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么些年来,每次李元但凡是惹她生气了,都是带着糖葫芦来示好,一根不行就两根,一次不行就两次,明明每次他都是死鸭子嘴硬,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但谭梦最后都会原谅他。
“算你识趣!”
谭梦咬了一颗葫芦,纤细的脸颊一下子圆鼓起来,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进。
白秋跟在后头,看着他们终于和好,脸上也开心地笑了笑,习惯性地看向身侧,却突然意识到吴希已经不在了,离别的伤感顷刻涌上心头。吴希是不是吴希,她其实也分不出,印象中,他总是一语成辙,不会大笑大哭,沉稳的根本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但他只需要在那里,白秋就会莫名觉得安心。
李元在酒楼吃酒,小二不小心打翻坛佳酿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路人驻足,看客观望,李元也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李大公子?李大公子?”
张醒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元猛地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并未作反应。
上官齐嬉笑搭话,“李兄,我上官齐啊,上次查案的时候我们见过。 ”
李元作思考状思考了一会儿,大手一挥,“小二,结账。”
上官齐猜到他不受待见,但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拦住他,“李兄,这次不是我找你,是我师傅找你。”
依稀记起上官齐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县令张醒之,本来毫无心情的李元这才不情愿的朝着他挪了挪脸。
实话说,张醒之不愧是青天之称的人,举手投足间与上官齐已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草民见过张县令,不知您找我是?”
张醒之挽起一抹笑,上官齐会意先行离开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距离庆功宴还剩十五天,谭梦现在连要跳什么都没确定,本就羸弱的身子如今又病上加病,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得知消息的李氏要为她请大夫和舞娘,却被李元拦下了。
“我有办法!”他目光坚定道。
在他的安排下,谭梦出了府,一路向东。
谭梦撇开帘子,忽然意识到这是去“七天”脂粉铺的方向。
他们到达铺子门前,已经是正午,来来往往的客官数不胜数,脸上大多洋溢着笑脸,明显这铺子的口碑是不错的。
李元刚进店,就迎上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掌柜,目光饶有趣味地谭梦身上停留须臾又迅速移开,低声问候,“东家,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您让伙计顶一下你,你跟我进来!”李元淡淡吩咐。
女掌柜见怪不怪,唤来小厮交代几句,跟在他们身后径直入了内堂。
在府中的李元,要么是肆意放荡,要么是吃喝玩乐,从未有过此时的沉着和冷静,谭梦看着他,竟突然衍生出一种陌生感。
穿过内堂,走过长廊,他们停在一扇大门前,女掌柜会意,加快走了几步将门推开,五颜六色的垂帘涌进谭梦眼中。
在李元进去之前,女掌柜先一步入内将油灯以及蜡烛全部点上。
谭梦跟在他身后进去,宛若感受到了人间仙境的飘然。
女掌柜乖巧地侍奉在一侧,低着头等待着任务,李元介绍,“胡兮,曾经长安城里的有名的舞姬,有她教你,绝对不会有问题。”
“胡兮?”谭梦喃喃道。若是她没有记错,当年华胜坊最有名的花魁就是叫这个名字。
谭梦扯过他的袖子,低头正要询问,胡兮就主动补充,“胡兮见过谭小姐,早就听说过谭小姐大名,如今一见,当是一代佳人。”
谭梦有些尴尬地回复,“你也很美。”站在寻常人身边,谭梦确实算得上是美人,但在胡兮这,她却是由衷的莫名感到自卑。
胡兮年长她十来岁,但年少成名,众星捧月,说不美是不存在的。看着眼前的胡兮,谭梦感觉自己若是个男子,怕是都要被她迷上的程度,一双明眸,举止优雅,行事大方果断,无疑就是男子心中最佳的美人形象。
“谭小姐若是怀疑我的本事,不如我先展示一下?”
谭梦正想推辞,却被李元抢先应下,胡兮会意先行下去准备,随之进来的侍女将果盘糕点奉上。
谭梦的椅子与李元的并肩,她只需要一偏头,就可以追问胡兮怎么就成了他的人的,但话到嘴边,谭梦还是抑住了。
曲乐声起,台上女子翩翩起舞,颦笑之间,宛若消除了这世间任何不悦。
自谭梦到李府以来,李元惯来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摇身一变,竟忽然有了那么几分儒雅和淡然。一个是放肆不羁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一个是沉稳冷静面不改色的东家,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谭梦有点分不清了。
“如何?”他侧头问。
“额……舞姿优美,动作流畅,颦笑间有倾国之姿!”谭梦思忖道。
见她这样说,李元便彻底敲定了主意,“胡掌柜,那这些日子就有劳你了。”
胡兮点头,回复,“承蒙东家信任,属下必竭尽所能。”
在“七月”胭脂铺的那十五天,李元几乎每天都陪着她来,从吃药到练舞休憩,一应照顾俱全。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让谭梦一度以为李元是鬼上身了,直到从胡兮口中得知他名下有不少的产业,而这“七月”胭脂铺则是总管账的地方,此番过来也是顺带过来盘账的,她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胡兮站在幕帘后看着正在练舞的谭梦,开口询问身侧的李元,“东家,我觉得您的担心多余了,谭小姐只是住在李府,又不是李府中人,与您更没有血缘关系,张大人怎么就笃定捣毁暗桩以及威胁吴希的人会对谭小姐不利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说京城有一个专门接单的采花大盗,叫什么……”
“任君!”胡兮补充道。
“你派人私下里去联系一下,务必要查清楚!”
胡兮应下。
张醒之的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元创办的云沙暗影本就侵害了不少人的利益,此番好不容易暴露安插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棋子,为的就是将他一网打尽,但是关键时候谭梦现身救了他,所以现在的谭梦无疑就是那幕后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依据先前他们不留痕迹端了一整个暗桩的手段来看,谭梦此时的处境危矣。
捣毁暗桩的人必定非富即贵,要么是朝中显贵,要么是皇室宗亲,而现在谭大将军归朝,身为谭家独女的谭梦突然被推上献舞,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事已至此,李元能做的就是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练舞中途休息,李元上前安慰,“要是累了,先休息会儿再练吧,不急这一时。”
谭梦知道他的意思,但眼下的形势有多严峻她不是不知道。自从她踏出坤宁宫那一刻,后脚她要在庆功宴上仙献舞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街头儿童传唱的童谣都在预告她会是何等倾城动人。
汗水侵湿透了她的发丝,黏在脸颊上,开豁的大台忽然就变得逼仄起来。
李元拿起汗巾,替她挽去汗渍,顺手将一旁早已经盛满的水杯递给她。
谭梦长喝了一大口,嘴里的苦涩渐渐淡了,放下水杯,直接瘫在台上,四肢随意地摆放着,闭上双眼。
李元随之躺下,二人呼吸来回交叠,远处街上摊贩的叫喊和胭脂铺内客人挑拣的要求,多番交叠汇聚其中,但他们的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只剩下刺客的宁静。
庆功宴当天,谭梦穿上准备好的衣裳,刚踏出门口就看见了李元等在门前。
“夫人当真不去?”
李德声音响起,谭梦抬头,只见他携着夫人缓缓而进,身后跟着李麒,李姝还有李月。
李家世代商贾,按理说是不允入席的,但近年朝廷颁布新政,为了展现天子有容乃大,但凡是重大宴席,士农工商各界均可推举三位代表携家眷出席,李家这次就在其中。说是家眷,但宴席上莺莺燕燕必然是少不了的,各家女眷非必要一般不会出席,故而这次李德身边只带了李元以及李麒。
“李叔叔。”
李德朝着她点点头,开口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儿子,“你们兄弟俩坐一辆车,谭梦你跟叔叔一辆。”
谭梦疑惑片刻便展露笑颜。
马车上,李德寒暄了好一会儿才步入正题,苦口婆心道:“今日献舞不知是福是祸,你要当心些仔细些,再仔细些,切不可行差踏错。如今朝中局势,不用我多说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你父亲手握重兵,朝野上下明眼人都知道,娶了你就等于搭上了你们家。你叔叔我本不该干涉你的婚事,但今日这一遭怕是鸿门宴,若是寻常子弟倒也无妨,若是皇家子弟,那切记不可先行答应,万事都要等到你父亲松口点头之后,才可显露分毫。”
谭梦自然也不想成婚,更别提嫁入皇家了,她点头应下:“李叔叔放心,谭梦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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