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汴京那个大官来了。”
“什么大官?来干嘛的?”
“这你都不知道!?来管矿脉纠纷的呀,听说是奉太后谕旨,金氏这次可要吃瘪咯。”
“哪能啊,太后要是能治的了金氏,他们还会在岳乡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诶!她旁边的是……辛小姐!”
姜府的下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前院对即将到来的汴京大官议论纷纷。
只见一抹亮丽的红出现在李府大门前,正是苏晗一身着那件象征朝廷四品的红色官袍,她竖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迈着四方步向前厅走去。身后的辛婴祈一袭白衣,淡雅矜贵、清丽动人。二人一个端庄肃穆,一个恬淡安静,让府内的仆从不自觉噤了声。
前厅内姜大人端坐在堂上,姜氏和金氏的人都已落座在两边。姜大人找不到工头,内心焦躁,此时正不安的盘着手里的珠串。他看见苏晗一来到正厅,正要摆官人架子,忽地看见她身后的白色身影,瞳孔一缩,心里暗叫大事不妙。
金府来的是金泠川、蒋管事和一大堆护卫侍从。蒋主事首先扬起笑脸,卑躬屈膝,准备已久的腹稿正要脱口而出,在看到辛婴祈时脸上风云变幻,怔愣在原地。
在场为辛婴祈的到来而感到开心的只有金泠川了。他在看到辛婴祈的一瞬眼睛就亮了起来,正要上前同辛婴祈搭话,但又想到自己今天打扮随意,赶忙在座位上整理仪容仪表。
“姜大人,在下刑部主事苏晗一前来赴宴。”苏晗一低头作揖,随即亮了亮自己的官牌。
姜大人品级比苏晗一低一级,按理说要让出主位,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姜大人好面子,只给她在堂上另准备一把椅子,把二人放在同一品级上。
苏晗一不拘小节,二话不说直接就坐下了。辛婴祈站在苏晗一身侧,感受到金泠川热切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盯穿,她有些紧张地攥紧双手,忍无可忍地向金泠川瞪去,看到的却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怎么长得这般好看,辛婴祈别扭地别过脸。
“苏大人,官府苦金氏久已。天中山以南开采数月毫无收获,我们便想换去东边,金氏趁人之危要收取三倍租金,我们本想好好商量,他金泠川直接出刀断我们工头一臂啊。”姜大人抢先开口。
蒋管事紧跟其后:“苏大人,那东边本就是金氏的避暑胜地,我们金氏本不想租,也就是看官府的面子才给了个报价,他姜大人气急败坏辱骂我们金氏,难不成我们反击还有错了?退一万步来讲,南边的地就是他姜大人亲自挑的,为何采不出矿要怪到我们金氏头上。与这样的人做生意还不如不做的好。”
苏晗一并未立即说话,她先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茶,用余光扫了扫二人惴惴不安的神情,才缓缓开口道:“姜大人围了辛府,堵了青云宗,就是为了找辛小姐,如今见到了,有什么话不妨快快跟人家说。”
姜大人被她新起的话头吓了一跳,身子绷紧,强装镇定:“辛姑娘本事高超,能观天象来勘测矿脉位置,那自是要孝敬朝廷的。”
“啪”一声,茶杯被苏晗一用力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朝廷招贤纳士向来合乎礼法,辛姑娘一不是官员,二不是你姜氏的人,在这谈什么孝敬!你这样抢人,以后谁敢为朝廷效力!”
姜大人脸上松弛的肌肉古怪地拧起,他挣扎片刻,难看的面庞终于低了下去:“下官知错。”
苏晗一理了理衣袖,正坐在堂上:“谁教你这么认错的?”
姜大人脸上风云变幻,他咬紧牙关:“大人这好歹是在我府内……”
“看来是不认了啊。”苏晗一笑了笑,“我就说这岳乡古怪,幸亏早些就叫人出城给圣上捎点消息,好让朝廷多派点人来帮帮我啊。”
“大人不可!”姜大人变脸速度极快,直接跪在堂前,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对辛婴祈作揖:“辛姑娘,是下官经验不足,办事有失偏颇,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辛婴祈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明显有抗拒的意味。
厅内服侍的仆从见老爷跪下了,也纷纷跪倒在地,一点大气也不敢出。
“是谁同你说辛小姐会勘测矿脉。”苏晗一朝姜大人抬了抬下巴。
蒋管事面色一变,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小。
“是,是民间传闻。”姜大人咬紧牙关,“辛小姐本事高超,名满岳乡,大街小巷都流传着她的事迹,这不勘测矿脉的本领人人都在说,还有辛小姐的婚约也是口口相传。”姜大人古怪的笑了一下。
辛婴祈感到强烈的不适,她被人造谣到有家不能回,还要忍受别人恶意揣测自己的桃色八卦,这种恶心感贯穿至她的肺腑,平静若水的她第一次声音里含有强烈的起伏:“我没这本事!”
“辛小姐你大可不必推拒,苏大人都发话了,你说出矿脉在哪,朝廷必不会薄待你的。”
金泠川冷冷地盯着姜大人,眼神好似要把他活剐了:“都跪着了嘴还这么臭,姜大人脸皮可真厚啊。”
“金少爷,你大可不必说风凉话,你断我工头一臂的事还没清算呢。”
“都别急。”苏晗一及时制止了一场唇枪舌剑,“慢慢来。民间传闻无凭无据,你拿这个来为难辛小姐有什么用?”
“苏大人非也!”姜大人语气急迫,“你有所不知,辛小姐手眼通天,才能本就是岳乡百年难遇,更何况怎么会空穴来风地生成传言呢?辛小姐一定知道矿脉在哪。”
“姜大人,你是认定了辛小姐会勘测矿脉,那好。那辛小姐说哪里有矿你就去挖哪里?”
“当然。”姜大人眼神游移,“但若是还不出矿,那辛府也要给个交代。”
金泠川噌地站了起来,他怒火中烧,作势要拔出佩剑,被蒋管事急急地按下来:“少爷,你不是想娶辛姑娘吗,你忍一忍。”
苏晗一气笑了:“你逼着人家说,说不对了还要人家赔钱,姜大人好一副土匪做派啊。说白了就是耗费人力物力采不出矿,跟朝廷没法交代,自己兜里也掏不出钱,要找个冤大头担责呗。好好好,你冥顽不灵,辛小姐你满足他好了。”
辛婴祈眼睛一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姜大人眼神坚毅,语气掷地有声:
“金氏祖祠底下有矿脉。”
“!”蒋管事震惊的看向辛婴祈,“辛小姐话不可以乱说啊……”
“你都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苏晗一一脚踩在椅子上,右手支着脑袋,明显有些不耐烦。她知道谣言由金氏而起,今日一见,观察蒋管事和金泠川的脸色,想也知道这是谁的馊主意。
果然蒋管事呆愣在原地,这个反应直接映证了苏晗一的猜测。
姜大人仰天大笑,站起了身:“金少爷你说说话呀,地是你们的,但矿是朝廷的,无论如何都是要开采的。”
金泠川根本无一丝一毫地退缩,他径直走到姜大人面前,眼神疯癫肆意:“那就让朝廷换个顺眼的人来采。”说罢一脚踹在姜大人肚子上。
姜大人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无力地趴在地上,无助地干呕着,好像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两方侍从见状相继拔刀。辛婴祈眉头紧皱,坏了,不能耽误苏大人审案:
“金泠川莫要动手!”
金泠川立马转过头,神色如春回大地温柔而旖丽,他的嘴角饱含欣喜,缓缓走向辛婴祈:“都听你的婴祈。”
苏晗一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姜大人身体不适那我就下次再来吧,对了,下次记得叫你那个断臂工头来,我好看看伤情。”
姜大人本来还能喘口气,现在又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辛婴祈是正道人士,平生第一次遭到造谣,被人逼得无处容身却毫无办法。但苏晗一自小历练在各种恶意之中,早就学会了一套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本领。她看出辛婴祈的窘迫,于是直言道:“既然人家造谣你,那你就造谣回去。”
这就是苏晗一说的下下策,金氏造谣辛婴祈知晓矿脉,那辛婴祈大可直接说矿脉在金氏祖祠之下。其一,没有哪个高门贵族能容忍祖祠被挖,辛婴祈话里的真假这辈子都没人能去验证。姜大人也失去理由继续纠缠辛婴祈了。其二,金氏为扛住朝廷压力,保住自家祖祠,只能降下租金,另拨一块地给姜大人,这样一来姜太后给的任务苏晗一也算完成了。此招虽然没有直接交出私矿稳妥,但胜算极大,一举两得,苏晗一这个差事办的是极漂亮的。
果不其然,两日后金府摆宴,又是这样的三方会谈。金老爷主动提出降低租金,姜大人也是欣然接受了。至于那断臂工头,姜大人始终找不到他的踪影,只能不了了之。散席之时,金泠川追了出来。苏晗一看辛婴祈面色为难便说道:“我在金府门前等你。”
“婴祈,多日不见,我有些想你。”
“金泠川,我让你家赔了钱,你如何能如此心无芥蒂地与我说话。”
“这有什么的,婴祈你好厉害。”金泠川面带疑惑,后又开朗地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位苏大人在背后捣鬼,把我们两的婚事搅黄了。但是没关系,你在堂上与姜大人对峙,那坚强果敢的样子真的好美。你叫我的样子也是……”金泠川越说脸越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牵起辛婴祈的手。
“金泠川!”辛婴祈大惊失色,猛地抽回手直往后退。
金泠川步步紧逼,神色急切:“别怕婴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下次再也不会听信下人谗言逼迫于你了,那个蒋管事我已经把他杀了,这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你消消气。”
辛婴祈无可奈何,双手抵住了金泠川宽阔的肩膀:“你真的,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见一次你就得去报一次官。”
金泠川也不知听懂没有,直接把脸凑到辛婴祈面前:“婴祈喜欢看吗,可以每时每刻都注视着我吗。”
辛婴祈已经麻木了,她推开金泠川的脸:“我要回青云宗闭关,半个月以后就出来了,你别整什么幺蛾子。”
“好久……”金泠川语气黏黏糊糊的,“我等你出来,不会乱来的。”
“也不许送东西。”
“不送。”
“别来烦我爹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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