。”

程研无措地接过来,僵着脸连声道谢。

“你不是问我除了黑胶,还带了一个什么吗?另一个是……”

房松拿出藏起来的口琴,刚放到嘴边,背后几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过去,焦急谈论着什么,程研听到了药这个字,又猛地在不远处的站台瞟到倪约,他以为许盼一也在附近,把黑胶往房松手里一塞,追了过去,卡在最后关门的时刻,跳上了小火车。

跟拍摄像都惊呆了。

房松放下口琴,捏着唱片,怔怔盯着地上的影子。

——居然就这么被人拒绝了啊。

焦头烂额的导演组也没想到这一组还会出问题,但房松的咖位摆在那里,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原地,于是分了一个人过来搭话救场,想缓解尴尬:“您刚刚提到了礼物,带的两样东西竟然都是礼物?都是给同一个人的?”然后不等他拒绝,又抢话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观众朋友应该也会好奇。”

……

房松无语了一会,耸了耸肩:“歌,一首歌,我写的歌。”

写给一个人的歌。

……

大概在两年前,他参与录制电视台端午宣传片,为他们创作了主题曲,离开后台途径休息间时,听到有人在里面编曲,他很喜欢对方即兴的创作和鼓点的选择,律动充满了期待和令人叹服的天赋,但他着急工作,没有停留,事后再去,并没有见到人。

于是,他向附近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对方告诉他,最近在录制一档原创音乐人节目,应该是里面的某位参赛选手。

他又追问休息室的使用人,对方告诉他,这个人叫程研。

本来房松只是来录制一首歌,为了多待几天,干脆把配乐也包揽下来,每天都路过那间休息室,在门外听歌,好几次他都想推门进去,认识一下这位可期的后生,但最后都克制下来,同为创作人,灵感最难得,可不敢贸然打断人家的创作。

何况自己名气摆在那里,还要令人疲于应酬人情。

因而,一门之隔,他始终只知其名,没见过本尊。

工作结束后,房松没有理由再赖在电视台,赶下一个通告的路上,于遗憾中听说程研夺冠,由此惊喜交加。后来,采访铺天盖地,他偶然得知程研的过去,觉得如此有天赋的小朋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很不容易,新生怜爱,暗中出手帮好多次。

这次,他从业内的朋友那里了解到,程研近来负面缠身,他的经纪人想通过这次综艺帮他辟谣。

听众或许听不出歌曲优劣,但他可是听过程研编曲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是皇族,就算是节目为了炒作故意博人眼球,那也是有实力的内定,于是二话不说就联系了这档综艺和程研的经纪人。

后来在晚宴上,他亲耳听到程研的首发新歌,虽然唱功一般,但那种律动依然如昨,他更加深信自己来这一趟是值得的。

黑胶唱片里录制的歌,是他从休息间听来的,当时作曲的人反复修改皆不满意,便将其归入了垃圾,但这段曲子却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在他创作间隙,也会不自觉弹起,于是他干脆稍加改编录制,让程研这首怎么改都改不好的曲调更加流畅。

而在这一首歌后,他跟走火入魔一般,甚至还为这个小朋友写了一首对应的歌。

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听呢。

程研何止没听,是压根儿不想听,这一趟他的心情犹如走钢丝,除了许盼一,谁也不再重要,经过这些日子紧追不舍的观察,他发现倪约和许盼一两人之间存在某种欲说还休的羁绊,根本不似普通朋友。

所以,他一路都在为现在准备——

他要甩开节目组偷拍下证据,发布网上,转移大众的视线。

妈的,敢威胁他,那就别怪他手黑。

但他没想到,许盼一并不在,只有倪约一人,而一趟开往少女峰的列车,将比电视剧还精彩。

倪约找到任星杰,请他借一步说话,任星杰东张西望找许盼一,唯恐他破坏自己的求婚计划。

“他不在。”

“不在?他又犯什么毛病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这个人看着像三好学生,人品其实真不怎么样。”任星杰松了口气,既然许盼一都不在,那他有什么必要管不相干的闲人:“言尽于此,我现在忙着呢,有什么事……”

倪约并不知他的安排,又听他挑拨,还拿毛病说事,上前一步,强硬拦住他的进路。

任星杰脸色垮了下来,一想到倪约和许盼一在一起,自己说的东西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心里就憋出一股邪火,他朝附近到了两眼,趁旅客陆续上车就坐,用肩膀狠狠顶开倪约。

倪约只能当着他的面低声道:“你别逼我在这里说开。”

任星杰急着在人流里寻找万莹,但他被这句话绊住,忍下声音没喊,恨意满满地跟着他走到车厢连接处:“你想说什么?”

“药是你拿走的?”

“什么药?”任星杰做好准备他要提自己和许盼一的旧事,乍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许盼一冷过敏,你不知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了解且和他不对付?你不就怕他曝光你是个同性恋吗,不然你上次在厕所堵他干什么?”

“你他妈在这里说什……”

“任星杰!”

这时,凌厉女声从背后飘过来,宛如死刑前的昭告,任星杰手脚一抖,心里知道完了,全完了。

“亲爱的我正在找你呢。”任星杰要命地推开倪约。

万莹脸色比想象中更平静,甚至面带笑容走到倪约跟前:“你说什么同性恋?你现在说清楚,不然我可是要你负法律责任的!”

任星杰打圆场:“咱回去说,这不是还录节目吗。”

“你在怕什么,让他说!他要胡说八道,我就告他造谣诽谤,但如果不是……”万莹甩开手:“有问题让节目组找我,我花钱摆平,摆不平我给节目投资,把播放权买下来。”

倪约没动,冷漠地看了眼任星杰,要不是签了协议,照顾节目拍摄,在看到出轨骗女人的渣男第一眼就应该把他曝光。

这一通吼后,反而谁都不开口了。

万莹从任星杰仓皇闪躲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挥手就是一耳光:“你骗我,好,骗我!”

“阿莹,你听我……”

万莹揪着倪约不放:“你说他喜欢男的?”

“……”

“那他和男的谈过?这个男的是谁?”

“……”

“倪约,你刚才说堵,你用了一个堵字,堵谁?这里有他旧情人?”

“……”

火车到站,许盼一逆行跳上车寻人,正撞见倪约被逼问的一幕,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挡在了万莹身前:“你有什么冲我来,我和任星杰的私人恩怨,我们私下解决,你不用如此护着他。”

万莹愣怔,耳朵到了心却没跟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才踉跄着回退,撞掉了任星杰备好的花束,戒指正好滚到她的脚边,在冷笑声中,被她一脚踩碎踩碎。

万莹不似一般千金小姐,虽然娇贵,但脾气却是出离好,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恰恰相反,她有明确的红线和原则,背叛和欺骗恰恰是她绝不容忍的。

万家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只要结婚,这辈子哪还需要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那都是戏喂到嘴里,可现在,富贵生活只差一步,便离他远去,甚至可能因为得罪人因为重重跌落。

任星杰难以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当场发疯,挥起拳头,冲上去朝着许盼一就是一拳:“是你!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自己不也一样,为了前途出卖……”

倪约眼疾手快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摔在地上:“你脏不代表别人也脏,不要用娱乐圈那一套作为你人品卑劣的借口,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恶心!”

卡擦——

程研挤在人群之中,悄悄摸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两人互相推搡,节目组的人又没来得及上车,只有两个跟拍手足无措,还有一群不明所以的外国游客犹豫着没有上车,其他人根本拉不住。

任星杰被倪约掼在地上,却指着许盼一鼻子质问:“你是不是非要整死我!我们分手了,明明是你非要分手,我是不是劝过你不要后悔!”

“如果不是我介绍你去《风中的玫瑰》剧组,你们俩能认识能搞上?你在剧组就和他在一起了?还不出轨?我现在做出点成绩了,你就要报复我,你这个白眼狼,算我看错了人!”

许盼一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他倒是情愿,早早将任星杰一脚踹了,甚至最好没认识过这个人,免得蹉跎了大好岁月。

不过碍于公众场合,许盼一还是没有逞口舌之快。

任星杰还想骂得更难听,但许盼一根本不回应他,他只能转头先给万莹解释:“都是他骗我的,我是无辜的!我承认我以前和男的谈过,但那是以前,我现在只爱……”

“够了!”

万莹痛苦又失望地想,这个人怎么还在狡辩,就和她爸一样,明明在外面包了一个两个三个,就想生儿子,却能找无数的借口掩饰,真令人作呕。

“《风中的玫瑰》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查不到吗?可你们分手是在什么时候?任星杰,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任星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最后谁也搞不定,只能转头高声呵斥跟拍:“别拍了!”怒火中烧还要去打人家的摄像机,明明对方已经关掉了拍摄——这么重大的录制事故,怎么敢拍下来,他们是电视台不是狗仔。

万莹失望至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像个超雄患者一样,终于崩溃得尖叫着要跳车,许盼一张口结舌,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他知道任星杰会在直播的时候和网友聊他们的故事,他是无所谓的,有时候还会觉得甜蜜,那种昭告天下的高调极大地填补了读书以来的虚荣,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对任星杰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但他没什么出镜的**,也从来没在直播间露过脸。

有一次下播后,任星杰一直在刷后台看账户里的打赏,脸上难抑喜色,一整晚和他说了三遍,说自己最近遇到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大佬,比之前那个说话不好听的粉丝还要有钱,而且他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说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听他讲故事,讲我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怎么会有人喜欢听别人的爱情故事,这钱赚得真是太他妈容易了!”

许盼一当时提醒他,钱没有那么好赚的,小心被骗,但任星杰不以为意,只高兴地拉着他又喊又叫:“我们要有钱了!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钱!”

许盼一又重复了几遍,但任星杰嫌他烦,他就不说了,顺势问:“那你都说了些什么,没有说我坏话吧?”

“说我们去新疆旅行来着。”

许盼一皱眉,旅行在计划中,但苦于一直没有落地,他惊讶于任星杰能杜撰得有鼻子有眼。

生活总是平淡的,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当任星杰发现这个人在听到他们感情固若金汤,如胶似漆时,出手会很大方,虽然不懂原理,但大致能猜测就像娱乐圈里爱磕cp的人一样,寻找某种情感的替代,可那关自己什么事呢?能赚钱,投其所好就行。

他在许盼一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各种添油加醋地定制瞎编。

“你这不是骗人吗?”许盼一不能接受。

“只要你不出镜拆穿我,谁知道呢,直播嘛,总要有一些冲突吸引人,不然就像你那科普视频,有几个人……”任星杰干笑两声:“宝宝,等我们有钱把这些蜜月补上,也就不算骗人了。”

许盼一就说:“如果做不到,你一定要跟人家解释清楚,把钱退给人家。”

任星杰当时再三保证,可多可笑啊。

不过现在看来,活在欺骗里的原来也不只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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