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突然被提示中药泡好的倒计时铃声打断。
岁月模糊了记忆的细节，本来这些画面早就已经被林恩桃遗弃在记忆中不起眼的角落，今天突然翻出来，倒觉得挺奇妙。
回想当初山旭说要“收了”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觉得好笑。
大概是像笑他第一次喷发胶、第一次喷香水、第一次穿正装、第一次把脸喝得通红等等，觉得那是一起长大的小屁孩，突然硬要装成大人的违和感。
十七八岁的他，知道她初恋夭折，同情她，所以就用如此蹩脚的方法来安慰。
林恩桃把手机倒计时按停，让山旭先去沙发上坐一下，说等药煮上再继续收拾。
药罐找出来，林恩桃又重新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将药煮上后她撕开了一杯酸奶，舔完酸奶盖，她想起问山旭：“酸奶你喝不喝？”
山旭的鞋子脱在了地毯旁边，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沙发上，没作任何反应。
她朝他走过去几步，发现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睡着了。
看来开夜车是真的累。
林恩桃回到岛台边，重新端起了她的酸奶。
视线时不时向沙发那边瞟。
当看到山旭的衬衣下摆时，林恩桃强迫症犯了，因为山旭的肚脐正好露在了外面。
她努力遏制自己的视线别往沙发那边去，但是刻在骨子里基因没办法让她忽视。
——哪里都能受凉，但肚脐不行。
手中酸奶还一口未喝，林恩桃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抬着酸奶去落地衣帽架上把她的一件针织薄外套取下来。
走到沙发面前，她把酸奶衔在口上，双手将针织外套理好，准备给山旭盖在肚子上。
怕吵醒山旭，她的动作很慢，先将衣服下摆轻轻搭在他胯部，然后缓缓将衣服放下，遮住肚脐。
不曾想，林恩桃手上的动作刚完成，嘴上的酸奶没顾及到，白色的浓稠液体在她弯腰到一定程度时，很不合时宜地淌了出来，正正地滴到了山旭胸口的位置。
林恩桃：“……”
真服了。
回怀溪在山旭家沙发上睡着时，他还给自己盖了小毯子，所以此刻良心使然，她不打算把累及了的山旭叫醒。
但是酸奶一直留在衣服上估计会浸湿一大片布料，想过用纸巾悄悄把酸奶擦掉，但担心酸奶污染的面积会被擦得更广，于是她走到厨房，顺手拿了两把硅胶刮刀。
轻轻刮下来，应该没问题。
林恩桃蹑手蹑脚回到沙发边。
山旭在静态下还挺好看的，立体的眉眼，流畅的轮廓，比醒着时少了些距离感，整个人看上去松弛温和。他的衬衣随着呼吸慢慢地起伏，轻柔又平稳。
但是此刻这个场景实在搞笑，林恩桃一手一把硅胶刮刀，就像要在山旭身上做蛋糕抹奶油一样。
她蹲跪在地毯上，把脸颊两边的头发掖到耳后，左手刮刀平放用来接住酸奶，右手刮刀轻轻在衬衣上划动。
这款酸奶有些浓稠，比想象中好操作，处理得七七八八，林恩桃抬眼，意外撞进山旭的目光。
他眼睫低垂，平静地看着她。
短暂的休憩并未让他眼中的红血丝得到缓解，客厅灯源在他瞳孔映衬出两点细碎光斑，亮光点缀于黑瞳之上，像是在银河系迷路的一对小星星。
“我不小心把——”
话语突然被身体轨迹的改变截停，掌根感受到另一副身躯胸口的激烈跳动，林恩桃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边小臂和上身正紧紧和他贴在一起。
山旭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倏地拉住她的右手手腕，直接落到他的胸口，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压了上去。
厨房咕嘟咕嘟的声音渐强，煮开的中药气味苦涩中带着回甘，肆无忌惮地闯进鼻腔，林恩桃感觉自己的呼吸很不顺畅，吸得用力，呼得却很小心翼翼。
原本左手刮刀接到的酸奶，一些粘到了山旭的下颌角，一些蹭在他的衣领上。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在上，林恩桃却感觉像是后背上压了重物，动弹不得。
她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液，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酸奶弄你衬衣上了，所以在……”声音弱下去。
这很难不分神，因为在她梦里看清山旭的脸时，离得也是这么近。
山旭喉结滚了下，嘴唇微微张开，林恩桃预测他接下来会很自恋又轻佻地说“想占我便宜就直说，别死不承认。”，可她并没等到这句话。
他朝厨房的方向瞥了眼，低沉磁哑的声音从喉间慢悠悠溢出：“喝中药还吃酸奶，不会影响药效？”
声带引发的震动从他的胸腔传到了林恩桃的手上。
他的面上很冷淡，说的话却与林恩桃预测的完全不一样，这让她很不习惯。
还很尴尬。
吸了口气，她终于撑着他紧实的胸口直起身，才发觉刚刚那个动作之下，她的膝盖正好压在地毯边缘，后知后觉有些痛。
“因为喝药还有一会儿的，不会和酸奶冲突。要把它大火煮开，换小火熬二十分钟，第一次煮好的中药倒出来，还要接着加水再煮一次，那些药渣就可以扔了，两次煮好的混合在一起喝，一次一小碗，喝不完的放冰箱，下次直接热一下就行……”
林恩桃莫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为掩饰这份奇奇怪怪的慌乱，她像念说明书一样滔滔汩汩地向山旭交待着煮药和喝药的具体步骤。
山旭食指指节擦拭掉了粘在下颌上的酸奶，唇角微微上挑，似是揶揄般“嗯”了声：“这么紧张干嘛？”
林恩桃长睫翕动着，站起来揉了揉膝盖，矢口否认道：“你眼花了。”
关于刚刚山旭为何要突然把她拉到身上，在这种有些尴尬还有些燥热的氛围之下，她不打算问，她也不期望山旭能做出什么她想听的解释。
他也站了起来，没说话，眉心微微皱着，垂眸轻捻指节上的酸奶，去了卫生间。
离煮好第一锅药还差四五分钟，林恩桃双臂杵在台面上，右手食指伴着肌肉记忆在台面上敲击着八七拍的节奏，心中默默念着拍子，还不断交换着重音的位置。
写奇数拍的歌是她的弱项，所以她之前总是下意识在空闲时去数奇数拍子，久而久之，这一动作成了在她灵感枯竭或是焦虑紧张时最方便快捷的疏解方式。
山旭从卫生间走出来，衣服上的酸奶已经被他擦去，他额前的发丝挂了水珠，湿搭在眉间，应该是还洗了个脸。
念及他疲惫的样子，林恩桃不打算再继续使唤他干活。
她手指上的动作停下来，看了眼挂钟：“今天就先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我怕再继续弄出响声会吵到楼下邻居。”
山旭冷淡地“嗯”了声。
关了煮药的火，整个空间瞬间没了声音，寂静得让人不太习惯。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
林恩桃再次开口：“你酒店开好了？”
“还没。”
“那……”林恩桃转动眼珠思索几秒，“反正你今天也帮了我，如果你很累的话可以先住楼下这间，省得你再大老远跑过去你店那边。”
他俩小时候经常躺在一起玩手机看漫画，所以在林恩桃看来留他住一晚也没什么。
山旭懒懒地掀眼看着她，随后侧头朝楼下次卧看去，原本就不太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电脑桌、一个小衣柜，还摆了好几样乐器，挺乱。
林恩桃继续道：“不过你得自己收拾一下房间，再下楼买把新牙刷和拖鞋。”
“算了。”山旭收回视线，扯着胸口被酸奶留下的印子，散漫不羁地偏着脑袋，“我怕睡着了你对我图谋不轨。”
林恩桃：“……”
“再见！慢走不送！”
-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正好能看见车库出口，见山旭的车子驶离小区，林恩桃忽然觉得身子像透支了一样，一整天堆积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双腿发软。
她把剩余的酸奶和中药放进冰箱，便洗澡上了床。
这一觉起码睡了十二个小时，可是隔天醒来，林恩桃仍旧很疲惫，还很烦。
她打开山旭聊天框，按着语音键，想骂他几句，试图把此刻烦躁的心情转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
唇瓣张合半天，硬是没憋出一个字。
能骂他什么！才睡醒脑子不灵活，可别把梦见他是事一不小心说漏嘴，又要被他取笑。
于是她取消语音，给俞情发了信息：【宝，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修炼成仙啊？[苦涩][流泪]】
俞情正在去宠物中医馆的路上，放缓脚步回：【姐妹，你再继续这样熬夜，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恩桃：【屁！我已经醒了！很难想象吧，我昨晚不到十点就睡了。】
俞情想起昨天自己说，等她得道成仙，能帮林恩桃实现愿望的话，于是引用林恩桃发给她的第一句回复：【那是什么情况？又梦见山旭了？】
林恩桃：【[大哭]我不干净了，我居然梦见自己像个牛皮糖一样扒在他身上，舔他……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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